88、第 8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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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梅梅光着膀子站在炕上，把晚上盖肚子的浴巾裹在背上，两只手拽着浴巾的边，两只手臂挥舞着，假装自己长了翅膀，转着圈在炕上跑。
杨妈妈拿了一件粉色的连衣裙进来，“梅梅，今天穿这件你小姑姑给你买的纱裙子。”
“我不要。”杨梅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要穿红色的健美裤。”
去年省城就流行的健美裤，今年彻底在小镇流行了起来。去年还只有零星一些人穿，今年一出门，无论老少，都爱穿一件健美裤。小孩子鼓着圆溜溜的小肚子还能勉强说一声可爱，年轻女郎双腿笔直，穿起来也赏心悦目，那人到中年、身材走形严重的婶婶奶奶也赶时髦穿一件出门，真是没眼看，偏大家还不觉得。
抛开美观度，健美裤穿起来是真的舒服，弹性大，啥身材都能包容，穿着干活动作也方便，难怪很容易流行开来。
街上最常见的是红色和黑色的健美裤，还有少量墨绿色、黑底白花之类的花花健美裤。
杨妈妈总是赶时髦的，不仅自己穿，给杨奶奶和杨梅梅都买了。杨奶奶觉得这个太显身形，穿不出门，只等天冷了，把它穿在外裤里面，当秋裤。杨奶奶穿着还觉得这个健美裤比秋裤好穿，下面踩脚的款式，不像秋裤穿的时候要用袜子压住，不然就要滑上去。
“行，你把健美裤穿裙子里面。”杨妈妈很快想到折中的方案。
杨爷爷今天去省城，是要给杨小姑的新房子量尺寸定家具的，肯定要去见杨小姑，杨妈妈就打算让杨梅梅穿着杨小姑专门给杨梅梅买的新衣服，杨小姑看了也高兴。
杨小姑婚期已定，婚后住王宁单位分的房子。王宁虽然在镇上的分厂上班，但是这边住的是单身宿舍，他的档案是属于总厂那边的，总厂在省城，家属楼也在省城，距离杨小姑上班的单位竟也不远，婚后上班十分方便。
杨梅梅穿上了心爱的健美裤，也就十分顺从妈妈的心意，套上了粉色的纱纱裙。杨妈妈还给她梳了两个小揪揪，上面别了今年流行的新头花。新头花是一个蝴蝶结，外面一圈圆形褶皱纱，垂着两根假发小辫子。杨妈妈给她买了桃红色蝴蝶结，粉色纱的，小辫子是黑色的。杨梅梅的头发又黑又亮，这小辫子看起来跟她自己的头发一个色。
杨奶奶见了就夸：“我们梅梅今天真好看呀！”
杨梅梅于是美滋滋地甩一甩脑袋，四根小辫子也跟着甩啊甩。
杨梅梅快快地吃完了早饭，就跳着脚催爷爷：“爷爷快点呀，火车开走了可咋办呀？”
杨爷爷爱面子，要去省城可不得收拾收拾。他早上洗漱的时候刮了胡子，这会正用梳子把头上稀疏的头发往后梳整齐。梳子上沾点水，梳起来头发就听话了。
杨爷爷平日里在家就穿件白色的工字背心，背心是棉质的，干活时吸汗，穿着舒服，今天去省城穿就不合适了。杨奶奶从衣柜里找出白色的的确良短袖衬衫，杨爷爷套在背心上，再拿上卷尺，就准备出发了。
杨梅梅催了半天，这会儿真要走了，她又不着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爷爷和自己，回头问奶奶：“婆婆，你不给我们带一点车上吃的东西吗？我要是饿了怎么办呀？”
杨妈妈哈哈大笑：“你就坐半小时，不等饿了就到站了。”
杨梅梅觉得妈妈嘲笑自己了，已经有了小小的自尊心的小娃娃不开心了。
杨奶奶见不得孙女不开心，连忙从腰上解钥匙，打开高低柜，拿了一块芙蓉切给杨梅梅。芙蓉切是本地产的，样子有点像卖得很贵的那个沙琪玛，口感要更硬一点，也更甜。
杨梅梅拿着干粮，坐上了自行车。杨爷爷左脚踩着脚踏板，划了几下，右脚跨上去，就稳稳地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经过小镇到省城的的过路火车在县城边有一个小站，火车经过时会停留三分钟，下一站就是省城站。
杨爷爷把车子停在车站附近的熟人家里，抱着杨梅梅去赶火车。小孩子不用买票，杨爷爷买了一张票，就去站台等着。
杨梅梅第一次见火车站台，虽然是个临时小站台，杨梅梅也十分新鲜，杨爷爷差点拉不住她，最后还是花钱买了一个大火炬冰激凌，用吃的拴住了杨梅梅。
大火炬比脆皮和香蕉伴侣都要贵，外面一个要卖一块五，进了站台还要加五毛，还好卖东西的人认识杨爷爷，按照外面的价格卖给他。大火炬是做成火炬的样子，下方是脆皮威化杯，上头奶油做成火把燃烧的样子，真材实料，十分大号。杨梅梅一只手拿不下，要两只手抱着吃。
杨梅梅虽然十分嘴馋，却没有护食的习惯，举着大火炬递给爷爷先吃。
杨爷爷咬一口奶油，牙齿冰得飕飕的，问杨梅梅：“是不是太凉了？”
杨梅梅果断摇头：“不凉。”说着咬了一大口，奶油沾了满脸。
火车是绿皮火车，车上的座位没有套布套，露出暗橙色的皮面。下一站省城站就是终点站，车上空位挺多，杨爷爷随便找了空位坐下，把杨梅梅安置在自己身边。杨梅梅吵着坐了窗边的位置，十分新奇地对着窗外看个不停，还不时把手伸出窗外。
等火车开起来，外面的树木和房屋迅速后退，杨梅梅看得更起劲了。
她还侧耳凝神听火车行驶的声音，然后笑嘻嘻地对爷爷说：“爷爷，‘况且况且’！”
旁边的人不知道他们的笑点，只有祖孙两人哈哈大笑，看起来十分欢乐。
隔着过道的座位上有人搭话：“叔，去省城啊？”
这车下一站就是终点站，省城站，这个其实是一句废话。不过社交废话嘛，有时候还是很有必要存在的。
杨爷爷笑呵呵地回应：“是啊，去省城。”
“咱们这个县城没通去省城的汽车吗？”
“通了，有汽车呢。平时我们都坐汽车去的，汽车不像火车要卡时间，方便。”说着话，杨爷爷指了指杨梅梅，“这是我孙女，小娃没坐过火车，稀罕呢，带她坐一下，体验体验。”
“您可真疼孩子呀！”那人赞了句，发了一根烟给杨爷爷，又转向杨梅梅，逗她：“小姑娘长大了可得孝顺你爷爷呀？”
杨梅梅顶着沾满奶油的花猫脸，歪着脑袋分辩：“我孝顺呀！”
对面的人是从南边来省城的，上车时带的吃的，还有几个橘子没吃，就顺手拿了一个递给杨梅梅。
杨梅梅看爷爷点头，就接过来。爷爷引导她道谢，杨梅梅谢完，把自己手里的芙蓉切送给对方吃。她经常和小伙伴们交换零食吃，都习惯了。
对面的人不好要小孩子的东西，连忙推拒，不过他可敌不过跟杨奶奶言传身教学会推让大法的杨梅梅，最后还是拿下了那个因为天热变得黏糊糊的芙蓉切。
一站地没多久就到了，列车员挥着一个大扳手敲着车门喊大家检查行李准备下车，杨爷爷带着意犹未尽的杨梅梅准备下车。
“我们再待一下子呀。”杨梅梅还要争取。
“好吧好吧，我们最后下车。”杨爷爷好笑地看她。
杨梅梅抓紧时间跪坐在椅子上，脸颊贴着座椅靠背，十分不舍。这个椅子不如新火车上的椅子软，还很旧了，但对杨梅梅来说，一切都那么新奇。
等出了站，杨爷爷带她坐电车去杨小姑单位，然后一起去家属院量尺寸，商量都需要置办哪些家具，将来要怎么摆放。
王宁因为是大学生，干部身份，又是技术工种，分到的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户型，阳台上隔出了厨房，卫生间里装了蹲便，还有一个柱盆。
“找你广亮叔来给你房子刷个大白，再做上护墙板，房子里的门也换成护墙板一个颜色的。”杨爷爷站在客厅里指点江山，“房间里头买床、床头柜、大衣柜，客厅买一个沙发，这边放个方形的餐桌，配四把椅子。门口做个鞋柜，再贴个镜子，对了厕所也要做个镜子。”
杨爷爷一边计划着，一边量尺寸，“厨房要做柜子，不然东西没地方放。唉，你俩做饭咋办？你娘说你还不会做饭的。”
杨小姑不好意思地笑。上学时吃学校食堂，工作了吃单位食堂，她还真没机会学做饭这回事，也不想学。不过，父亲严肃惯了，这话她倒不好说出来。
杨爷爷拿着笔在纸上记下尺寸和要做的东西，杨小姑只管和杨梅梅亲亲热热地玩。杨爷爷记完了，就递给杨小姑，“元月，你瞅瞅，看还有啥想要的，我一起写上。”
杨元月瞅着一张纸写得满满的，连忙摆手，“够了够了，这些就够了。”
杨爷爷难得地跟小女儿开起了玩笑：“你老子就掏这一回钱，以后想要可没了。”
杨小姑笑起来，“那也不要了。”
办完了正事，杨爷爷关心起别的事：“你俩咋商量的？结婚后总不能还这么分开住着。”
杨小姑作为女孩子，跟爸爸说这事有点别扭：“王宁说他在那边分厂的项目差不多要完成了，结婚后刚好调回总厂，我俩就住这里，上班都方便。”
杨爷爷点头：“那就行。”其他婆婆妈妈的事，他作为父亲，就不愿意说了。生活琐碎啥的，就让老婆子跟小女儿慢慢说吧。
三人从房子里出来，杨小姑提议：“今年肯德基在省城开了特许经营店，我带你们去吃那个吧。”
杨梅梅的小雷达接收到了吃的信号，连忙发问：“肯德基是什么鸡呀？”
杨小姑哈哈大笑：“肯德基就是卖汉堡包的，我之前给你带了一个吃，还记得不？”
杨梅梅已经不太记得了，表情有点茫然。
杨爷爷原本不想去，这玩意听说从外国传进来的，进口的东西都贵，他不愿意女儿花这个钱，不过见杨梅梅的样子，就忍着同意了。
三人一起上了去市中心的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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