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工》转身狂笑

69、天工之药婆（三）

　　一眼看到就被催眠，不存在这种虚拟玩意儿，实操中不如闷头敲一棍。

　　视觉催眠，常常使用录像、照片、或图案作为媒介，必须反复高频洗刷，才有可能产生计划中的效果。
　　42个寨子共有的，醒目的，经常出现的。
　　这个范围很窄了。

　　苗丹腰间的卯族纹饰小包随走动一搭一搭，在黑黝黝的夜幕下借着远方寨子火光，依然呈现出鲜艳的色泽。
　　图案与程可新买的卯族半裙类似，随处有售，迎风招展。
　　也与旅店门口的布帘图案类似。

　　而这种布帘，几乎挂在每一家旅店、餐馆和纪念品商店的门口。

　　如果这就是催眠媒介，简直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一号寨大门口挂着多副巨大的布艺绣品，作为当地特色手工艺推出，全部朝着回程出寨方向，沿路铺开上百米，出寨的时候敲锣打鼓、献花环、奉送行酒食，游客们基本都会下车或打开车窗最后嗨一把，瞎子也能看见。

　　如果这就是解除催眠的媒介，同样避无可避。
　　精彩绝妙！

　　牛泰然控制不住激动之情，好不容易憋到甩开最后一撮跟踪者，毅然停下了脚步。
　　段立单不够了解牛公子反派话多的尿性，未及时阻拦，放任他大声向众人揭开催眠谜底。

　　有什么词能形容蓝先生此刻的心情呢……

　　晴天霹雳？
　　不不不，远远不够。
　　语落惊风雨，谜开泣鬼神！
　　世味非嚼蜡,尘事不抟沙，等闲荣辱皆惊讶！
　　人间处处有天雷！

　　蓝先生只觉书到用时方恨少，不赋诗几首，不足以抒出胸口这团怨气！
　　什么愁、什么怨，让我碰上这群冤家？！
　　饭碗快没了不说，河宝四寨避世上百年的布置也剥光光，自己俨然成为寨里的罪人！

　　当他最终完成任务，将贺一峰等人引入医者大本营中时，同伴们看他如丧考妣的佝偻姿态纷纷关切地询问。

　　蓝先生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把人往医者头领处一扔，蹲墙角悔过去了。

　　这里不属于河宝42寨中任何一个寨子，看房屋地基的新旧和沉降痕迹，搭建时间不超过五年。
　　“只是一个中转站，”段立单判断道：“并且每隔数年就会转移另建。”

　　程可巡视一圈，目之所及全是成年人，没有小孩和老人。
　　牛泰然同样在细细观察：“家当和牲畜也偏少，不像是长居的寨子。看来这群医者只是外派性质，真正的河宝四寨藏得更深。”

　　这些话钻入墙角蓝先生耳中，他内心升腾起巨大的阴影，开始摸索手边的板砖和烧火棍，十分想要给这群人套麻袋。

　　乾隆‘汪’一声，破天荒舍得撇下贺一峰，朝门口奔去。

　　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位青春洋溢的卯族少女。

　　她长发过腰，扎着蜡染头巾，短衫长裙，两只嫩藕般的胳膊上套着起码几百只色彩斑斓的手链，有草编有木雕有绳织有金铸，造型各异，密密麻麻，还坠着着几十只小铃铛摇曳作响，一个人硬生生走出了女团的气势。

　　苗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不知今夕何夕。

　　除了段立单，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挪开视线，不敢直视她的手臂。

　　少女见了门口迎接的阿富汗犬，非常意外。她抬起双臂，手掌上下翻飞，穿梭如流星，朝医者头领打出繁复的手势。

　　竟是一位哑女。

　　医者头领不知这些动物来历，转头望向蓝先生。

　　蓝先生蹲在墙角正经厉着激烈的心理冲突，半死不活一划拉：“这些都是客人带来的。”

　　少女看着从未见过的毛绒绒猫、兔、蚁、蛛，满脸惊喜，抬手又是一连串目眩魂摇的神手势，手速极快，手链如飞阁流丹，在空中留下花团锦簇的幻影。

　　当她缓缓放下手，布偶猫起身向她走去。

　　若说猫狗聪颖，能分辨人类喜恶也罢了。
　　可那傻不愣登的安哥拉兔怎么一蹦一跳跟在后面？
　　连根本无法交流的红毛蚁和亚马逊毛蛛也有序前行，队列整齐。

　　众人震惊了：高手！绝对是催眠高手！

　　托朴反应最为强烈。

　　他脸颊微红，鼻翼翕张，胸膛大肆起伏，英俊无筹的脸上露出如同患了绝症的痴呆样：“要命了要命了，我居然觉得她比一操场的挖掘机还令人心动！”

　　托朴万年不动心，一动心则……
　　有些悲催。

　　苗丹和程可作为优秀出色的女性，平心而论，眼前的哑女虽然青春貌美，带着浓烈的异域风情，但要说比自己的吸引力强上多少倍，她俩绝不认同。

　　托朴该不会是被催眠了吧？
　　这个从未开窍的愣头青，该怎么区分真心喜欢和受催眠引发的假喜欢呢？

　　医者头领是名盘着头巾的中年男子，相貌中正平和，气质沉稳，属于让病患一看就愿意放心将性命托付出去的亲和形象。

　　他一直在与哑女交流，态度毕恭毕敬，有问必答。

　　“这哑女在河宝四寨中地位不低，”贺一峰抱有期待：“会不会是药婆直系？”

　　苗丹不敢看哑女的手臂，便一直盯着对方的腿看，居然看出点名堂：“峰哥，你瞧她小腿上的刺青！”

　　哑女听力并无碍，闻言将腿往裙下收了收，向众人看过来。
　　医者头领翻译道：“蓝姑娘问，各位自称美人秃村黄公亲人，可有凭证？”

　　托朴捂着快要跳出胸膛的小心脏站了出来：“我是黄公的亲外孙，听说药婆大人见过年轻时的外公，我与外公长得很相似，请药婆大人一看便知。”

　　哑女一双灵动娇美的眼睛看着托朴，一眨不眨认真打量。

　　托朴这种走到哪儿都会被偷拍的超级帅哥，对于陌生人惊艳、爱慕的视线早已习惯并麻木了，加上一腔心思扑在工程机械上，从未觉得谁的目光能把自己怎么着。

　　但是、今天、托朴在哑女的目光下，紧张得快不能呼吸，每一个毛孔正滋滋滋地漏气，不停漏走他过去二十多年所积攒的自信与神采。

　　他一会儿纠结头发是不是乱了，刚才摸黑走了一两个小时的山路肯定有损形象，说不定粘着枯草树叶怎么办？

　　我的站姿是不是不妥，哪只脚放前面能更显得挺拔些？

　　手应该揣兜里还是拿出来？今天穿的运动装，揣兜里潇洒有余，但会不会显得不够尊敬？拿出来的话，两手空垂着又有点傻。

　　哑女对托朴比划出一个手势，医者头领道：“蓝姑娘说，长相不做准，是不是天工后裔让她摸一摸就知道了。”

　　摸、摸哪里？
　　托朴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整个人化身成一座清风朗月的雕塑，僵住了。

　　苗丹偷偷拍摄小帅哥难得一见的窘迫样，准备发给专业吐槽他哥一百年的托罗弟弟，绝对够他笑一年的。

　　“咦，没有信号？”她问程可，“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不仅程可，大家的手机统统没有信号，这一点在预想之中，否则随便之前哪位病人定个位，寨子早就暴露出来了。

　　哑女已走到托朴近前，在并不太明亮的烛火中看清了他的脸，微微惊诧片刻便恢复了平静，连脸都没红一下。

　　托朴感受着蓝姑娘满身芬芳药香，吐气吐兰，越凑越近，一双凝脂玉露般的手绕向他后颈，轻轻捏住颈椎，一寸寸往下抚摸。

　　这哪是销魂二字可描述的！

　　程可开玩笑道：“待会儿托朴要是太激动厥过去了，谁来人工呼吸？”
　　苗丹乐不可支：“还能有谁，蓝姑娘医者父母心呐。”
　　程可坏笑着摇头：“不行不行，要是蓝姑娘来，托朴可能一辈子都醒不了。”

　　医者头领在一旁端着名门宗师的范儿听来客议论自家尊贵的小姐，忍不住插嘴道：“蓝姑娘这是在通过筋骨血肉的生理特征辨认亲缘，对这位先生不会有任何损伤。”

　　“啊，我知道我知道，”苗丹大呼小叫：“我听峰哥说过，美人秃村里的岳医生也有这一手绝技，说是……是……什么道理来着？”

　　贺一峰再次跟这位差生上课：“我们有时能够从相似的外表上看出亲缘关系，其实皮下肌肉纹理、血管疏密、关节生长、骨缝闭合、以及内脏骨骼形状等部位显示出的亲缘特征更加明显。药婆一系对人体非常了解，可以通过触摸辨认出这些差异。”

　　段立单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非常新奇，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这么说来，蓝姑娘得先摸过黄天工一系，才能与托朴进行对比？”

　　眼前哑女看起来仅十七八岁，黄老天工几十年未出过美人秃村，黄天工兄弟俩倒是一直在外打拼事业。如果哑女有缘得见谁，多半是两位黄天工吧。

　　“你、你见过我大阿公或二阿公？”托朴捋直舌头，鼓起全身勇气才问出这么一句套近乎。

　　可惜他忘记了蓝姑娘不能说话，一双手还搁在他身上各种摸索呢，无暇打手势回答。

　　蓝姑娘飞了他一个‘安静、闭嘴’的严肃眼神，托朴乖乖锁上嘴巴，生怕惹得姑娘不快。

　　蓝姑娘摸完托朴，点点头，认可了他黄天工直系的身份。

　　医者头领向其余众人朗声道：“听说诸位都是一家子，请挨个过来让蓝姑娘验一验。”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