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工》转身狂笑

65、旅店疑云（五）

　　突然间，又有人闯入视野。

　　一个身强体健但个头不高的壮年男性从林中跑出，鬼鬼祟祟左顾右盼，探查有没有被人发现。
　　众人条件反射般地齐齐下蹲躲开，扒着窗台小心观察。

　　壮年男性可能已经尾随面具人一段时间了，早有准备，俯身将面具人支离破碎的躯体拾进麻袋，从腰间抽出一把折叠铲，几铲子埋好了血液，偷偷跑走。

　　“追！”程可果断下令。

　　对方跑走的方向……众人又杀去大叔二叔导游房间。
　　两位叔叔年纪不轻，有早起的习惯，也发现了窗边的异常。

　　“往哪儿去了？”程可厉声问道。
　　大叔导游指向寨门口：“看样子想出寨！有一条小路和一条大路，两个路线能出寨！”

　　程可迅速分派：“牛泰然、两位叔叔跟我下楼追，大叔麻烦你指小路。苗丹和婶婶留下，注意安全，不要让陌生人接近。贺医生，你去段立单和托朴房间叫人，跟段警*官开车走大路追赶。”
　　程可巾帼不让须眉，以威武逼人的气魄，指使着一堆老少爷们迅速行动起来，没人发出异议。

　　贺一峰去敲段立单和托朴的门，敲了至少5分钟，连临近的房客都被吵醒了，段立单才珊珊来迟打开门。

　　贺一峰隐约觉得不对。
　　但时间紧迫，不容细想。他将事情匆忙一说，段立单抓起外套就冲出去，托朴手忙脚乱跟上，三人跑到1号寨取车。

　　段立单发动引擎：“程可她们走小路步行追赶，托朴，你去开牛总的车，沿出寨方向搜索岔路接应她们！”

　　托朴车技好，二话不说，将越野车开得飞起，窜进了林间小道。

　　段立单驾驶特警改装车，副驾坐着贺一峰，沿大路抢到前面去堵截。
　　大路起于梯坎农田，顺着奔腾的河流游走在两岸青山间，山势连绵起伏，蕴藏着勃勃生机。

　　贺一峰坐过牛泰然开的车，坐过程可和托朴两位特殊驾照持有人的车，自己也开车，但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奇特的乘坐感受。

　　他记得来时的路很好，从洪光镇到河宝四寨，一溜儿灰白平整的沥青双车道，路边偶尔有一些摊贩或土地庙，并未造成障碍。

　　可今天路变得凹凸不平，部分路段甚至出现坑洼，像是遭遇过自然灾害。时不时有一些石块或木头拦路，段警*官视而不见，呼啸着横冲直撞，几次惊得贺一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竟安然无事。

　　“段警*官，刚才那块石头你是怎么闪过去的？”贺一峰忍不住问道。
　　那块石头约有半米长，棱角尖锐，横在路中央，贺一峰看着段立单就这么怼过去，改装过的轮胎性能卓越，竟没有太大的颠簸感。

　　“什么石头？没见着啊。”段立单茫然。
　　“就刚才那个……算了，小心！”贺一峰惊呼出声：“前面好大一截树丫快断了！”

　　吱~~~

　　段立单一脚急刹停在路边，严肃地盯着贺一峰：“贺医生，树丫在哪儿？”
　　贺一峰遥指山腰上盘根虬结的大树，一侧枝丫向公路倾斜，似断未断。一旦断裂，可能正好砸在车顶。

　　段立单一字一顿说道：“那里没有树丫。”
　　“什么？”贺一峰揉揉眼睛：“那么大一棵树你看不到？”
　　段立单抄着手，穿透般的视线上下扫射对方，答道：“也没有树，只有光秃秃的山石。”

　　等等！
　　贺一峰有些回过神来。

　　他仔细回想刚才路上碰见的大大小小障碍物。
　　最初以为段立单艺高人胆大，凭借高超的车技闪避过去了，车辆防震系数也高，但有些障碍物的角度除非来个大漂移、猛甩盘才可能避让得过去。他虽然眼睛闭上不敢看，身在车中却未曾感受到有过大幅度的离心力。

　　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山腰的树。

　　沉重的树枝悬垂，晃晃荡荡。他拾起一颗石子，用力朝视线中的大树砸去。
　　石子砸中了大树树干，从繁茂的枝叶中穿出，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地。
　　贺一峰明白了：根本没有大树！
　　没有砸中的声响，石子也没有被反弹，抛物线未受干扰。

　　段立单早有疑虑：“刚才就想问了，一路上没什么车，路也平稳，你干嘛一惊一乍深受惊吓的样子？”
　　贺一峰想通了，逐渐镇定下来：“因为我出现了幻觉。”

　　“哪种幻觉？”段立单缉毒经验丰富，脑中警铃大作，进一步询问：“是一片模糊或色彩绚烂，还是仙魔群舞，光怪陆离？你自己感觉判断力有没有受影响？”
　　“没有任何突兀的画面，我认为自己神志清醒，看到的一切符合逻辑，会下意识避让障碍物。”贺一峰描述完，心里也有底了。

　　他与段立单不约而同说道：“催眠！”

　　“不错！”段立单点头，分析道：“如果是药物或神经性的幻觉，必然有不合逻辑的画面出现，神智也会被搅乱，情绪起伏明显，而你并不属于这类。据我所知，只有催眠可能做到维持一个人的正常化的同时感受到并不存在的东西。”
　　贺一峰反思：到底什么时候中了催眠术？

　　不好！

　　如果自己在未觉察的情况下中招，其余众人也可能中招！

　　两人重新启动车辆，段立单继续往前追赶，贺一峰给程可打电话。

　　“贺医生，我们跟托朴汇合了，”程可刚刚上车，喘着粗气：“那个壮年男子有车，他一出寨我们就追丢了，但方向是往大路去，毕竟那是出山的唯一道路，你们加快一点有可能赶上他！”

　　程可握着手机，静静听贺一峰说了好一会儿，一声不吭，连连点头，脸色黯下来。
　　“我知道了，你们也小心。”程可挂断电话，目光在同车人之间扫来扫去。

　　“出什么事了？”牛泰然低声问道，对程可的情绪很敏感。
　　“没什么，”程可摇摇头，“他们也还没追上，赶紧开吧。”

　　“好咧，坐稳啰！”托朴猛踩油门，彻底放开了整，炫技般大开大阖在崇山峻岭间好好越了一把野。

　　段立单掏出警灯，啪地吸附在车顶，红蓝光亮沉默地闪烁着，前车纷纷避让，给了他一路超速追踪的便利。

　　唯有一辆车不但不避让，反而加速逃逸，贺一峰眼尖，透过车窗玻璃看到里面坐的也是一位男子，衣服颜色与那个捡走面具人尸体的壮年男子一致。

　　段立单嘱咐贺一峰：“问问程可，是不是一辆银色本田，两厢，右后车门有明显擦挂？”
　　贺一峰简短与程可沟通完，回复道：“她说是两厢本田有擦挂，金色车辆。”

　　段立单反问：“贺医生你看到是什么颜色？”
　　“也是金色。”

　　“程可在电话中对你说那车是金色，其他人有反驳吗？”
　　“没有，她们那群人似乎都认为是金色。”

　　“知道了，”段立单判断：“除了我，你们统统被催眠过。”
　　这么一说，倒提醒了贺一峰。

　　“早上面具人的死亡过程我们都亲眼目睹了，唯独你和托朴睡死吵不醒，会不会正是因为你没被催眠？”
　　段立单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托朴有没有被催眠不知道，我肯定没有，所以……有人故意不让我看到面具人的死亡过程？”

　　“这说明……面具人的死亡过程有问题！”

　　段立单闻言，索性把鸣笛也打开了，呜啦啦提速一大截，与嫌疑车辆渐渐拉近距离。

　　嫌疑犯明显心理素质不过关，被警车这么拉开阵仗追逐，顿时失去冷静，一通操作后擦到山崖滴溜溜打转，险些跌落到河里。

　　段立单将车一别，阻住了对方的去路。

　　贺一峰下车一看：这不是帮他们买接诊权的汉子吗？
　　段立单：“是他吗？”
　　贺一峰：“早上有薄雾，捡拾尸体的男子又小心遮掩，没看到脸。但身形和衣服确实跟他一样。”

　　段立单将汉子拷在车门把手上，转身钻进车内搜索。

　　果然有一个麻袋。

　　贺一峰捂住口鼻，准备接受断肢内脏的血腥冲击！

　　段立单打开麻袋，往里一看……
　　神色如常。
　　一截截被漆成亮蓝色的木头。

　　“尸体呢？”段立单厉声质问。
　　汉子完全没有意料到对方是警察，慌了神，下意识澄清：“没有尸体，是障眼法……”

　　“布鲁先生也没死？”
　　汉子哑口，顿了顿，觉得目前的场面也没啥隐瞒的必要了，坦白道：“没死。”

　　“走，跟我回寨子里。”段立单将汉子抓捕上车，跟程可通报了一下，众人返回旅店进一步调查。

　　两辆车前后脚开回河宝四寨，段立单干脆亮出徽章，取得看守寨门的1号寨同意，直接把车开到健康旅店楼下。

　　程可下车，与段立单、贺一峰低声交流，神神秘秘。
　　牛泰然极度不爽，想上前插嘴却被程可一个眼刀劈得停在了原地。

　　片刻，贺一峰转身向众人宣布：“事情都清楚了，进屋摊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