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物语》明莺

31、三冬二夏之山有狐

　　大山深处，重峦叠嶂。山脚下有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两岸长着高高的芦苇叶子。

　　这条路是进山的必经之路，但每逢昼夜交替，这条路就会被两边的河水淹没，因此鲜少有人进山狩猎。

　　不过也有例外。

　　这个例外就是栀茶。

　　栀茶十二岁，没有亲人，白日里就在村长家做些端茶递水，洗衣做饭的零碎事。因栀茶是个孤女，又不擅言语，才会进到大山深处挖些野菜，采点药草补贴家用。

　　那只白狐，就是她进山采药草时遇到的。

　　天边晚霞灿灿，日光穿过重重叠叠的大树，投下一地斑驳。青衣白裙的少女望了一眼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本来就匆匆的步调变得更加匆匆。

　　栀茶推开她堆放的枯树杂草，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洞口。少女抬手拂开密密匝匝的花藤，弯着腰犹豫了一下，就这样钻了进去。

　　她没有光，山洞里又黑又凉。

　　她紧紧捂住手里的油纸包，捂住了她心里的惊惧。

　　“小狐狸？”

　　她轻轻的，试探着叫了一声。

　　可洞里没有一点动静，甚至于一丝轻微的响动也没有。

　　栀茶忍着心里上上下下不停翻滚着的害怕，又朝里走了走。那只小狐狸有一双仿佛能听懂人话的眼睛，它要是听见她的声音，肯定会出来的。

　　是她救了它，是她送吃食给它，它要是听见她的声音，又怎么会不出来呢？

　　栀茶握紧手里温热的油纸包，眼里一片酸涩难挡。

　　“小狐狸，你在吗？”

　　因为害怕而哽咽的声音无助的呼喊着，可她什么都没有听见。栀茶只好跪在地上，伸手一寸寸的摸。

　　可她只摸到了一片冰凉的石头。

　　栀茶从洞里退了出来，低垂着头静静站着。她不信，不信它就这样走了。

　　“小狐狸！”

　　栀茶骤然转身放声大喊，可她只听见扑拉拉一片振翅声。

　　是她惊飞了这片山林里的鸟雀。

　　风吹起她覆盖着眉眼的发丝，露出一双含珠带泪的眼睛。

　　她握着油纸包，无力的坐了下去。

　　“你还不回去，河水就该聚集在一起了。”

　　有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而诡秘。栀茶抬起头，透过发丝以为自己望见了神仙。

　　“走吧，我送你回去。”

　　栀茶望着他朝自己伸出的手，望了又望，这才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哪怕她翻遍整个长平村，也找不到和他有一丝相似的人。不管是他的眉眼还是他的目光，也不管是他嘴角边的微笑还是他手掌心的温度。

　　她只望了一眼，就心生仰慕。

　　“你是谁？”

　　栀茶望了望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把手收回来。比起她粗糙的手带来的自卑，她更加贪恋他掌心的温暖。

　　“我叫白隐。”

　　这个自称白隐的男人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可他的眼睛偏偏又像是佛陀一样温柔慈悲。

　　栀茶想了想，问他：“白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上山采药。”白隐逆光而立，垂眸看着她。“你呢，怎么还不回家？”

　　“我……”

　　眼一酸，栀茶紧紧咬住嘴唇，才将嗓子里的哽咽咽了回去。

　　白隐静静看着，多年沉寂的心竟浮现出一丝怜悯。他面前这个年幼而身世凄苦的小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

　　“月前我放了一只狐狸在这洞里头养着，可我今儿来它却不见了。”

　　“我原本以为，我再也不用一个人住……”

　　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她的小狐狸还是不见了。

　　“你说的小狐狸，是不是通体雪白，额头一枚红色雷印？”

　　栀茶茫茫然抬起头望着他。

　　“那是我养的白狐，御风，他应是伤好了回去找我了。”白隐笑了一下，垂眸看着栀茶。“你这么喜欢它，我就把它送给你吧。”

　　“是你养的白狐？”栀茶仰着头，望着他神仙一样雪白出尘的面容。想来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说谎骗人的。栀茶就欣喜的，朝前走了两步。“真的可以送给我吗？”

　　“可以，御风很有灵性，会寻着我的气息来找我。”

　　栀茶松了口气，瘦的尖尖的小脸上绽出一抹笑来。一如像山中野菊，徐徐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