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宫春》锦葵A

6、宫里有私厨

　　椒兰殿的正殿门槛也快要踏破了，但这不是因为椒兰殿的女主人受宠，被人巴结赶来送礼请安。之所以现在络绎不绝，绝大多数都是奔着看沐七，看看这弱不禁风的瘦猴子怎么就一口气吃掉了一百零八道点心。

　　来看怪物了。沐七琢磨着安排夏月在椒兰殿摆摊收门票费。

　　夏月觉着她这个小主，只打进宫后就没个正经。天天日思夜想的不是怎么面见皇上，而是想方设法摸着去御膳房。给荣公公好处，花钱打点上下，目的只是为了每天有不同山珍品尝，再不济就是打听皇上每天吃啥。

　　沐七最近刚刚点燃壮志，计划给皇上开个直播间，可惜夏月不懂她的良苦用心。

　　惠贵人起早插队见到了最近比较红火的七美人。她拽着对方的手臂，将她拖出了椒兰殿，夏月殿后。

　　“有说你是三头六臂，一口气吃掉一百零八道点心。”

　　沐七一手挽着惠贵人，一边嗑瓜子，“怎么不说是千手观音。”

　　惠贵人咯咯地笑不停，“最离谱的是，说你是貔貅转世，只进不出，永远填不饱。”

　　“还是个吉祥物呢，万一把我当门神供起来可怎么办。”

　　“你倒是不介意。那些来椒兰殿的后妃，可不一定揣着好意。”惠贵人有点吃味儿，噘着嘴说，“别以为来看你两眼就当姐妹，那天在怡兰殿，没见着她们说两句好话。”

　　沐七将瓜子壳递给一旁的宫女，走两步追上惠贵人。

　　“她们心里想什么，我可不管，我就知道姐姐的蕙兰殿有凤爪，有好吃的。”撒娇是最好的武器，沐七知道惠贵人很享受。

　　想想宫里的女人也是可怜，她们不缺金不缺银，不缺吃喝不缺玩乐，就是太缺安全感。抱团是每个进宫的女人最开始的选择，队伍站好了，今后平步青云，站错队就不一定了，最惨是永无天日。

　　蕙兰殿的惠贵人，家世显赫，祖上上官家族是开国功臣。惠贵人名为上官惠，在进宫前就是沐七四姐的闺蜜，当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宫，由于在宫外就交情匪浅，进了宫自然是报团取暖。

　　不出一个月，一个是贵人，一个做了皇后，按理说平步青云不在话下，然而这一切的荣耀背后暗藏太多不定因素。听夏月说，四姐是骑马摔死。狩猎当天，皇后一人骑马驰骋，她朝着猎场大门的方向，看起来像是要逃离。

　　可惜错差一步。惨死马蹄之下。

　　夏月说，只有慕容蓁见过四姐皇后的遗容，许是惨不忍睹，三夫人回来病了好几天。

　　太师府平静了半年，直到六姐进宫才稍稍有了生机。

　　惠贵人对沐家女极好，进宫的六姐也是她的姐妹，两人无话不说，做了姐姐的惠贵人更是照顾周全，然而好景不长，沐家的皇后个个都是短命鬼。

　　到了沐七进宫，惠贵人照例来探望，这小丫头也是够赏脸，喜欢她自制的卤味，也是宫里唯一能食麻辣之人，天天姐姐前姐姐后的叫唤，惠贵人便甘愿做她的厨娘了。

　　行至御池虹桥，惠贵人忽然就止步不前，这个方向有点陌生，沐七看出来惠贵人有意引导自己往前。她一步上前，回首莞尔。

　　“妹妹只知道蕙兰殿有好吃的？”惠贵人一伸手又拉住了沐七的小手指。绣帕上的鸳鸯划过沐七的手掌，她被挠得心痒痒，“那是妹妹刚进宫不久，还不知华延宫。”

　　“华延宫？”沐七搜索记忆，应该也是夏月说过，华延宫好像并不是嫔妃的寝宫，如果没记错，可能是皇家的哪位公主。

　　“皇上的姐姐，长公主。”惠贵人提醒地说，“宫里都知，要说有好吃的地方，不是御膳房，是这华延宫的私厨。”

　　皇帝的姐姐，一听就是有来头，还能有私厨，明目张胆地胜过御膳房。

　　惠贵人带着沐七前往华延宫，一路上叨叨长公主的来历，要说来历也简单，就是皇帝的姐姐，只是这个姐姐又有比较复杂的处境。

　　按说长公主应该年纪不小，地位尊贵，历来都是早早的嫁人，夫家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名门贵族。公主的婚事同样是皇家大事，多少掺了政，治因素，婚后幸不幸福，寻常百姓是无从考究，但沐七学过历史，似乎大多都不得善终。

　　可能是姐弟情深，皇帝弟弟舍不得姐姐受苦，于是枉顾祖训，将姐姐留在宫中。

　　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眼看公主的年纪越拖越大，皇帝便赏了一处幽静的宫殿安置姐姐。这华延宫地处紫薇城城西，绿树红墙，雕梁画栋，玉门翠殿，金庭珠宫，楼阁层出，气象万千。要说无极宫金碧辉煌，只因是皇帝的寝宫，再看皇后的凤仪宫，不过尔尔，远不及华延宫的半分。

　　可见长公主的分量，姐弟当情深，再无争议。

　　不知长公主可好相处？沐七想问，不等她开口，一行人却在华延宫宫门停下，宫里的太监出门相迎，客客气气，一脸无欺的笑容。

　　惠贵人必定是常客了，华延宫的管事是祁公公，全名祁瑞，后被沐七改名“扣扣”，祁公公年长，心宽体胖，丝毫不介意沐七给自己取的外号，而沐七却“得寸进尺”，想在祁公公身上找点现代人的思念之情。

　　后妃不用给长公主请安，可是四姐皇后和惠贵人偶然闯入华延宫，至此留恋，更是心仪华延宫的私房佳肴。

　　“为什么长公主有特权？”沐七紧跟其后，多嘴又问。惠贵人轻轻摇头，又蹙眉头。

　　“长公主，惠贵人和七美人前来请安。”祁瑞拨开寝宫偏殿的垂帘，里面坐榻上的女人长得真是好看，沐七惊为天人，更重要是对方和自己一样，纤瘦苗条，难得遇到“同命相连的人”，她看她就更亲切了。

　　行礼后赐座，长公主始终笑得温和，沐七痴痴的看着，叹一声“真好看”，说得长公主越发心花怒放。不管这个世界对瘦子的态度是怎样，总之，沐七就是喜欢现在的自己，和长公主的样貌。她肥怕了，肥胖使得她毫无尊严。

　　“你就是沐家的第七女？”

　　“回长公主，我就是小七妹。”沐七一愣，笨拙地站起来欠身。

　　长公主摆摆手，招呼沐七靠近自己，她细看几眼，又拉着沐七的手，沐七心一沉，发现长公主的手好冰凉。

　　“小小个头，吃一百零八道点心，不撑吗？”宫里传开了，收不住火候。

　　“谢谢长公主，沐七不撑，后来回到椒兰殿，我还命御膳房准备一碗阳春面。”

　　“怡兰殿也就几个点心尚能入口，怎能比得上华延宫？”惠贵人半讨好，又半真心。

　　沐七猛地点点头，附和地讨好，有吃的，她甘愿舍下五斗腰。

　　“萧妃的嘴挑剔，她说的好，定当是不凡。”

　　“点心再好也是点心，成不了主菜。”惠贵人很少这么嚣张，恐怕华延宫是她最后的靠山。

　　长公主笑而不语，过后转移话题又问了沐七是否侍寝，得知沐七连皇帝老儿的面都没见过，长公主反倒是皱眉头，不太高兴。

　　聊着聊着，沐七就放开束缚。她扑上去，趴在坐榻另一侧，宫女伺候她们品茶，几杯下肚，沐七和长公主也开始称姐道妹。

　　期间发生了小意外，沐七抬手打翻了矮桌上的茶杯，滚烫的水直接就洒落在长公主的下半身襦裙，沐七眼明手快，长公主来不及阻止她擦拭自己襦裙上的茶渍。

　　“隔着衣服也可能烫……”惠贵人吃惊地立身，她将沐七拉回自己身边，可是不知死活的沐七却下意识地询问，“长公主的裙子里面好像是空的，难道……”

　　长公主不是不嫁人，只是身残不便，她被迫留在后宫，独守一座看似仙境的宫殿。

　　特权的背后是无法掩盖的姐弟情义，不知怎地，沐七居然对未曾见面的皇帝老儿有点好感，至少他有情有义，并不只是传闻中的暴戾。

　　进宫多日，沐七不被召见，不能侍寝，不受重视，一切的一切，本来相安无事，生不了涟漪，可是说的人一多，她就乱了。

　　乱生情绪，情绪生猜忌，猜忌生失落，失落后，心情再也不可能平静下来。

　　“长公主莫怪罪，小七妹绝无有意冒犯。”

　　“这又不是秘密，她迟早会知道。”长公主又一挥手，沐七跪在坐榻的台阶上，小脑袋靠近长公主的臂弯，她又羞又愧，不知道怎么道歉。

　　“把你晾在一边也不是个事儿。”长公主抚摸沐七的发丝，清香扑鼻，她歪着头，问，“小七妹想不想见皇上？”

　　“如果有长公主出面，小七妹应该有机会侍寝。”惠贵人别有用心，这会儿昭然皆知。

　　“侍寝？”沐七蹭一下仰头，紧张兮兮地说，“就现在这个局面挺好。相比之下，我更是想见见华延宫的私厨，在宫里有自己的私厨，小七妹想长长眼界。”

　　“七妹，你真是□□不离吃，你可知道当务之急是什么，除了吃，你进宫就不能有点追求？”惠贵人的大度，沐七甘拜下风，把自己男人推给别的女人，她真是另类的老婆。

　　“惠姐姐，这不是追求的问题，不吃饱，我哪有力气面见皇上？”

　　“嗯哼，谈及吃，你有千万理由。”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是真理儿。”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长公主不能动弹，可是她很想挪动。

　　“两全其美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小七妹只要留在我华延宫，面见皇上那也是易如反掌。”长公主宠溺地说，“至于吃的问题，更不是问题，你还小应该多吃，你三位皇后姐姐可是标准的美人儿，你不能拖后。”

　　沐七被迫长胖，为了迎合口味偏重的皇帝，也罢，反正她吃不胖，只要不嫌弃他吃垮皇粮，她就留在华延宫。

　　惠姐姐不是说了，华延宫有好吃的，肯定不能白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