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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天工之器匠(一) ...

  •   肖明出了山林,在废料垃圾场附近租了一处民居等候众人。

      他得想一个好点儿的理由。
      用“走丢”敷衍一下苗丹和托朴兄弟还行,但精明的程可和牛泰然就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

      他以为会等上好多天。

      一行人虽然只带了四五天的食水,但山林中水源不是问题,加上有托朴兄弟在猎取一些小动物和野菜菌类也不难,不管事情顺利与否,他估计众人至少在山林中搜够一两周才会出来。

      肖明实在没想到他出林的第二天,托罗也带着几人出来了。

      他理由还没编好呢。

      众人看见肖明也很诧异,七嘴八舌询问他到哪儿去了。

      肖明只能临场发挥:“我在路上看到一个可疑的身影不知道是人还是猿猴,我不敢惊动对方,也来不及通知你们,就自己跟上去看看。结果越走越远,也舍不得放弃这条线索,干脆跟你们分开了。”

      牛泰然问:“最后看清楚对方了吗?”

      肖明硬着头皮摇头:“没有,对方身手异常敏捷,我跟丢了。”

      “那你为什么不返回来找我们?”

      “我是想跟你们汇合,可是追得太深摸不清方向,我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熟悉的路。出林的方向倒是好找,顺着河道逆行就可以,所以我只能先出来了。”

      “没有滑索你怎么渡河?”牛公子追问。

      “沿河道走有浅滩,我水性不错,泅渡过河。”

      牛泰然依然将信将疑:“你能描述一下看到的身影吗?”

      肖明继续编:“准确身高不好说,像是普通成年男子的体型,当时它离我们约有五六十米远,蹲在一棵树上往这边瞅,鬼鬼祟祟。”

      “穿衣服还是有毛发?”

      肖明暗想这个问题有陷阱。

      没理由追了那么久连衣服还是毛发都看不清,那他盯着什么在追?

      如果答其中任何一样,就与刚才说不知道是人是猿相矛盾,他也有点怕牛泰然询问更多细节露馅。

      他选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希望牛公子放弃这个话题:“有毛发但不均匀。对方始终在高速移动闪避,我判断不准那是它自身的毛发还是裹的兽皮。”

      牛泰然看着他身后,目光炯炯:“像那个一样吗?”

      肖明惊讶地回头。

      一道人影正从山林中走出。
      蓬头,兽皮。

      再说贺一峰和托朴这边。

      大叔带着两人往视线中村庄完全相反的方向走。

      “果然是障眼法吗?”贺一峰问。
      大叔嘿嘿嘿:“那就是一壁画。”

      难怪他说看得到,走不进。

      真正的美人秃村在山洞出口内侧。

      常理来说,来者在昏暗的暗河上划行,看到前方豁然开朗似有光亮,必然朝着出口使劲儿划。

      上岸后第一时间会往前看或打量四周,绝大部分注意力会被遥遥可见的村庄所吸引。即使走近了发现是壁画,多半也只会在四周搜寻,少有人会返回洞中水道查看。

      大叔走到山洞口偏东北方的角落,对着波光粼粼的暗河水大步迈出!

      “又是壁画吗?”
      大叔点头。

      托朴问:“那要是有人在洞中划船的时候浆不小心触到了壁画,不就会发现这里有问题?”

      “这么宽大的暗河口只有这一小处是壁画,仅够立足。”大叔站在水纹壁画上,似凭空而立,飘逸若仙,可说的话却像土匪:“这样都能发现那就是天意,我们只能招纳入村进行婚配,把来客变成自己人。”

      这不就是强抢压寨夫人或压寨女婿的节奏吗?!

      大叔踏在壁画上,向后潇洒一踢,像是踢开了什么东西,利落闪身而入。

      贺一峰摸索着也站上去,脚踢到一扇弹簧门。

      门后又是一片黑暗的通道。大叔叮嘱他们摸着左边石壁前行,到第三个岔路口拐进去。

      “如果拐到其他岔路口会怎么样?”
      “呵呵呵……”大叔笑而不答。

      别人村里的秘密,不愿意答贺一峰也不追问,就此放过。

      通道很长,拐入第三个岔路口后两人按照大叔提示,又拐进新道路的第四个岔路口,然后再第二个,再第三个,再换到右边石壁,陆续又拐了几次。两人一开始尝试记住路线,时间长了之后晕头转向,索性放弃。

      大叔说得对,没有村民带路外人根本进不来。

      “叔,能意外闯进这里的外人应该没有吧?”托朴问。

      “有啊,”大叔说,“我父亲就是。”

      “您父亲运气真好。”讲真,这么曲折的路线能全部蒙对,不是一二般的锦鲤。

      “是啊,我父亲说他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在那一刻了,才能遇到我母亲。”大叔捻须回忆,每次想起来都为双亲的爱情而感动。“其实以前进村的路没这么复杂,逐年扩建才越搞越大。”

      三人在山腹中穿行,跨越了好几座山头。

      最终走出通道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贺一峰看着眼前灯火点点的村落,问道:“叔,村里通电了吗?”

      托朴补问:“您知道什么是电吗?”

      “知道啊。天工告诉过我们这是很有用的一种能源,可以给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有给村里带回几件电器做展示用,可惜目前还通不上。”

      “我阿公经常把外界的信息带回村里吗?”

      “几年一次吧,两位天工会轮流回来。”

      “两位天工?”

      “是啊,就是你阿公和他的孪生弟弟。你见过他们吗?”

      托朴很遗憾:“只见过阿公一人。”

      “呵呵,无碍,”大叔笑道:“他俩长得一模一样,性格也爱折腾,见一个就够了。”

      贺一峰突然出声:“两位老人家我都有幸见过。”

      “哦?”大叔神情专注起来:“你跟两位天工是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曾经在同一个小区生活过。”

      大叔对外界颇为向往:“我们天工学识非凡,据说在山外也生活得很体面,是吗?”

      镇守垃圾桶、包圆烂菜叶、叱咤整个菜市场这类体面吗?

      贺一峰尽量委婉地措词:“两位老人家活得随心自在,一般人做不到。”

      “那就好那就好!不愧是天工,哈哈。”大叔完全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说话间,三人走到村落中最大的一处屋檐下,雕梁画栋,甚为壮观。

      “到了。”

      大叔敲响门环,笑眯眯对托朴介绍道:“这是老天工的家,也就是你阿公的父亲,你的太公,今年九十岁。”

      托朴自从痛失父亲便格外珍惜母亲和兄弟,对于突然冒出来的阿公也十分亲近。得知太公竟然仍在世,说不出的高兴,只盼着快快与亲人相认。

      老天工得知消息,本来已经歇下又穿好衣服爬起来,健步如飞地来到大厅。

      他脸色红润,步履沉稳,称上是老当益壮。一来就把贺一峰抱个满怀,激动大赞:“好!好!好!我重孙长得真是高大!”

      大叔忙打圆场:“老人家眼神不好,见谅见谅。”他拖着老天工的手引领到托朴身上:“这位才是,长得跟建栏建路一模一样,可俊啦!”

      “好!好!好!”老天工怎样都说好,又把托朴抱个满怀,大手连连拍打重孙的背脊,拍得劈啪作响。老人家眼神涣散,冲着大叔方向声如洪钟地问到:“真的俊?”

      “俊,全村最俊!”大叔非常肯定。

      这一夜,老天工拉着托朴问个不停,从孙女麻桂香布,到托朴三兄弟,几岁啦,从小喜欢吃什么,长得壮不壮,做什么活计,有没有对象,等等,像是要问到天亮的架势。贺一峰找不到机会插嘴表达自己的诉求,也不便打扰二人,便问大叔要了地方草草歇下,第二天再寻合适的机会。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

      贺一峰做了很多梦,一会儿梦到女儿情况恶化,一会儿梦到村子整体消失,起起伏伏,断断续续,脑子里塞满各方信息,在梦中排列组合成各种场景。一夜间他惊醒三次,每次看看窗外的夜空和木质仿古窗框,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找到了美人秃村。

      村里延续了普通农家的风格,日出而作。

      天刚刚亮,各户就有了动静,锅碗瓢盆撞击声此起彼伏,家家起灶准备早餐。

      贺一峰窗外是养鸡的栅栏,鸡崽们叽叽咕咕走来走去,啄食小米,时不时有半大的小雄鸡跳上窗台,睁着晶亮的眼睛看着他。

      “贺医生起来啦?”老天工端着食盆在院子里喂鸡。不知道昨晚他跟托朴谈到什么时候,这会儿依然神采奕奕。

      老天工笑着走过来,向贺一峰拱了拱手:“怠慢了怠慢了,昨天看见重孙太激动,竟然把贵客给撂一边。贺医生来,咱们去饭厅一起吃个早餐。”

      贺一峰洗漱后去到饭厅,看见托朴也坐在桌边,表情僵硬手脚无措。

      饭厅门口围了一大群姑娘,趴着门柱和窗框都在看托朴。边看边调笑打闹,民风开放。

      托朴被陌生姑娘们评头论足,感觉十分不自在。他听到有姑娘在说大叔通知得很到位,全村都知道老天工家里来了个最靓的仔,还有更多人在来的路上。大叔把托朴吹捧得天上有地上无,许多小伙子不服气也打算过来当面领教一下。

      “咦,这是谁?”姑娘们对刚迈进来的贺一峰也很有兴趣。

      “这个也不错啊!”
      “去去去,这款是我喜欢的,成熟稳重。”
      “你刚还说喜欢托朴呢,这么快就变啦。”
      “托朴也很好啊,大叔真没夸张。”
      “哎哟真难选啊,两个都好,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托朴。”
      “托朴多大了呀,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吧?”
      “另一个看起来要比我们大很多呢,我猜他30岁。”
      “哇,30岁,大我一倍呢。”
      “年龄差距太大了不好,我们还是追托朴吧。”
      “听大叔说30岁那位是医生。”
      “就像咱们村里岳大脚那样的医生吗?”
      “呸呸呸,你拿岳大脚跟这位比,眼瞎啊!”
      “听说是外面大城市有名的医生,可以在人身上划刀子那种。”
      “哇,好厉害,我又想更换阵营追这位医生了。”
      “大叔说医生有媳妇了,好可惜。”
      “没关系,我们就看看,不插足。”
      “托朴有媳妇吗?”
      “大叔说没见过有,我们还有机会!”
      “可是托朴好像有喜欢的姑娘,怎么办啊?”
      “追啊,还能怎么办?”
      “对呀,只要还不是媳妇咱们就不用顾忌。”

      姑娘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敢当人面儿议论。饶是贺一峰比托朴多出十年职场经验也有点顶不住。

      她们的口音与大叔如出一辙,地道椒盐味儿,天然有机。

      老天工从院子里挤进来,姑娘们笑嘻嘻地去抓他胡子,拉他衣摆:“老太爷,给我们介绍下呀。”

      老天工只会说“好!好!好!”,艰难地拨开人群。

      老人家坐到贺一峰旁边,双手恭敬地捧给他一个镶着银丝边的精致黄漆大碗,或者应该叫做盏,流光溢彩像艺术品一样夺目。

      姑娘们又议论开了:

      “哎呀,老天工怎么把那个盏拿出来啦?”
      “看样子是贵客呀。”
      “最新消息,医生是点灯人!”
      “真的?我还没见过点灯人呢。”
      “我们也没见过,这几十年压根就没有。”
      “我奶奶年轻的时候见过一个,好威风的。”

      老天工向姑娘们告饶,说接下来有正事商议,请姑娘们暂且回避。

      姑娘们也都知道点灯人来访是村里的大事,懂事地表示理解,不过离开得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

      老天工欲上前关门,姑娘们纷纷叫嚷:“哎哟,小心我手!”“夹到我头发了!”“裙子裙子,松一下!”

      老天工无奈,轻手轻脚,好言相劝,等这群小姑娘闹够了自己离去。

      贺一峰不由感叹:“您脾气真好。”

      老天工笑得跟弥勒佛一般慈祥:“没办法呀,年轻人才是村子的未来。请问点灯人,你来我们村子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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