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日常》且兰

25、025章

　　追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嘴上叼着半截红薯，许宁一行人就开始踏上了捡秋之路。

　　捡秋通常来说有双重意思，可山河大队这边分得可清，他们管上山叫捡，管地里的叫撵。不过不管是捡秋还是撵秋，对于半大孩子甚至是成年人都是难得的额外收入。

　　本来许宁以为就是去郊游，可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人，看着大家腰间都系着绳子，有的手里挎着篮子、有的是拿镰刀、有的是柴刀——他想或许是他想得太单纯了。

　　“承平哥，这么多人都去捡秋，我们会不会什么都捡不到呀？”，许宁像是忽然想起来他们是去捡秋的，可看到村里人陆陆续续往山里走，于是开始担心他们会空手而归。

　　张承平看了他一眼，揉着他的头好笑的解释着：“再过不久就要冷了，捡秋就是这两天的事，况且刚才我看了，咱们大队不少人都是上山来砍柴的。”

　　许宁点点头，小口的啃着红薯和张承平继续聊起天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砍柴？我前几天看到胡东家都好高一座柴火山了。”

　　“不怕，我可舍不得冻到你。过几天我就去砍柴，再请两个人帮忙，三五天就能砍够咱们过冬烧炕的柴了。”，

　　许宁因为张承平的“舍不得”这三个字接不上话，微微一笑继续啃着红薯。

　　“平子哥，你喊我大还有我大大去呗！我也可以打下手。”，胡东这个傻孩子压根没感受到张承平和许宁之间的粉红泡泡，听见张承平要请人帮忙就迫不及待加入群聊。

　　胡西也凑过来搭话：“对呀，平子哥你让我大大他们来帮你吧！我家柴火都攒够了，他们这几天都在家垒院墙，不忙的。”

　　胡家人多好办事，老爷子年纪大了没参加拉电线，可是家里田里都是一把好手。在张承平他们立电线杆拉电的时候，不下地胡老爷子就带着胡东上山砍柴，以至于胡东他大没往山上怎么跑就把今年过冬的柴火储存够了。

　　和他们家比起来，张承平和许宁两个人相依为命，家里人口简单，主要劳动力张承平去拉电，砍柴这件事按理来说应该是许宁顶上。可张承平哪里舍得让许宁去做这种重体力活儿，而许宁则是有心去做也做不了。

　　对于这件大事，张承平不是不知变通，许宁心疼他，他心里更是有杆秤。他才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所以才会和许宁说会请人帮忙。

　　而且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今天出门就是单纯的陪着许宁出来耍。毕竟比起让胡东带着许宁，他更愿意亲自带着他来这么一场名为捡秋实为郊游的散心之旅。

　　“我回头问问你大，他们要是方便当然好了。”

　　“方便咧，平子家做饭舍得放油咧，当家的不是去帮忙是去享受咧！”，胡东这混小子还学着他奶的语气咧来咧去。

　　胡西不好意思的捏着胡东的膀子，让他再敢瞎咧咧。

　　“还有肉，我家里人寄了肉票过来，到时候你们让胡婶来帮我做饭，你们来打下手，咱们一起开开荤。”，许宁自作主张的把大伯父寄来的肉票做了安排，同在一个屋檐下，没得什么事都让承平哥付出的份。

　　好东西留不到过年，张承平是彻底明白了许宁的性子。好在他并不打算事事拘着许宁，营造许宁家里人惦记他给他补贴的事他一直都是保持着的，不然这将近十个月他往家里买鸡蛋蒸馒头还有频繁磨面的事可不好给人解释。

　　而且他很享受许宁这种事无巨细和他一起为家里付出的行为。

　　说完家里的柴火，又聊到胡家今年啥时候推豆腐，大队里面啥时候杀猪……

　　反正小年轻的，话题绕来绕去总是离不开一个吃字。毕竟一年到头这个嘴和肚子都没填饱满足过，谁都指望着能有口东西随时嚼着。

　　偶尔红薯太干噎到了，张承平就及时拧开水壶让许宁喝，这种及时太巧合让许宁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

　　第一脚踩在哗哗的枯黄茅草上的瞬间，胡东迫不及待的扒开刨出细白的茅草根。

　　从干燥的土壤里刨出来一把细细的根茎后，胡东大方的先让许宁和张承平选，然后是妹妹胡西，最后才是自己。

　　不需用清洗，吹一吹就是白生生的根，不认识的人看着茅草根估计就和折耳根差不多。可许宁不管是折耳根还是茅草根都没吃过，所以很好奇的学着胡东的样子咬着吃。

　　不脆，反而是干巴巴的纤维，只不过会有甜甜的汁水，就像是甘蔗一样，不过汁水和个头可比甘蔗差远了。

　　不过这种草的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是久违的甜蜜滋味了。

　　“那里有柿子！嘿，咱们运气不错。”，嚼着茅草根走了一段，在草丛和密林的夹击下四人一边开路一边抬头寻觅高高的枝头有没有隐秘的果实。

　　许宁睁大了眼睛找了好几圈才看到老远的山对面有一颗凋零的树梢挂着几个橙红的柿子。

　　篮子被张承平接过，因为没有路，所以许宁一边依偎在张承平身侧，一边跟着胡东雀跃的脚步。

　　“承平哥，你看——”，许宁发现脚下有一个刺很多的果子，认出来是前些日子张承平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给他尝鲜的板栗。

　　张承平用镰刀背一戳，脚一撵，和上一次一样给许宁表演了板栗快速脱壳技能。风干的开口比壳绿的时候好开多了，没几秒许宁手里就多了四瓣板栗。

　　“再找找，如果不是别人落下的，附近应该还有。”，张承平这话是和胡东说的，他没指望许宁和胡西跑上跑下。板栗这东西不好说，没准是山耗子或者飞老鼠搬落下的，附近都是荆棘还有山岩，茅草覆盖下没准还有大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张承平和胡东分散去探路找板栗树去了，许宁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握着镰刀带着眼睛亮亮的胡西闻声而去。

　　“兔子！！！”，胡西小姑娘惊喜的一声吼，差点没把许宁手里的镰刀吓掉了。

　　听闻有兔子，胡东那是刺溜的在刺丛里穿梭。

　　肉的力量是无穷的，兔肉同理。

　　最后三个半大少年惊喜的追着兔子跑，兔子不傻变速转道那叫一个敏捷迅速，结果许宁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追到一个刺丛边，傻兔子一头扎进虎刺丛被缠得严严实实不能脱身。

　　虎刺正如其名，因为像极了老虎牙又是一个倒钩刺而得名。被扎肉了不能直接扯，越扯约扎得深，只能削下一粒粒刺儿头弯曲着拔，硬拔只能是带下皮肉。

　　胡东现在肉在眼前不顾一切，兔子正挣扎间他眼疾手快硬是给压住了。

　　“嘶——”，兔子到手，疼也是真疼。

　　赶到的张承平先逮着自家孩子从头到脚摸了看了一遍，然后才有心思给傻笑的胡家兄妹善后。

　　张承平给胡东拔刺的时候，许宁和胡西给兔子拔，不过兔子就不需要削刺，直接硬来就是了，可胡东的嘶哈声和兔子抖动的频率居然神同步了。

　　拔完刺后，捆着四条腿的兔子和过度兴奋到胡东形成鲜明对比。张承平一手拉着许宁，一手挥舞着镰刀砍掉张牙舞爪的虎刺，生怕许宁一个不小心就被勾到了。

　　“这波不亏，兔子咱们带回去平分。待会儿摘了柿子，我们就接着去找其他的，要是再来一只兔子就好了！”

　　“醒醒，有一只就已经烧高香了。”

　　胡家兄妹斗嘴间，张承平一边砍刺丛一边一心二用握着许宁的手捏了又捏。

　　“小宁哥你脸怎么还这么红？”，这是刚斗完嘴回头发现许宁脸红的胡西。

　　“刚刚追兔子追的。”，为了避免某人恼羞成怒，张承平抢答道。

　　单纯如胡家兄妹，居然就这么相信了。

　　运动垃圾的许某表示虽然有部分是原因，但是说这话的人更要负责任。

　　半小时后，篮子里多了四五个柿子，许宁脸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然后像是开启了幸运模式，他们先是摘了一大捧山药豆，然后是打了两斤左右的小野枣，接着又眼尖看见了落在地上的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山核桃……

　　作弊器张承平看着许宁的眼睛亮晶晶的，拣到一个小东西就跟捡到了金子一样，恨不得把他知道的有东西多地方都带他走一遍。不过他怕许宁出汗太多被山风一吹着凉，所以看着篮子已经填了三分之一就收手了。

　　在休息的时候，张承平支使胡东捡柴，让胡西先休息，他带着许宁去装水。

　　山凹子里面总是有一些小水塘或是小泉眼，水量不大，但在年景好的时候总是有水的。这种从石缝间流出来的水凉意十足，张承平洗了手再捧起来冲脸，对着许宁时就不敢这么糙了，他手上茧子多许宁脸嫩，于是只好轻轻的用掌心捧着许宁的脸给他消热。

　　要不是许宁汗干了，他都不会让许宁碰到水。许宁想痛痛快快冲一下，可张承平别的地方好说话，关乎到他的身体就不容置喙。

　　“晚上回去我烧水给你洗，那么大一个浴盆你可以痛痛快快洗，乖，听话一点——”

　　被哄得晕头转向的许宁当然是如张承平所愿，只能洗了个手。

　　烧火烀了从家里带来的红薯还有一开始拣到的那四个板栗，四人就当解决了午饭，挖土浇水熄灭了余火后，捡秋之行开始进入下半场。

　　傍晚夕阳的余晖染红的天际时，勉强算是有所收获的四人开回到了村里。许宁看到有的人篮子塞的满满当当冒尖了都，再低头看看他们累了一天才得了大半篮子。

　　像是知道许宁在想什么，胡西小声嘟囔了一句：“捡秋捡秋，半捡半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