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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绝地求生(21) ...

  •   风卷起扬尘,孟行瞥了眼黑沉沉的夜空,像是要落雨,他轻举刀鞘,敲了敲少女瘦弱肩膀。

      “姑娘--”

      安程回神,她终于抬头看这沉沉夜色,明明一切如旧,人却不复初,对待宋意书是怎样的感情呢?她不知道。

      她一直将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过客,她也本就是过客,这里所有人的人生是好是坏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可不知为何,亲眼看到宋意书在她面前陡然逝去,心口针刺般的疼。

      手撑在地面,安程将将站起就觉眼前猛地一黑,几乎要晕倒过去,她心跳剧烈,呼吸也紧促,听得孟行心中一紧,急忙招呼手下侍卫送来水囊,然而水囊还未递到少女手上,风从河对岸缓慢拂来,微凉,裹挟了寒意,让人无比清醒。

      安程将匕首掏出来。

      她刚要朝胸口刺去,手腕却被猛地一击,风声停止,四周安静下来,整个世界像是发动机卡住了,没有了一丝生息。

      “安程,我该话你蠢还是天真?困在循环里你就是这么用的?”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响起。

      玄泽冷冰冰走过来,“衍生的世界越多最后也越乱,最开始是惩罚,你倒是利用得好,不过不涉及什么生死我也没出来阻止你,但你若是这次你以这种方式死,灵魂就永远留这儿罢。”

      风声再一次重新响起,整个世界又活过来。

      少女已经满脸是泪。

      她抬眼,目光落在远处灯火通明的城楼:“我同你们回去。”

      嗓音嘶哑,一字一句咬得极其清楚。

      孟行微微一顿,目光闪过一丝很快的同情,然而被他很快藏起。

      他转身,吩咐侍卫几句,一行人在浓郁的夜色里穿行。

      “都怪你!”

      丛林中有声音小声抱怨,等到几人背影渐渐走远,人脸枯木才继续翻滚它丰厚的唇,却是又在念叨抱怨不停。

      小绿虫借风四散开,跟这说话毫不遮掩的老大哥呆一起,它们内心总觉不太安稳,说不定下一刻,它们就要因为老大哥的愚蠢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跟夜色融于一体的男子什么也没说,他就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不疾不徐走着的少女,安程脊背挺得笔直,月光将她身影拉长,再拉长,直至消失。

      走出森林时天色已然泛白,城楼之上不再影影绰绰,城楼之下的围场也鲜有人影,夜色与昼色交融,很多沉浸梦乡,到处都是静寂祥和。

      安程被吩咐到一顶帐篷外等候,火光慢慢亮起,撑起一片光明,里头人似乎不耐烦,却还是勉强将衣帽穿戴好,然后有人掀了帘子出来,请他们进去。

      座垫上的人面容白净,眉眼阴柔,神情还有一丝被吵醒的不耐,安程微微一笑,借着火光双手呈上手上的石头。

      金元扇了扇鼻子,眉宇间的不耐少了些,却还是看得出嫌弃,他扬了手,立刻有小太监递上帕子,将石头擦了又擦,才堪堪呈上。

      安程听到一声尖细的冷哼。

      她的脸被拂尘戳起,火把凑得很近,近到她甚至以为下一刻火星就会落到她身上,然而她什么也没说,目光平静至极,毫无波澜,她唇畔甚至还浮上一抹没那般明显的笑,然后金元听到有清越嗓音问:足够吗?

      孟行心跳有些快,他忍不住打量这个面上看不出丝毫畏惧的少女,那声音却再一次响起,清亮,底气,明明一模一样的话,说话人眉眼似是多了层冷厉。

      金元神情中多了丝不可言传的奇妙,他乐呵呵将珠子放在盒里,拿帕子净手时目光不经意扫在安程身上斑驳不堪的袍服,似笑非笑:“不知姑娘叫何名字,我核对一番,明儿早便可呈到圣上那儿去。”

      走出帐篷时安程觉得冷意从脚底爬上全身,入了秋后,风再也不复从前那般温和,而是多了料峭,裹了寒意。

      她深呼吸了几下,慢慢走到那横了一列的简陋棺材前,她的身体止不住抖,牙齿甚至都在上下打颤,却还是忍住,她微微倾身,用衣袖将少年脸上的细尘微血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被黑鹰蹭醒时孟行隐隐约约察觉有人走了过来,他睁眼,骤然站起,朝那人行了个礼。

      金元手挥了挥,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陈了一列的棺柩上,那人坐了许久许久,一刻也不曾动。

      其实这样的人原本他素来是瞧不上眼的,可昨晚的眼神,让他莫名想到了曾经的那个人,丝毫不差,甚至更甚。

      天色大亮,城楼之上鼓乐齐鸣,安程抬眼,目光落在那一抹明黄,她目光微凝,朝那不远处胡乱搭建的盆架上掬了捧水,细细洗净眉眼,才跟换衣嬷嬷进了帐篷。

      见贵人时总是要华服加身的,总不能污了那些人的眼,然而管事嬷嬷接过金元送来的这套时,神色还是错愕了些,然而金元只微微笑,静默看着,并不多言,她也闭了嘴巴,快速招呼安程穿上。

      是件剪裁得体的流彩暗红云锦裙,少女容貌秀丽,只是身形偏瘦,并不能将这件衣服很好的衬起,然而和金元意料中的一样,朝堂之上,少女微颔首时,君王目光果然立刻不一样了。

      赏赐比以往每个人都多,宠妃当即冷了脸,安程微微一笑,她尽数接过,神色不卑不亢,虽不知她这样让金公公想起了谁,又让上头这位想起谁,可这一切的发展,正合她意。

      安程朝城楼殿上人跪拜叩谢,金贵妃冷漠瞧着,衣袖下手指轻轻一动,却骤然收住,殿门外有人径直走了过来,不用磕头行礼,不用候着传话,朝堂之上胆敢如此对待君王的,顺金王朝仅一人。

      那人不疾不徐从殿门口缓慢而来,依旧云淡风轻,静雅而立,和从前唯一不同的是,他手心握了盆黑色盆栽,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枯木树干,上面浮了些荧绿,死气沉沉并不好看。

      君王却从殿上猛然站起,亲自相迎。

      金元的目光顺着安程落在来人脸上,他手指捏的发白,他还是个小太监,皇上刚继承皇位时,这人便伴在君王身边了,皇上对这个人的推崇可以说到了极致,朝堂之上但凡他愿意,大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他想要什么奇珍异宝,皇上立刻替他寻来,他想住湖中央,皇上亲自为他设计了一个园林,这一切,皆因为他是顺金王朝大名鼎鼎的国师。

      掌天文,测国运,力数风云气象,卜筮巫祝这些,他都可做,且其预言之事无不准确,皇上甚至认为,这人是上天赐予他来匡扶顺金皇室的存在。

      他恨极了他!

      可他现在不该在司天监掌管事宜吗?

      金元目光沉了沉,他视线落在来人脸上厚厚的面具上,心里又冷哼几声,整天妖言惑众,拿捏姿态,却不来不真面目示人,怕不是装腔作势!

      正想着,皇后温和中带审视的目光扫来,金元执拂尘的手微微一顿,立刻接引君王从台阶下。

      然而并不等他扶他,皇上提了袍子脚步一迈急匆匆上前,他拽住国师的衣袖,字里行间是十分熟稔的语气,被晾在一旁的金元低垂了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阴毒。

      再抬眸时国师已经跟着君王往城楼顶部去了,金元嘴角扯了一丝冷笑,径直往殿外走,走到一半,又扭回来,冷冷看安程。

      “看够了?”声音尖细到令人头皮发麻。

      安程微微颔首,浅笑道谢,大概是对她这宠辱不惊的淡淡神色还算满意,金元招了个小公公,低声又吩咐几句,才慢悠悠朝城楼长廊处去了。

      安程被带了一处偏殿,位置虽然偏僻,里头倒是极幽静的,布景装饰也一顶一的好,能看得出规划布置时用了心思,安程只坐了一会儿,几个容貌清秀举止端庄的宫女推门进来,她甫一站起,皇后从门口屏风处出现,她双手拢于袖间,一步一步走的极其稳当,笑容温婉大气,端的是一国之母的气派。

      安程照着脑海中的印象朝面前人行了礼,她跪下时刻意将云锦裙摆厚厚叠放在地,毕竟这跪下容易起来难,正想着,长廊外传来喧哗,门紧接着被推开,安程低垂了头,瞧了眼这熟悉的布帛鞋,心下了然。

      果然,下一秒,皇后句话未说,径直起身又朝偏殿外去,隔几秒,安程肩膀被轻轻敲了下,抬头,一个面容和善的小宫女朝外指了指,安程会意,两人一齐走了出去。

      城楼顶部风很大,底下围场里是黑压压操练的将士,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和连绵不绝的山峦,可安程什么都没注意,她的视线直直落在被摆放在围场正中央的棺奁,棺奁周围将士举着火把,一动不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安程径直迈了步子往前面围着的一群人那儿走去,立在旁侧的金元瞧见她,又扫了眼和国师相谈正酣的君王,拢了拂尘朝这儿走来。

      “他们动棺奁做什么?”安程直接问,却听一声尖细冷哼,“这事儿可不是你该管的,奉劝你一句,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是要一把火烧了连全尸都不留吗?”安程冷笑数声,金元拂尘微抬,目光落在那最边侧的简陋棺奁上,他嘴上带了嘲讽的笑:“宋家人早知晓了消息也不见叫个人来收尸,你替他操心个什么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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