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先生》夏轩陌

30、将离

　　尚义容在国外待了一年多，回国的第一天就去找许洛，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给自己开的门。
　　“请问，你找谁？”那人盯着尚义容看了好几眼，那副表情，估计是把他当成上门推销的业务员了。
　　“许洛在吗？”尚义容迟疑了一会儿，不过还是问了一句。
　　“老公，有人找你……”那女人朝屋里喊了一声，之后打开门，并让尚义容走了进去。
　　“阿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洛此时正给儿子喂辅食，听到老婆的喊声，抱着小家伙探了半个脑袋出来。
　　“昨天回来的，给你发了信息，你可能没看到吧……”尚义容其实想说的是自己一下飞机，放好行李就跑来见他，但那样的话，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家小兔崽子昨晚把我手机扔了，手机开不了机，没能看见你给我发的信息呢！”许洛伸手掏手机，结果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掏出来，后来一拍脑门想起，是他儿子拿他手机玩，把他手机摔坏，手机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已经开不了机了。
　　“你儿子？”尚义容把注意力转到许洛的怀里，伸手戳了下小家伙的脸蛋，有种糯米团子的感觉，有点上头，然后又戳了两下。意识到这是许洛的孩子后，他的表情有些复杂，想质问对方，但又怕吓到孩子。
　　“嗯，再过一个月就一周岁了！”许洛直接把小家伙塞到了他手里，示意他抱抱看，看他的样子，好像有别的话要说。
　　“快一周岁？”尚义容出国也就一年多的时间，许洛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娶妻生子，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突然有种被他背叛的感觉。
　　“嗯。”许洛点了点头，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小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你……算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改天再过来吧！”尚义容突然有些生气，瞪了一眼许洛后，把他儿子塞回到他手中，很快就转身走了，甚至连茶都没来的及喝上一口。
　　“他好不容易回来，怎么都没留他吃饭啊？”他的妻子正在厨房做准备，出来的时候见客人已经走了，顿时免不了抱怨了一句。
　　“他说他有点事……”许洛的脸色看着并不是很好，他把儿子放到学步车里面，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阿容，别去国外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那个……”许洛都快跪下求他别走了，但他还是执意要走，因为那个深造的机会对于他来说特别难得，他不想白白浪费那么好的机会。
　　他说即便去了国外，他还是会经常联系他，不过因为有时差的缘故，前两个月，他偶尔还会打几个电话，后来就基本不联络他了。
　　他不知道他在国外的情况，总担心他遭遇什么不测，四处求着人，打听他的消息，结果，他只是太忙了，忙到连他的消息都懒得回，甚至还警告他不要骚扰他同事，并说那样很遭人嫌。
　　他之所以会结婚，那是因为他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他要出国的前一个星期，他已经检查出怀孕两个月，那种事，他很难跟他开口，因为，他竟然是那种会生孩子的体质。他的妻子是他的主治医生，是一家私立医院的妇产科大夫，这种病例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在处理的时候稍微谨慎了一些，后来发现许洛的心理出现了一些问题，怕他想不开，就搬了过来，顺便帮忙照料着。
　　假结婚这件事是医生提出来的，毕竟许洛的孩子以后还要上户口，只有爸爸可不行，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他们家有三个房间，许洛和宝宝一个房间，医生一个房间，另外一个是许洛的工作间，他怀孕带孩子这期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待着，靠着网上接的一些零碎工作来养家糊口。
　　他生完孩子之后，体质变差了很多，医生平时也忙，经常要加班，偶尔在家有空的时候，她会煲一些汤来给他调理身体。
　　尚义容的突然出现，这是他们俩都始料不及的。医生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猜出他是谁，不过因为知道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所以故意喊了一声“老公”，打算气一气他。
　　尚义容一回想起他们家其乐融融的样子，气地心脏连着抽了好几下，他说他儿子再过一个月就一周岁了，推算了下时间，在他还没出国前，他老婆就已经怀上了，那个时候，他每天都黏着自己，背后竟然做出了那种龌龊事。
　　“混蛋！”尚义容忍不住骂了一句，想着自己为了能早点回来，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想想觉得很不值得。
　　他联络了几个平时比较要好的朋友出来喝酒，他喝酒的方式很凶，一杯接着一杯，没多久就把自己灌醉了。
　　“不是吧，你叫我们出来，就是让我们看你喝酒的？到底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说出来给我们听听。”损友之一拍着他的肩膀，想着某人一回国就这样，估计是感情上的事情。
　　“……”尚义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自己被人戴了绿帽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我猜应该是跟你家那位有关吧，怎么，是吵架还是分手了？”那人八卦地问道。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结的婚吗？”尚义容抱着垃圾桶吐了几口，用餐纸胡乱擦了擦嘴后抓着他的肩膀问道。
　　“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那朋友知道的不少，平时消息也挺灵通的，听到尚义容说的，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你出国后没几个月，他就从公司辞职了，我们都以为他是跟着你去了国外……”
　　尚义容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去国外的那段时间，因为语言不通，学习压力很大，许洛还总是会时不时发消息过来，他觉得很累，说了一些难听的话，那之后，许洛消停了很多，由于时差的问题，他们联络的次数也渐渐地少了起来。他不知道许洛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辞职，但看到他现在结婚生子，想着他估计是在报复自己。
　　尚义容这个人很坏，见不得他们幸福的样子。他私底下给医生的社交账号发了匿名信和照片，告诉他许洛是同性恋，喜欢男人，跟她结婚可能是骗婚。
　　医生一看那消息的内容就知道是谁私底下给自己发的，因为除了尚义容，根本就不会有那么无聊的人。
　　“他给我发了消息，要不，我们趁着这个机会离婚，也好给他一个台阶下？”医生跟许洛商量着，想着这说不定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恩。”许洛没什么意见，因为他也不想耽误医生太多时间，让医生一下子变成了离婚女性，他对此还非常过意不去。
　　离完婚的当天，医生搬走了她全部的行李，他背着宝宝把医生的行李装到车里，在她走前，他突然哭了起来。
　　“哭什么！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不管什么事，能帮得上的，我都会帮！”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之前捏了下小家伙的脸颊，说自己有空的时候会过来见他。
　　“她也不是真的喜欢你，知道你是同性恋后，二话没说就跟你离婚了！”尚义容在医生把车开走后从角落中走了出来，想着许洛现在这样真是罪有应得。
　　“是你告诉她的？”许洛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还是问了一句，因为他想从尚义容口中确认这件事。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你跟她过得好！”尚义容瞪了瞪眼，对上小家伙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非常自觉地把嘴给闭上了。
　　“听说你现在没工作，就靠老婆养着，现在老婆都走了，还有小家伙要养，你要不要搬到我那里去住？或者，我搬过来也行……”许洛上楼的时候，尚义容跟在他身后貌似很高兴的样子，他费尽心思把医生逼走，为的就是想把他抢回来。
　　“不是你把人逼走的么，现在又装什么好人。”许洛看都没看他一眼，进门后直接把门关上，不过因为尚义容知道他家密码，他自己按了密码擅自走了进来。
　　“生气了？”尚义容见他不再说话，突然有些理亏，想着现在变成这样，他自己也有一些责任，但他有时候又喜欢钻牛角尖，想着是他对不起自己在先，应该是他先道歉才对。
　　“……”许洛没有说话，看了眼擅自在沙发上坐着的尚义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可以让小家伙先自己玩一会儿吗？我有话想跟你说……”尚义容看了眼趴在许洛背上的小朋友，想把他抱下来，但手伸到一半又放了回去。
　　“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他现在已经困了。”许洛转过头去瞥了一眼，以他对尚义容的了解，他现在估计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背着我结婚生子！”尚义容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毕竟，这事压在他心里，让他一直都觉得很憋屈。
　　“是你说跟这样的我在一起太累了。”许洛把小家伙放了下来，抱在怀里，一边哄着他睡觉，一边用很冷淡的话回答道。
　　“我那也只是气话，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们俩都认识多久了……”尚义容听到这样的话都快委屈死了，但那话确实是他自己说的，他现在又没办法辩解。
　　“你从来就没考虑过我，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你很擅长打我一巴掌再给我一颗枣，可我也是会痛的啊……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我俩其实并不合适。”许洛轻拍了下自己怀里的小家伙，等他闭上眼睛后，他再把视线转了过去，“你看，我还带着孩子，你迟早有一天会觉得我们是累赘的！”
　　“……”这回，轮到尚义容沉默了。他原本以为医生会把孩子带走，没想到她把孩子留给了许洛，那孩子虽然长得可爱，但或许正因为是许洛的孩子，他才会觉得可爱。
　　“我有工作，能养活孩子，没你说的那么惨……”确定小家伙睡着之后。许洛起身，一副送客的姿态。
　　“你猜他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医生回到家的时候都快笑岔气了，拿出手机把聊天记录翻了出来，“他跟我说，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骗我生孩子，之所以会那么做，那只是因为他想要一个孩子罢了，现在孩子已经生了，你们迟早得离婚。哈哈……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啊……也对，根本就不会有人会往那方面想……你可以借着这件事，看看他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如果，情况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的话，或许，一切都能往好的方面发展。”
　　医生临走的时候还劝了一句，让许洛适当地服个软，太过固执对谁都没有好处。
　　小家伙睡下之后，许洛跟着躺了一会儿，尚义容走了，但很快又回来了，他给冰箱里添了不少东西，因为许洛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他担心他带孩子太过劳累，把身体搞虚了。
　　许洛是闻着外面的饭香醒的，那种香味特别久违，如果他们的关系还像以前那样，他一定会跑过去抱着尚义容说自己饿了，想要快点吃饭。但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有些微妙，他根本就没有做那种事的立场，也担心尚义容会对他的讨好反感。
　　“醒了没？醒了就过来吃饭。”尚义容轻推开他卧室的房门，对着侧躺着的他说道。
　　许洛睁开眼睛，把头转了过来，隔了很久才开口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把你老婆逼走了，多多少少有些责任，所以，我得对你和你儿子负责！既然你不愿意搬到我那去住，那我搬到你这来就好了！”尚义容朝他挤了个笑脸，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汤好喝吗？”尚义容盯着许洛喝了一整碗后，撑着脸，有些得意地问道。
　　“嗯。”许洛点了点头，医生虽然喜欢做菜，但菜总是控制不好火候，有时还半生不熟的，他自己也没有做菜的天赋，做的也很一般，久违地喝了一次尚义容炖的汤，他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尚义容拿过他的小碗，又盛了小半碗:“别光顾着喝汤，你也吃点肉……”
　　“……”许洛闷声喝汤，吃完后开始起身收拾碗筷，尚义容没拦着，默契地接过他收拾好的碗筷，放到水槽里清洗。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尚义容说的她当然指的是许洛的前妻，因为推算着怀孕时间，他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搞的外遇。
　　“在医院里认识的，她是负责我的医生。”许洛回答地很小声，深怕他会追问下去。
　　“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不对……我记得她好像是妇产科的医生，医院里没人了吗？怎么让她来负责你的事情？”尚义容严重怀疑许洛变得这么虚弱，跟他的病有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但听着应该是蛮严重的。
　　“嗯。”许洛点了点头。
　　“我问你是哪里不舒服，你回答一个嗯是什么意思？”尚义容都快被气死了，不过他能有什么办法，许洛原本就是这种性格。
　　“没有不舒服。”
　　“那你去医院干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你信吗？”许洛直勾勾地看着他说道。
　　“怀孕？你吗？”尚义容开始笑了起来，甚至觉得这是今年最没有诚意的笑话了。
　　“你不信？”
　　“你是小说看多了，出现妄想症了吧！”尚义容伸手想掐许洛的脸，不过被他躲开了。
　　“……”许洛早就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此时的表情可以用波澜不惊来解释。
　　“所以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尚义容追问道，毕竟不把这件事搞清楚，他怎么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医院，她，我的主治大夫！”他又重复了一遍。
　　“……”说来说去，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尚义容觉得他回答地很敷衍，但因为知道他连玩笑都不常开，所以也没有再质疑他，只是，他说他怀孕了，不管怎样都很匪夷所思。
　　“他根本就不会说谎啊，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尚义容在许洛进屋后坐在沙发上纠结了起来，后来仔细想想，如果真的是许洛生的，在时间上就显得非常合理。他回想起自己出国前许洛反常的表现，瞬间想通了。
　　“那孩子是我儿子吗？”在许洛给小家伙准备辅食的时候，他站在他身后紧张地问道。
　　“你不是不信么……”他转过头来问道。
　　“我现在信了难道不行吗？”他抓着许洛的肩膀，“这种事，你直接告诉我啊，一个人偷偷跑去结婚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许洛又不说话了，他之所以没说，还不是因为尚义容让他不要烦着他。
　　“是我的错，当时不仅要培训，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每天一回到家就只想睡觉，偶尔想起要给你打个电话的时候，但看时间，你那里又是凌晨，估计睡得正香……”解释越多，他就越没底气，因为除了刚开始的那几个月，他基本上就没联系过许洛。
　　“……”许洛还是没说话，拨开尚义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从屋里把小家伙抱了出来。
　　“你……咱儿子叫什么啊？”尚义容笑着问道。
　　许洛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他在逗小孩子的时候泼了盆冷水：“如果，刚才的那些都是我骗你的呢？”
　　“骗我什么？”尚义容笑得正开心，抬起头，一副茫然的样子。
　　“我是说孩子的事……”许洛看着他说道。
　　“我原先也没想着是我儿子，既然你都已经离婚了，跟我好好过难道就不行吗？”尚义容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亲了他的脸颊一下，“就当我捡了个便宜儿子，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也不见得跟我合不来。”
　　“那你不觉得会生孩子的男人是个怪物吗？”许洛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不敢直视尚义容的眼睛，因为他这样的确实是个怪胎。
　　“是我让你觉得不安了吧，对不起……”尚义容起身在许洛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之后蹭了下他的脸。
　　那之后，尚义容再也没有问过许洛和医生的事，想着这件事已经过去，就没有再追问的必要了。倒是许洛主动开了口，说医生一直在帮自己，为了孩子甚至愿意跟自己假结婚。
　　“不用说那些，我信你！”恋人失而复得之后，他突然明白了很多道理。幸好许洛是将离未离，不然，他会一辈子埋怨自己。
　　孩子一周岁生日当天，医生带了礼物过来，小家伙此时特别亲尚义容，整天只黏着他一个人，惹得医生醋意满满。
　　“真是小没良心的，这才几天，就连妈妈都不认识了！”她伸手掐着小家伙的脸颊，想着尚义容还真是挺有手段的，短短几天，竟然能让小家伙这么喜欢他。
　　“之前的那件事，对不起……”尚义容见到医生的时候非常愧疚，因为是他背地里使小手段，想把医生气走。
　　“哦，那件事啊，我到现在还生气呢，要不，你现在跪下来向我道歉吧！”医生偷看了眼许洛，见他笑着，故意摆起了姿态。
　　“那好吧……不过，可不可以不当着我儿子的面，不然我这样多没面子！”尚义容有些为难，但既然是诚心道歉，他觉得跪一下也没什么。
　　“你也知道面子？当初你把你跟许洛的亲密照发给我看的时候难道就不知道要面子？”医生翻了一个白眼，之后看到满桌的菜后，顿时睁大了眼睛，“许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做菜了？”
　　“是阿容做的，他从以前开始就很擅长做菜。”许洛的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很多，说话的语气更多像是在炫耀一样。
　　“哦，是么，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医生入座之后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到自己碗里，原本想着难吃就讽刺几句，没想到比外面饭店里还要好吃。她吃饱喝足之后，还打包带走一些给科里面的同事当宵夜。
　　“你老婆还挺凶的！”尚义容说完之后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过见许洛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又偷偷问道，“她该不会还惦记着让我下跪道歉吧？”
　　“是你自己同意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许洛一边给小家伙换睡衣，一边笑着说道。他最近貌似又开始变得爱笑了起来，总是会因为尚义容的一句话笑得停不下来。
　　“你不能只帮着她，你要把胳膊肘往里拐啊……”尚义容把许洛搂到了自己怀里，把下巴搁在他的头顶，想着必须得让许洛跟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我可不帮你，医生生气的时候可是会打人的。”许洛摇了摇头，之后又继续说道，“不过她那么忙，估计没时间过来找你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