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先生》夏轩陌

96、死亡循环（3）

　　唐铭熙的问题让陈彦翊沉默良久，因为回到唐铭熙死亡之前改变历史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则是：与唐铭熙共享生命，唐铭熙死了，他没过多久也会跟着死，承担着唐铭熙的恐惧还有他所感受到的疼痛。他有时会想，如果自己不那么执着，唐铭熙也不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那种事，他没办法说出口，只是，唐铭熙实在是太了解他了，威逼利诱，还是将话套了出来。

　　“事情我都已经了解了，问题是，你是怎么做到将你我的生命捆绑在一起的？”唐铭熙还是不理解，毕竟这种事，光是听着就很匪夷所思，而且，不管自己死多少次，都能重生在某一个时间节点上，这事比灵异事件可恐怖多了。

　　“大厦失火的时候，是你第一次死亡，你给我打了电话后，我立马加速往回赶。当时消防人员已经开始救援，现场也被封锁了起来。人群中有个人问我想不想救你，只要买他的符，就可保你平安。”

　　“这一听就是骗子啊，你该不会信了吧？”唐铭熙立马嫌弃地看了一眼陈彦翊，想着他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不会被这种神棍骗。

　　“二次爆炸发生后，周边的信号受到严重影响，电话完全拨不出去，我把你在里面的情况反馈给了现场的救援人员，但是你们所在的楼层太高，救援非常困难。考虑到救援人员的安危，他们只能采取保守的救援方式，但那样的救援速度很慢，我担心你坚持不了那么久。那时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我当时心急如焚，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别说一张符，就算是十张我也愿意买。“陈彦翊对于自己第一次经历唐铭熙死亡的事仍耿耿于怀，想着自己当初要是强行带着他出门，唐铭熙也不至于葬身火海。

　　“好吧，那一张符应该没多少钱吧，两千还是三千？”只是一张符罢了，还能贵到哪里，唐铭熙想着被骗应该也骗不了多少钱。

　　“五万。”陈彦翊小声地回答道。

　　“五万？买一张符就花了五万？你知道我们俩花钱大手大脚的，存点钱有多不容易么？”唐铭熙被气个半死，想着陈彦翊怎么会是个这么没脑子的人。

　　“他说那张符叫做同生共死符，他要将符发动需要耗费很多精力，所以收费会贵一些。我当时手边没有那么多现金，手机没信号也转不了账，你生死未卜我根本就不可能特意跑一次银行，所以，我把手表给他了。”陈彦翊说话越发没有底气，因为他的那块手表是唐铭熙送他的新婚礼物，价格快十万了。

　　“我就说你后来怎么没戴我送你的手表了，原来是抵押给别人了……”唐铭熙很想骂陈彦翊是个赔钱货，但他更想知道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救援持续了好几天，我看着楼里面救出来的人，想着奇迹一定也会发生在你身上，可是当我看到你尸体的那一刻，我想着我当时为什么没陪你在家，这样就可以在你最痛苦的时候陪着你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彦翊哽咽了一下，因为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他们。

　　“你火化后，我被爸妈他们带回了老家，活得像个死人，那日子没持续多久，我就因为心肌梗塞死在了家里。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我想着那同生共死符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能让我陪着你一起死。人死一身轻，但活下来的人却要承受很多痛苦，我不知道我们的父母之后是怎么度过的，但接连经历了你我的死亡，他们一定会大受打击。”陈彦翊回想起自己的自私行为，觉得他最对不起的应该就是家里的老人了，因为他们每死一次，他们就要经历两次丧子之痛。

　　“所以，我死了之后，你也会跟着死，等你死了之后，我们会一起重生……等我再次遭遇不测时，你又会跟着我一起重生？”唐铭熙总算是明白了个中缘由，甚至觉得这就像是在玩游戏，死了就重新开始，还能在建档后继续玩。

　　“差不多就是这样。”陈彦翊点了点头，“不过说来也奇怪，重生那么多次，那个人，我只见过一次，手表给了他后，不管什么时候复活，那手表就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时间久了，我甚至想不起那个人的声音和样貌。

　　“那什么同生共死符原来是真的啊？话说那符长什么样，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唐铭熙有些好奇，想着一张小小的符篆竟然会有这种作用，就像是神话小说一样。

　　“他将符启动后，那符就消失了，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陈彦翊摇了摇头，抱着失而复得的唐铭熙啃了好几口，想着他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跟唐铭熙平安幸福就可以了。

　　船回到码头后，他们又回了一趟老家，双方父母想着他们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打算给他们补办一个婚礼。唐铭熙起先不怎么愿意，但一听说收到的礼金全给他，他就变得比谁都积极。

　　“我们小熙就是个小财迷，让你们见笑了！”唐家父母跟陈家父母是老邻居，说起话来的时候也没有多见外。

　　婚礼比较简单，毕竟当年他们两家孩子私奔的事，被附近邻居们笑话了很久，现在生米煮成熟饭，恐怕又要被当成饭后茶资。双方父母虽然极爱面子，但总是会在人前维护自家孩子，时间久了，邻居们也不敢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些不入流的话。

　　他们那边乡下有分喜糖的传统，就是由新婚夫妇在结婚次日去邻里发喜糖，邻居在家的，亲自把糖送到他们手上，不在家的，直接挂在门把上就可以。他们住的小区人员有些密集，陈家和唐家分别准备了自家的份，所以唐铭熙他们送到人家手里是双份的喜糖。

　　年轻人都去外面闯荡了，小区里剩下的老年人居多，唐铭熙以为挂在门上就可以完事，没想到他们都开着门等他们过去。

　　听着一整天的吉祥话，唐铭熙回到家后，整个人都累瘫了。当然，最累的并不是他，他只是负责动动嘴皮子，而陈彦翊还要挑着一箩筐的喜糖跟在他的身后。陈彦翊任劳任怨，回到家后还要给唐铭熙揉小腿，因为某人说爬太多楼梯，现在小腿酸胀地不得了。

　　“就你自个累，小翊还挑了个担呢！还要他帮你揉腿，我可不记得我家孩子这么娇生惯养！”唐妈妈见儿子懒成这样一副模样，顿时数落了几句。

　　“都是他惯的！”唐铭熙像个大爷似地捂着嘴笑道，毕竟自己说的全是事实。

　　“小翊你以后别理他，都养成大爷了，我这个亲妈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两个孩子很少这么长时间待在家里，刚开始，他们还挺宝贝的，但现在已经开始变得嫌弃了，想着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总在家里待着也太不像话了。

　　“爸，我妈说我！”唐铭熙非但没有收敛，还学会了告状。

　　“人小两口的事，你别管！”正坐在他们对面沙发上研究棋谱的唐爸貌似习惯了他们斗嘴，头都没抬起就直接回了一句。

　　“妈，小熙他平时也不是这么懒的，实在是今天爬太多楼梯了，他平时不爱运动，所以会显得累，我以后会亲自监督他的！”陈彦翊见唐妈挂着一张脸，立马解释了一下，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唐铭熙一眼。

　　“我C，陈彦翊，你该不会有毒吧，我什么时候不爱运动了，我只是不喜欢床上运动！”唐铭熙偷摸着掐了下陈彦翊的小腿，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妈，小熙说晚上他来做饭，我们现在出去买菜！”陈彦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朝他笑了一下，之后转头对着唐妈说道。

　　“小区对面就有菜市场，买完东西早点回来！”唐妈满意地点了点头，想着他家唐铭熙谁的话都不听，就爱听陈彦翊的，现在能有个人管着唐铭熙，她以后也不用再操心了。

　　这么热的天，出去买菜什么的唐铭熙是从心底拒绝的，但是陈彦翊说带他吃冰，他就又开始心动了起来。

　　他们俩从家门出去没多久，就绕弯买了雪糕吃上了，两人穿着背心短裤，再加拖鞋，看着就惬意地不得了。走到人少的地方，唐铭熙甚至还要伸手牵着陈彦翊，只是，他俩手一牵上，就遇到了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李老师。两人明明已经毕业十几年了，但一对上他的视线，不仅把手松开，连雪糕都藏到了身后。

　　“咳咳，你们俩现在还偷摸着谈恋爱呢！”老师少见地调侃了一句。

　　“没，我们结婚了！就是见到你有点条件反射……”陈彦翊朝他咧了下嘴，并向他展示了他们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么多年了，你们感情还能一直这么好，老师看了后也觉得特别欣慰。”老师伸出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过在拍唐铭熙的时候稍微加了点力道。

　　“老李，你现在遛弯呢？”唐铭熙刚才下意识地往陈彦翊身后躲，见老师态度不错，他很快露出了原型。

　　“还是跟以前一样没礼貌，话说，你是怎么追到我们高颜值大学霸的？”这问题，老师好奇了很多年，各种说法都有，不过他还是想听听他们本人是怎么说的。

　　“我俩邻居来着，虽然他在学校里不怎么搭理我，但我总到他面前刷存在感，时间久了，他就开始烦我，但他又不能打我，每天气个半死。”一说到这里，唐铭熙就笑个不停，“后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开始追我，然后我就同意了！”

　　“他追的你？”老师用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唐铭熙，之后将脸转过去看陈彦翊，得到他的确认后，他立马讶异地不得了。

　　“你为什么会追他啊？”老师向来喜欢刨根问底，既然他们愿意说，他当然还是想知道事实的真相。

　　“想……想欺负他来着，但自己先陷进去了。”陈彦翊担心唐铭熙打他，瞬间闪开了一点位置，不过还是被唐铭熙踹了一脚。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还到我家帮我补课，原来是想欺负我！”唐铭熙把雪糕往嘴里一塞，用右手捶了陈彦翊一拳。

　　“额，那什么，你慢慢解释，老师有事先走了！”老李之前还夸他们感情好，没想到这么快就翻车了，他想着自己还是少挖他们的八卦了，免得他们闹离婚。

　　“老师在这里呢，你倒是给我留点面子啊！”陈彦翊捂着被唐铭熙捶的地方，之后伸手搂了搂他，“我只是有那个想法，但你这么可爱，我哪里下得去手！”

　　“我刚是演戏来着，你别看老李那人一脸严肃，实际上八卦地不得了，我以前在他办公室罚站的时候，他能抱着茶杯听一下午的八卦！”唐铭熙朝他眨了眨眼睛，再次将陈彦翊的手牵了起来，“要是我不把他打断，他可能会拉着我们聊一下午……我们还要不要买菜了？”

　　“老李原来这么可爱吗？”等老师走远后，陈彦翊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难得遇上了老师，他们突然想起了前不久高中班级群里面发的通知，说高中学校准备建新教学楼，资金方面有些困难，希望校友们能尽绵薄之力。他们当时捐的不多，每个人拿了五千左右。他们回去后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打算把收到的礼金全部捐给母校，希望也能为母校做点贡献。家人对此并不反对，想着他们两个大小伙子房子车子已经买了，他们老人都有医保和退休金，也不用养孩子，捐点钱什么的并没什么影响。

　　隔天，他们联系了老李，并将支票交到他的手上，希望他能转交学校基金会，用来建新教学楼。

　　“捐款什么的量力而行就可以，捐一百万会不会太多了？”老师的眼神有些复杂，毕竟校友中捐五千以上的都是少数，他们拿了一百万出来，确实有些多。

　　“结婚时礼金收了二十多万，然后茶水钱又收了一些，我们另外拿了点钱出来凑了个整，又没个小孩，用钱的地方也不是很多，小翊他工资比较高，这钱他很快就能赚回来的。”唐铭熙想着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么多次，钱什么的，早就不在乎了。（他们老家收礼金不会全收，会意思一下收个几百，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礼金只有二十多万的原因。）

　　“那好，等新教学楼建好后，你们一定要回来看看。”老师将支票收好，想着毕业后还能记得母校，真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好学生。

　　老师下午还有课，他没待多久就回去了，回家的路上，唐铭熙异常兴奋，说教学楼会将大额捐款人的姓名刻在上面，到时候他们俩的名字会写在一起。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们死了之后，名字也会刻在一起啊！“陈彦翊给他泼了个冷水，想着做好事应该不留名才对。

　　“你真的很乌鸦嘴哎，有谁没事会讲这种晦气的话，真是讨打！”唐铭熙忍不住骂了一句，之后伸手拍了陈彦翊的后脑勺一下，“也不知道你这聪明的脑袋瓜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在老家的日子轻松又恣意，假期结束后，两人又变成上班狗，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唐铭熙比之前更沉稳了，跟人说话的时候也变得随和了起来，就算看到陈彦翊跟人走得近，他也不会随便吃飞醋了。

　　“青椒切成这种菱形可以吗？”唐铭熙开始认真学做菜，因为婚姻不是单方面享受，而是双向付出。

　　“都是自己吃的，不用那么规整。”陈彦翊把洗好的番茄放在砧板旁的盆子里，想着他们从老家回来后，唐铭熙貌似更愿意花时间跟自己待在一起了。

　　“有件事，之前没跟你说，现在也不想瞒着你了。”唐铭熙将切菜的手停了下来，并露出了非常正经的表情。

　　“是你以为我有外遇对象，所以你也找了一个？”陈彦翊回想起唐铭熙在医院里对他的歇斯里地，想着有些人在气头上确实会做出一些傻事。

　　“我怎么可能找外遇，那都是气话，我想说的是，其实，我婚前有两套房，房子全租了出去，租金全被我存起来当私房钱了。”唐铭熙有些心虚，毕竟那房子是父母赞助的，跟他没多大关系。

　　“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存点私房钱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事。”陈彦翊有些不以为然，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还有之前着火的那套，都是用他们俩的工资一起买的，现在还在还房贷，他父母当时也给他准备了婚房，不过他父母心眼多，婚房并不在他名下，他和唐铭熙私奔后，很少回家，对于房子的事，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关注的重点为什么总跟别人不一样，正常人不该问房子的事吗？”唐铭熙原本以为陈彦翊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是现在这个反应。

　　“那房子应该是你父母买的吧，其实我们买第一套房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因为你不是首套房，所以我们付的首付比例高了很多。”陈彦翊对此倒是没有多在意，他们的首套房就是现在住的这套，后来存了点钱，买了交通更便利的房子，只是那房子没住多久就遭遇了火灾，他们又搬了回来。（他们首套房子是婚前合资买的，两人虽然在热恋期，但还没有走到结婚那一步。着火的那套是婚后买的精装修现房，结果因为火灾事故，那房子没办法继续居住。他们有想过将那房子卖掉及时止损，但有人说那栋楼煞气很重，房子根本就卖不出去，所以他们将房子重新装修了一番，以便宜的价钱租了出去。当然，那套房子算是砸在手里了，好在当时事故责任方天然气公司和开发商都赔偿了一些钱，给他们挽回了一些损失。）

　　“那你明明都知道，干嘛什么都不说啊！亏我还觉得对不起你！”唐铭熙轻踢了陈彦翊一脚，他回想起自己误以为陈彦翊想要自己死，临死前给他打电话都不愿意说那房子的事，至今内疚地不得了，现在知道对方早就知道了，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

　　“婚房什么的，我父母也准备了，不过，他们心眼多，为了避免纠纷，他们记在了自己名下，所以，这真的不算什么。”陈彦翊再次强调了一下，觉得他跟唐铭熙在一起并不是为了钱或者别的，只是单纯地想和这个人在一起，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地进行尝试，终于把他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

　　“这样啊！”唐铭熙听了陈彦翊的话后，认同地点了点头，之后继续他的切菜工作，很快把话题转向他下次意外身亡。

　　“我不知道我下次重生的时候会不会记得现在的心情，亦或者对你抱有偏见，不知道你在背后为我做的这一些，我可能会表现得具有攻击性，会故意做一些你讨厌的事，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们正面临的问题？我不想你一次又一次因为救不了我而大受打击，之后又要为救我而心力憔悴。”

　　“嗯，为了治愈我受伤的心灵，你是不是得安慰我一下，你最近总找借口避着我，是不是得尽一下你做我爱人的义务了？”原本是很煽情的场景，但气氛全被陈彦翊的这句话给破坏掉了。

　　“你忘了你前几天做了什么吗？我现在刚能下地，你又要作了？你难道都不知道要节制一下？现在做的太多，你就不怕你以后不行？” 唐铭熙翻了一个白眼，他就不该对陈彦翊抱有太多幻想。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你看我们血气方刚的，不做点什么真的说不过去！”陈彦翊捧着唐铭熙的脸蹭了蹭，想着唐铭熙吃软不吃硬，这招对他最有效。

　　“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亲你一下你都要跟我翻脸，现在怎么这样了？”唐铭熙有些无奈，毕竟人是自己选的，只能宠着了。

　　“以前年幼无知，不懂你的好，尝过甜头后，哪里还克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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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预告：少年时期的唐铭熙和陈彦翊，以及他们甜甜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