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物语》明莺

38、三冬二夏之啼风雨

　　烟雾弥漫的生泉河畔。

　　沉睡着青鸟一族的公主，霜雪。

　　霜雪睁开眼的刹那，万物复苏。她看着转眼盛放的蓝花楹树，心口骤然一痛。

　　温热的泪从她眼里滑落。

　　她迟疑的伸出手，迟缓的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她没有摸到鲜血淋漓的伤口，她只摸到一面冰冷的铜镜。

　　是浮生镜。

　　霜雪忍着泪，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玉白的手执起浮生镜。

　　痴痴看了许久。

　　终是伸手轻轻的朝镜面拂过去，像是要拂去镜面上的尘埃，亦或是拂去她心里徒然多出来的爱与怨。

　　“我究竟是霜雪，还是栀茶？”

　　轻灵柔美的声音随风而去，漂过生泉湖畔，撞响了挂在宫殿里的锁魂铃。

　　一双凛冽的眼冷冷的扫了过去。

　　时羽无声的笑了。

　　看来，他的妹妹醒了。

　　霜雪并不知道，她的魂魄被她哥哥抽出，意欲用来祭天。因此当时羽现身的时候，她眨眼就哭了出来。

　　“哥哥。”

　　沉睡多年的霜雪眉眼如旧，她望着他，含着泪水软软唤了他一声。

　　时羽愣住，周身煞气转瞬即逝。

　　他看着她不管不顾的朝他跑过来，扑在他怀里泪流满面。时羽垂下眼，沉默的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柔软黑亮的长发。

　　“哭什么，有哥哥在。”

　　时羽一手抱着霜雪，挥袖把人带回了冰玉宫。时羽望着霜雪，沉默的看着她侧着脸拭泪。

　　终究是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你都不记得了吗？”

　　霜雪愣住，一时竟不知道时羽问的是什么。

　　她轻拢着眉，有些不安。

　　“我忘记了什么吗？”

　　时羽看着他失而复得的妹妹，忽的想起这些年来他做过的事。

　　末了，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忘了也好。”

　　便转身而去。

　　霜雪有片刻的失神。

　　她的哥哥，早就和父王一起死在了那场夜雪里。现在的这个时羽，不再是她的哥哥了。

　　他是青鸟一族的王。

　　霜雪探手入怀，摸到了浮生镜。

　　她望着这面雕刻古朴，灵气厚重的镜子，指尖轻而缓的拂过镜面。她望着镜子里泪眼朦胧的自己，凄然一笑。

　　她拿着这面他亲手交给她的镜子，哽咽着，哭着念着：“白隐。”

　　滚烫的泪滴到镜面上，她就看见涟漪散去，一身青衣的白隐抱着她立在河畔，留给她一个可望不可及的背影。

　　她已经死了。

　　她看见她的手垂在他臂弯，苍白，无力。河风一过，吹起她梳了千万遍的青丝。

　　丝丝与他擦肩而过。

　　温热的泪越流越多，不过眨眼之间，她就看不清楚镜中的画面了。

　　她只听见他的声音遥遥，冷冽无情。

　　“她死了，你们一个都走不了。”白隐搂着人，抬起手在虚空一转，一簇金光赫然在他掌心显现了出来。

　　那金光宛如火焰，在他掌心燃烧着，争先恐后的往上冒。

　　“是我射的箭！”那射箭的人站了出来，一身正气凛然。“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阁下放了我同门师弟师妹！”

　　白隐看了他一眼。

　　手一抬，就把人捆了扔到一边。

　　他另一只手依旧抱着栀茶不放，纵然她全身冰凉，再也不会醒来。若不是紫云观的观主拼死也要拖住了他，她又怎会消香玉陨。

　　“你们紫云观的人，除魔卫道，受万人敬仰。”白隐看着被他困在结界里进退不得的众人，眸光淡淡一笑。“你们杀了人，就更应该把命献出来。”

　　“也应该尝一尝，什么叫锥心之痛。”

　　腾腾杀气涌了上来。

　　白隐厉声一喝，借万物之灵气，挥出一道道凌厉的箭矢。

　　盛满白隐怒气的箭矢一根根扎进奋力反抗的教徒身上，狠狠洞穿了他们的躯体。结界里无一人幸免，全身血流成河。可他们却又无一人死去，仅剩微弱的心跳撑着，生生承受着千疮百孔之痛。

　　结界里也有一个姑娘，她竭力的想朝她泪流满面，却又无能为力的大师兄爬过去。她含着泪，对着他喊：“大师兄，大师兄救我……”

　　射箭杀死栀茶的青年终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面朝白隐求道：“求您放了他们吧。”

　　“是我错杀了这位姑娘，要杀要剐我都听你的，只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的师弟师妹！”

　　“错杀？”

　　白隐抱着人，徐徐走到他面前，俯身垂眸看他。“是人是妖都分不清，你这双眼留着也无用了。”

　　“可我看的一清二楚，她身上有妖气！”

　　白隐怒了。

　　他一把将人制住，就想送他去死。可就在他下手之前，他不知怎地念头一转，就想看一看他说的话是否属实。

　　他翻了翻，就看见栀茶扶着船舷走了出来。而她身边，竟真的浮着一层青光。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箭矢破空射中她的心口，青光散去，他守了三年的姑娘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