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工》转身狂笑

99、华夏大饭店（六）

　　“没错，我爷爷就是冰火厨天工。”
　　丛勉难得一本正经说话，圆圆的大眼睛很真挚地看向众人，里面有光。

　　然而……

　　丛勉眼睛的光，从真挚变成鄙夷，只用了三秒钟。
　　他鼻子一哼，道：“好中二的头衔！值钱吗？能转卖吗？”

　　托朴大惊：“你、你居然想转卖？”
　　自从认回二阿公并得知了器匠天工几百年的传承历史后，托朴非常以自己的血脉为荣，以己度人，丛勉同为天工直系后人，不仅不当一回事，还居然问出这么无下限的话，大大出乎了托朴的意料。

　　丛勉不觉得那句话错了，反问道：“这头衔有啥用？”

　　有啥用……
　　这个问题把所有人都难住了。

　　黄老天工守在美人秃村，想法设法给村里孩子们普及外面的常识。
　　药婆天工守在河宝四寨，偷偷摸摸地救治着远来的求医者，生怕暴露了寨子的位置。
　　唯一声名大噪的神算白天工，放弃了祖传手艺，改走科技路线，感觉跟天工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连冰火厨程老天工，也貌似因为要保守秘密而不能随意接受投资，守着一家苍蝇馆子度日。

　　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啊……
　　反而莫名其妙成为了犯罪分子的目标。

　　只有托朴不放弃，还在努力劝。
　　他说：“你看我，虽然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开发，天工血脉还是带来不少好处。我能熟练驾驶从中型挖掘机到巨型吊臂等20多种工程机械，平常人学会两三种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难的操作我都能很快上手。”

　　丛勉眉峰一挑，起了兴趣。
　　“你也是天工血脉？”他认真打量托朴，眼睫毛眨呀眨，好奇地问：“那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托朴：……
　　并没挣到多少钱呢，牛总给安排的工作还没上岗，现阶段只有丛勉每天随意打发的几百块钱。

　　托朴卡壳了，丛勉狐疑地眯起眼睛，已然看穿真相。
　　“没挣到多少钱吧？”他嗤笑出声，看托朴脸色变黑，稍微收敛了些，劝道：“别折腾你那什么驾驶了，跟着小爷混，就凭你那张脸，小爷分分钟把你捧成网红，绝对捞得盆满钵满。”

　　托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了，我就喜欢机械，大学也是读的机械专业，已经找到对口工作了，我挺满意的，不打算转行。”

　　“哥们儿你要完，找工作居然按喜好来，啧啧啧，”丛勉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屑，嘲讽道：“什么理想啊志向啊，统统都是虚的，只有钱才是立身之本！跟我混，保你挣钱，挣够了钱，你才能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托朴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挣够了钱，想做什么事？”
　　丛勉：“我想做的事就是挣钱，实现的途径也是挣钱，一直一直挣钱，其乐无穷。”

　　“不，你说得不对。”
　　贺一峰突然插嘴，打断了丛勉的致富经。
　　他说：“如果你真只有挣钱一个目标，为什么不接受投资，扩大餐馆？”

　　丛勉翻了个白眼，扭头不答。

　　“你还在坚守某个底线，”贺一峰继续说道：“你一边儿嚷嚷着捞钱捞钱，却没有打破程爷爷立下的规矩，苍蝇馆子火热成这样，到今天依然还是苍蝇馆子，这就是证明。”

　　丛勉猛地扭过头来。
　　脸上有一丝意外，也有一丝隐忍。
　　他直愣愣地与贺一峰对视，痞里痞气的外壳微微松动，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反驳。

　　他张嘴又闭嘴，内心进行着斗争，末了终于坦诚：“是爷爷定的规矩，除非天工血脉，不可与之为谋。”

　　他瞪视托朴，恨其不争地骂道：“谁让你这么没用！本来你可以投资的，结果比我还穷，浪费我感情！”

　　托朴本想纠正一下，他只是刚毕业没收入，家里可不穷，两位阿公和妈妈的积蓄可不少。

　　还是算了。
　　丛勉这性格绝非理想合伙人。
　　这几天在他手下干活，已经被摧残得不行。
　　真要被他知道自己有能力投资，还不被他缠死，跟吸血藤一般不吸个精光不松手，吸完后一脚踹开，保管气到吐血。

　　他转而想到同为天工血脉的蓝灵。
　　小富婆要在城里待不短的时间，努力接触现代医学，如果将来要读书什么的更得待在C市好多年，她守着一箱银器坐吃山空，不如置办些产业，把资金盘活。
　　比如，投资到丛勉的苍蝇馆子。

　　蓝灵跟自己不一样，她的根扎在十万大山，与现代社会没什么羁绊，本人又醉心医学，其它什么都不用管，就让丛勉去折腾，哪天不想投资了一拍屁股回河宝四寨，丛勉也没地儿找她去。

　　托朴想到的事情，程可和贺一峰也想到了。

　　华夏大饭店的手艺，一旦规模做起来了，确实是个金钵钵。
　　不光蓝灵，高兴和麻桂香布也可以考虑投资，毕竟前者从事的是青春职业，迟早要转行，后者的眼睛出了问题，即使医治好也要好好保养，不适宜再做微雕，他俩后续都得考虑另寻副业。
　　依高兴的王霸气场和麻桂香布的沉稳阅历，以及辈份摆在那儿，收拾只小丛勉还是压得住的。

　　贺一峰朝丛勉温柔地笑，抛出诱饵。
　　“托朴不合适，没关系，我们还认识其它富裕的天工血脉可以成为潜在投资人，有没有兴趣啊？”

　　丛勉眼睛刷一下亮了，整个人弹出椅子，抓着贺一峰连珠似炮地发问。
　　“五十万有没有？没有的话，二三十万也能将就。”
　　“会不会干涉我的经营？”
　　“会不会偷学我爷爷的技艺？”
　　“不能往店里塞人，雇佣方面必须我爷爷说了算。”
　　“我们不能听个外行瞎指挥，店里事务爷爷要拥有一票否决权。”
　　“分红也不能随便分，我要找个会计咨询。”

　　众人：……

　　这是多渴望拉投资啊。
　　还没影儿的事呢，感觉丛勉合同都快拟好了。

　　贺一峰额角青筋一跳一跳，拉住兴奋得满屋蹦跶的丛小白兔，说：“你等等！我只是说认识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具体拉不拉得到资金，能拉得多少，你自己去谈，我只负责牵个线。”

　　丛勉反手握住贺一峰手，高兴得头发丝儿都在冒泡，乐呵呵说：“没问题！只要能找到这么些人，我出马，没有谈不下来的事！”

　　接下来的讨论，丛勉一直处于相当愉悦的心情中，非常配合，问什么答什么，将程爷爷的情况一股脑倒了出来，貌似没有再藏私的样子。

　　可惜，这些信息并没有多少用。

　　据丛勉描述，程爷爷将天工身份告知了死鬼程爸爸，但程爸爸心术不正，程爷爷并没有传授他多少技艺。
　　程爸爸的情况有点儿类似于托朴，天生的优良血脉给予他不少好处，学什么都很快，但没有经过系统性培训，空有才能却不知用法。

　　托朴另辟蹊径，将天生巧手用在了机械驾驶上，还算对口。
　　程爸爸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东学学，西学学，没个长性只想捞快钱，最后做起了赌石，时而大赚，时而赔个精光，丛勉就在这种一会儿疯狂消费一会儿被债主追得钻下水道的家庭环境下长大，树立了偏激的金钱观。

　　听到这儿，贺一峰忍不住叹了口气。
　　典型的专业不对口。
　　赌石应该由器匠一系来做才对，而冰火厨一系擅长控温，对赌石根本没多少帮助。

　　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程爷爷便把期望放在丛勉身上。
　　丛勉自小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上高中，考大学，一路读下来光是应付繁重的学习压力和社交圈子已经消耗掉他的精力，人又懒，跟他爸一样想捞快钱，程爷爷至今还找到机会好好教导孙子。

　　程可有些不解：“既然你已经毕业回家接手餐馆，有的是时间，程爷爷怎么不逮着你使劲传授技术，反而老出去旅游呢？”

　　“破罐破摔了呗，”丛勉无奈道：“爷爷说技术要从小开始练，他曾经为了放学后我该做作业还是练功跟小学班主任杠上了，最后被校长和教育局的人拉去训话，这才消停。长大后筋骨硬化，我不可能练到他那个程度了。”

　　托朴：“你的手应该也挺有天分的，就算没有好好学，多少也有些用处吧。”
　　“那倒也是，”丛勉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敲键盘特别快，在网上同时跟八个人对骂不输阵！”

　　众人：……
　　知道你那网红账户有多招骂，这算是——
　　越骂越强？

　　丛勉：“再说练到老爷子那程度又如何，控温有电子仪器，精确到0.1度，完全没必要靠手感，再加上我的市场营销功力，绝对能比爷爷做得更好，他老人家就顺应了时代潮流，不强求了。”

　　“心态挺好，”苗丹感叹道：“只可惜冰火厨一门技艺即将失传。哎，跟你商量一下，反正要失传，你又不学，让程爷爷传授给峰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