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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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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颂说完便静静地蹲在原地等着,小兔子可能真被他吓到了,没犟多久,就老老实实地瘸着腿走过来。
方恒在贺颂身后半蹲下身,他盯着贺颂宽阔的背,又看了眼贺颂捏在手里的大棒子。
这么结实的人,胳膊粗的树枝。
权衡了一番利弊过后,他才慢慢靠过去,伸手搭着贺颂的肩,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贺颂轻哼了一声,几乎没怎么费力地就把方恒背了起来。
小兔子还是很轻,轻的不像是个男孩子,一身的骨头没几两肉,他担心自己走太快会把人颠骨折了。
可一想起刚刚方恒经历过的事,贺颂拉下脸,眼神阴沉下来。
“走了。”贺颂提醒道。
“好。”
方恒脸有点热,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一路上他和贺颂都没说话,他一开始还很紧张地直起腰努力拉开自己和贺颂的距离。
走了一段时间,方恒就开始没劲了,最后还是没忍住,脑袋轻轻地搁在贺颂肩膀上。
贺颂走的很稳,一路上他基本没太有颠簸感。
他不是没有被人背过,小的时候弟弟来医院看他的时背过他一次。
以前弟弟还小,就十岁出头,他那时候已经十五岁了,因为生病比弟弟也高不了多少,体重也轻。
小孩子没个分寸,导致他第一次被人背的记忆并不美好。
事后爸妈知道这件事,还把弟弟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原因不是因为弟弟弄疼了他,而是和他这病孩子距离太近了。
方恒轻叹了一声,这段时间回想起以前的事,总会让他突然间觉得好累,跟选择性失忆了一样,现在回过头,上辈子开心快乐的事他竟然一件都想不起来。
那个家里属于他的回忆太少了。
眼皮子越来越沉,他现在疼得已经脱了力,连维持睁眼的力气好像都被吸干殆尽。
方恒打了个呵欠,眼睛缓缓闭上。
“方恒。”贺颂喊了他一声。
方恒被冷不丁地吓了一跳,睡意被吓走一半。
“怎么了?”他慢慢直起身,小声反问。
“没怎么。”贺颂淡淡地回了一句。“别睡觉。”
“饿吗?”
贺颂努力地在找话题。
方恒想了想,老实回答道:“饿。”
他中午没好好吃饭,下午也就吃了杨泳递给他的烤肉,才吃了几口。
不提还好,一提他还真的觉得有点饿了。
“等下给你买吃的。”贺颂说。
方恒扬了扬嘴角,头一次大胆地跟贺颂说心里话,“你怎么突然,变好人了。”
他说完贺颂没有立马回答他,夜里的乡村很安静,听见耳边吱呀哇啦的虫鸣声,方恒有点尴尬。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方恒攀着贺颂肩膀的手动了动,悄悄地撒开往回缩。
就在他手缩到一半,贺颂勾着他大腿的手突然松了一只。
“唔!”身体急速下坠,方恒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双手用力勾住贺颂的脖子,腿也条件方式一般地夹着贺颂的大腿。
“还松手吗?”
耳边响起贺颂不悦的声音,方恒张了张嘴唇,到嘴边反驳的话变成了服软。
“我不敢了。”说完他脑袋往贺颂肩膀上凑了凑,表示自己没在说瞎话。
看他服软,贺颂才用另一只手托着方恒滑下来的大腿。
“好好趴着。”
贺颂沉默着往前走,他不是故意晾着方恒,他也并不计较方恒刚刚说的那句话。
他只是在纠结,他为什么突然会变成方恒眼里的好人。
活了快十八年,他可从来都没被人用‘好人’这个词夸过。
当然,他不排斥这种夸奖,甚至心情还莫名的好。
“你也突然,变乖了。”贺颂脑子转了转,学着以前看韩明明泡妹的技巧,说了句漂亮话。
他声音很低,跟低音提琴拥有特殊的磁性,特别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笑意,方恒毫不意外地被蛊惑了。
方恒花了足足一分多钟,才从自己被贺颂刚刚那句话缓过神来。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爱学他说话。
方恒咬着下嘴唇,耳根子热的发软。
俩人刚到马路边,贺颂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贺颂动了动自己的左腿,侧着头跟方恒说:“帮我拿一下手机。”
方恒还沉浸在贺颂说他乖的惶恐里,贺颂一吭声,他手忙脚乱地伸手去够。
“点接通。”看见原封不动被递过来的手机,贺颂有点无奈。
“啊,好。”
方恒只觉得脸热乎乎的,从刚才起,他就这么不对劲了。
他点了接通,异常小心地把手机贴在贺颂耳朵边。手一抖,不小心挨着贺颂的耳根,触电一样的酸麻感从指尖蹿到心脏。
他突然心跳的好快,满脑子都是乱糟糟嘈杂的声音,吵得他甚至都听不见贺颂在说什么。
等贺颂挂了电话,方恒跟捧了个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放了回去。
现在他心脏里,就跟住着几百头跟他尥蹶子的梅花鹿一样,咚咚咚,蹦的他难受。
等待的过程中,他努力维持直起身的动作,只要他一趴下来,贺颂就会喊他。
方恒觉得自己得了贺颂声音过敏症,他不想再听见贺颂吭声,只好强行让自己直起腰版。
一阵汽车油门的轰鸣声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刺眼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表哥?”车窗慢慢落下,韩明明的脸从兴奋变成嫌弃。
“贺颂?”
“表哥?”
“身份证给我看一下呗,我现在怀疑你假扮我表哥。”
“快说话,再不提供身份证我就报警了。”
韩明明表情夸张地看着贺颂,视线在贺颂和方恒之间来回转着。
对韩明明这个笑面虎,方恒心里有点小害怕,特别是现在对上韩明明不算友好的视线后,他脑子里忍不住蹦出那天原主和韩明明打架的记忆片段。
“少废话。”
韩明明翻了个白眼开了车门锁,“你还真他妈是我亲哥。”
贺颂背着方恒拉开车门,他轻轻把方恒放车座上,耐心地系好安全带,从头到尾他都没给韩明明眼神。
随即贺颂跟着坐上车,俯身从韩明明副驾上拿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喝水吗。”
贺颂问话的同时,已经帮忙拧开了瓶盖。
“哎,表哥你说,下周末我要不要找我后妈咨询咨询,这被狐狸精迷了眼求道长好使,还是求和尚有用呐。”
方恒刚打算伸手去接贺颂手里的水,开车的韩明明阴阳怪气地发话了。
他手部动作一顿,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我不渴。”方恒小声说。
贺颂没说话,他把水塞给方恒,也不搭理前面的韩明明。
韩明明个性刻薄,越搭理就越来劲。
车上两个人都不搭理他,韩明明干脆在车里放大悲咒。夜晚的高速车不多,两边都是山,神神道道的大悲咒怪瘆的慌。
方恒紧紧地捏着贺颂给的矿泉水,靠在门边缩着肩膀不去看窗外,到后来他撑不住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
大半夜的处理完伤口,天再等一两个小时都快亮了。外边的街道很安静,昏黄的路灯照着人行道,把路过的流浪狗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去吃点东西。”贺颂扶着方恒走出医院,看见门外的粥店顺嘴问了一句。
方恒恹恹地应了一声,嘴角耷拉着,眼睛里的红血丝特别显眼,因为走得急,他那张白的过分的脸上还挂着点还没擦干净的眼泪。
他身上划了不少伤,在医院清洗消毒的时候没少受罪,他不好意思当着医生大姐的面嚎,一走出门,没出声地哭了一小会儿。
他背着贺颂,贺颂一回头,他赶紧用袖子擦吧擦吧干净了。
“要打包吗?”贺颂看方恒兴致缺缺,提出了个建议。小兔子现在这样,估计也不想让人看见。
方恒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你在这里等着。”
贺颂说完走进了粥店。
方恒看着这个曾经毫不留情给原主一棒子的人,现在陪着他看病,还给他忙前忙后的,感情上有些复杂。
他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无意间瞟到路边卖油果子的小摊,他犹豫了一下,握着拳头走了过去。
贺颂出来的时候,方恒正背对着他蹲在马路牙子上。
瘦瘦小小的一团,跟团成一团的小白兔也没差。
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方恒。”
贺颂抬起的脚停顿了一下,最近他叫这个名字越来越顺口了点。
小兔子闻声回头,手里拿着两串油炸食品,那东西长着一副看上去就不好吃的样子。
贺颂把粥递过去,“吃了再回去。”
方恒把手里刚刚买的油果子放贺颂手里,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
“很好吃。”贺颂尝了一口,昧着良心生硬地夸奖道。
两人以一种很奇妙的氛围蹲在大马路牙子上吃完了各自手上的东西。
“我们回……”
贺颂正准备带着方恒回学校,放在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喂。”贺颂接了电话,电话那边的人急急忙忙地说了些什么,贺颂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挂了电话后的贺颂为难地看着方恒,“抱歉。”
方恒头一次看到脸色这么难看的贺颂,他了然道:“你快走吧,我自己回去可以的。”
贺颂点点头,转身一路小跑消失在方恒的视野里。
等人彻底消失,方恒才回过头,盯着手里空空的饭盒莫名有点小失落。
医院附近很偏僻,这个时间段不好搭出租车。方恒在公交车站坐下来,背靠着广告牌,愣愣地盯着空荡荡的马路发呆。
他抱着胳膊,上辈子那种孤独感又围了过来。
裤兜里震了震,被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方恒直起身打开手机,最新一条的短信提示在屏幕最上方。
白底黑字,短短五个字一句话,后边还跟了一个署名。
【到学校了吗?(贺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