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工》转身狂笑

163、断绝（二）

　　众人回到C市，与被救出来的托朴、蓝灵等人汇合。
　　河宝四寨的弟子们见到药婆她老人家，忍不住热泪盈眶，几个年龄小的直接扑上去抱着她哭。蓝大小姐挽着药婆的胳膊摇了摇，面带焦急地一通比划。

　　药婆见孙女和弟子们毫发无伤地回来了，高兴得不行。
　　“程丛勉？”她说：“别着急，对方要天工的活口，应该不会伤害他们，接下来听邢中校安排。”

　　邢中校又把苗丹重新介绍一遍，用词已经尽量平和，但还是让人差点惊掉了下巴。蓝灵和弟子们排着队给苗丹摸骨、把脉，药婆在一旁讲解，俨然将她当作一个罕见的教学案例。苗丹好脾气地坐那儿一动不动，美目流盼，一会儿偷瞄贺一峰，一会儿怒瞪牛泰然，一会儿又盯着托朴打量。

　　邢中校手下的特战队员们路上听苗丹提了一嘴，说有人资质不错，有潜力成为她一样的绝世高手，后来被其他话题打岔没了下文，心里悬了一路，此刻眼巴巴着邢中校，期望他能再提一提这个事。

　　咳咳咳，邢中校清了清他那并不美妙的破锣嗓子，跟苗丹商量说：“该给你一个正式身份了，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他手在自己和特战队员之间划了一下，引苗丹正面对上小伙子们滚烫的视线。

　　苗丹内家功夫再厉害，也改变不了她只是一个二十多岁妹纸的事实，突然被这么多年轻男人虎视眈眈地盯住，头皮一炸，真气激荡，把正在给她搭脉的蓝灵震翻在地。

　　托朴忙不迭地去扶，扶起来后却不敢多接触，烫到似的丢开手，俊脸涨得通红。转念想到她已经是丛勉的女朋友，又黯然神伤，天仙般的面容如镜湖染白霜 ，又缝秋风，泛起一圈圈绝美的涟漪，看得苗丹和程可唏嘘不已。

　　蓝灵满脑子都是刚才真气贯体那一瞬间经脉和血肉所发生的巨大变化，前所未见，顿时看肥肉一样地看向苗丹。

　　贺一峰把椅子挪了两步，借着跟段立单说话的机会，横插入苗丹和特战队员之间，挡住了那一片灼灼目光。

　　邢中校额头乌鸦飞过，民间人士果然太散漫，队伍不好带。他再一次问道：“苗小姐，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苗丹没有立刻回答，她在思考。

　　邢中校对此有心理准备，这姑娘太年轻，又太有本事，从小在宗门里封闭式训练，好不容易出来了，花花世界还没玩够。规矩严苛的部队对她来说相当于另一个宗门，有感情，却不愿被束缚。

　　贺一峰莫名紧张，他频频看向苗丹，希望她点头，又希望她摇头，十分矛盾。

　　点头，她会留下来，彻底断掉与“古”的联系，有一份为之奋斗的事业，也有安定的生活，不用担心她飘在外面，不知哪天又被什么奇怪的组织拐走了。
　　可她如果成为特战队的一员，不一定会开心。她在身边这么些年，虽然别有目的，但毕竟不是肖明那种演得自己都信了的职业卧底，天性是遮不住的。

　　两个人已生出芥蒂，未来聚少离多，渐渐就会真的各走各路了。贺一峰还不能重新接受苗丹，但想到成为陌生人，心里不由隐隐发颤，下意识想要阻止这种可能。

　　于是他站了出来，对苗丹说：“我有一个建议，也许既能让邢中校满意，又能兼顾你的需求。按我对你的了解……”

　　贺一峰尴尬地停了下来。
　　这话太蠢了，能吞回去不？

　　所有人都装作没听到，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不往他那儿看。唯独牛泰然不怕死地怼道：“哈哈哈，老贺你还有脸说了解苗丹？你以为她连个罐头都打不开，实际上一掌能拍碎你的猪脑袋！”

　　苗丹瞪，怒瞪，死死地瞪。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能不能废了？

　　贺一峰没搭理他，硬着头皮说下去：“以顾问或教官的身份被雇佣，为特战队培养人才，严格遵守一切保密条款，如果要出任务，需以她本人的意愿为主，安全保障另行商议。”

　　牛泰然挖了挖耳朵，说：“这不就是合同工嘛，没新意。”

　　邢中校倒是觉得可行。
　　本来他没把握留下苗丹，即使硬留下了，他也没把握让她令行禁止。
　　这样其实不错，平时让她指导指导小子们的格斗，培养后续力量，遇到特别艰难的任务，再请她出马，不用一直拘着她。
　　秘密武器嘛，关键时候才用。

　　“可以，”邢中校当场拍板，生怕苗丹跑了，催着她表态：“苗小姐认为呢？”

　　苗丹看贺一峰主动帮她说话，脑子都没过，听都没听说了什么，一个劲儿点头：“可以可以，我没问题。”

　　邢中校：……
　　这傻姑娘，要不我推一把？

　　“不过这保密问题——”邢中校顿了顿，做出为难的样子：“不在内部编制中，便不好管理，我不放心。除非有具体的责任绑定。”
　　“怎么绑定？”
　　“无限责任制，咱们签个保密合同，如果违规，把她全部身家都赔上，这样才有约束力。”

　　贺一峰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苗丹先跳起来：“我哪有什么身家啊，工资到手月光，现在连前台工作也没了。”
　　“经济赔付不行的话，那就追究刑责，泄密会坐牢。”邢中校阴险地笑，看出苗丹不是装的，是真的脑容量有限，威胁说：“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哪怕是莫名其妙被人套了话，都算泄密。你性格跳脱，但国有国法，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苗丹有些退却了。
　　她知道自己与社会断档二十年，经验浅，确实容易被人骗，或套话。
　　要不，这工作就算了……

　　邢中校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找个担保人吧，压上他的全部身家。万一出了什么岔子，组织上追究起来，要么担保人帮你赔付，要么你俩一起承担刑责。”

　　苗丹脖子一缩，下意识看向贺一峰。
　　贺一峰脖子一昂，条件反射掏出笔：“担保人签哪儿？”

　　牛泰然捂住眼睛，不忍看这两个蠢人。
　　再看下去，他怕又要开口怼。
　　怼厉害了，要挨揍，在场所有人一起上也拉不住她。

　　贺一峰捏着笔，等了会儿不见邢中校拿合同，只抄着手看他俩笑，这才反应过来。

　　“峰哥……”苗丹喊住他，又不知道说什么，愣了片刻话头僵硬一转：“……你那笔能不能给我？”
　　“你要笔做什么？”贺一峰也觉得尴尬，没话找话，顺着她问。
　　“……做个纪念。”苗丹脑子里已成浆糊。

　　“好……”
　　贺一峰递出笔，苗丹伸手去接，两人各自捏住笔的一头，停滞在空中。
　　这笔，好像有点眼熟？

　　贺一峰认了出来：“这不是我生日你送我的礼物吗，你想要回去？”
　　苗丹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急忙缩回手，磕磕巴巴说：“那……那不要了，还是你收着……”

　　所有人捂住眼睛，不忍看。

　　特战小伙子们面面相觑，一直等不到他们要的答案，终于忍不住派了个代表出来，直接问道：“苗小姐，你说天资不错的那人，到底是谁呀？”

　　这也算给了苗丹个台阶下。
　　她不自然地坐下，回忆了一下，说：“哦，那个呀，是托罗。”

　　谁？
　　特战队员们满脸懵。

　　不光特战队员没听过这个名字，连贺一峰、牛泰然、程可等都差点忘掉，转头看见托朴那张风光霁月的脸才想起来。

　　“我弟弟？”托朴不在他们回程的车上，错过了关于苗丹宗门收徒高门槛的谈话，惊讶地问：“什么天资？”

　　“骨骼清奇，经脉宽广，气息圆润，万里挑一的练武奇材。”苗丹说着，还欣赏地连连点头：“最难得的是年龄也合适，再大一两岁就晚了。”

　　贺一峰从背后轻轻撞了撞苗丹。
　　刚谈好的工作呢，作为合同工，多少也照顾一下雇主和未来同事们的情绪吧。本来多精神的小伙子们，你看现在一个个失望得发茬都焉了。

　　“啊，你们别伤心，”苗丹赶紧哄道：“虽然宗门绝技不能外传，但我都要当你们教官了，勉强也算外门弟子，一些基本的内家功夫、身法、技巧是没问题的，练完保你们每人能顶三五个段哥！”

　　小伙子们闻言爆发出欢呼声，围着苗丹一口一个“教官”猛献殷勤。
　　成为计量单位的段立单摸着鼻子苦笑，说：“能算我一个吗？”

　　苗丹略微嫌弃地皱起眉。
　　段立单本身天资并不算出众，完全靠着无数次生死搏杀和极强烈的意志力，才将自己锻造成今天的样子，说是千锤百炼一点儿都不为过。
　　“可以。”看在意志力的面上，这位超龄外门弟子，苗丹捏着鼻子收了。

　　“那托罗……”苗丹惦记着她真正想收的弟子，殷切地看向托朴。
　　托朴并不认为陷入书山题海的三弟会有时间学什么功夫，但他还是礼貌地说：“好的，我问问。”

　　说话间，突然有人敲门。

　　陆百柳听他们讲了半天插不进话，正无聊着，此刻高兴地起身前去迎接：“哈哈哈，青天工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