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白马度春风

30、第二十九章

　　上官君城原本打算的是他们三人从后山溜进主楼里，当初苏倾微是被上官昀从顶楼上直接扔下来的，一点儿阻碍都没有就入了水，而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三个背上也没有长翅膀，不能一次性飞上去，上官君城想要找东西，还只能从一楼溜进去慢慢来。
　　他们三人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出来，不然就有换班的，这边十个人让他们一锅端了，虽然不是生死相搏，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如果不是趁着天黑占了便宜，哪儿能这么快解决掉十个人。
　　好在这时上官君城自己家，他对这里再熟悉不过，领着后头两个小的七扭八拐还真就在巡夜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了主楼里。
　　惊雷堡的顶部被炸了一个大窟窿，月光正从那个缺口处倾斜下来，柔柔缓缓地一如当年。上官君城抬头看了看，顶楼应该是连锁反应，毁了个七七八八，楼梯被炸得上不去人，没掉下来的部分颤巍巍悬在空中。他就没来由的心酸，这是祖祖辈辈多少代的心血，怎么说毁就毁，他有点想问问故去的上官昀，点燃炸药的时候，心不心疼。
　　里边的尸体已经被拖了出去，残局也被收拾过了，除了干涸成黑色的血迹与被毁坏的地砖，什么都没留下。
　　顾夙羽走到正中央去，顶上的月光正好洒下来，把他笼罩起来，身边勾勒出柔缓的银边，他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整座堡内竟然没有一个官兵，与其说是疏漏，倒不如说更是像陷阱。
　　他刚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远处的苏倾微突然神色一凛，弦刀立刻就拉了出来，她耳朵太好，外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已经听了个一清二楚，甚至是听到了弓///弩张开的声音。
　　顾夙羽瞧见她的反应，左手拉住上官君城右手扯住苏倾微，就把两人往阴影处推，以苏倾微那个性子，多半又是要打起来，这一动手谁知到能引来多少人，这个险冒不得。
　　上官君城了领略到这个意思，也不向苏倾微解释什么，扯着她就蹿上了二楼，趴在地板上，悄悄地探出头露了两只眼睛，看着下面的情况。
　　他俩才刚上去，顾夙羽就故作高深的站在中央位置，借着月光漏下来照出的那个圈，背手而立，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苏倾微瞧见那成精的鲶鱼，心里头一咯噔，怎么就这货出来吓人了，顾夙羽那胆子能不能行？上官君城很是后悔，他怎么没把顾夙羽给一把拽上来，虽说知道他是个皇亲国戚，可皇帝老儿的亲戚多了去了，谁能认得顾夙羽这样一个细皮嫩肉还混迹江湖的家伙？
　　“阁下是何方神圣，不妨转过身来，容在下一睹真容？”
　　平日里最讨厌这些文绉绉客套的苏倾微翻了个白眼，这鲶鱼精实在讨厌，长的吓人便算了，还要用这种恶心人的语气讲话，当真更加恶心。她仔细回想了十多年所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还真没有一个能长成这副尊容。
　　上官君城趴在她身边一动不动，他担心对方是个高手，万一自己呼吸声大一点儿，把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可就对不起顾夙羽的舍生忘死英勇就义了。
　　不过出乎了苏倾微的意料，顾夙羽平静的转了过去，面色没有一点儿波动，他掸了掸衣袖上的灰，似笑非笑的看着来人，端出一副四平八稳的皇家模样，反问回去。
　　“那大人觉得，小王如何啊，能否入了大人的眼？”
　　鲶鱼精一伸手拦住身后想要冲出来的小兵，略微一思索，脸上挂出来一个讨好的笑容，嘴巴一咧，恭恭敬敬的对着顾夙羽作了个揖：“是下官唐突了，还望王爷见谅。”
　　“不敢当，”顾夙羽往前走了两步，将他扶了起来，眉梢眼角吊着讥讽，“敢问大人，您身后跟着这么多的人，是来捉小王的？”
　　二楼的上官君城眉毛一拧，顾夙羽封了王，他怎么没听以前手下的暗线提到过？他转眸看向苏倾微，对方神色如常，眼底里略微有些嫌弃，但不知道在嫌弃什么。
　　下面装模作样的顾夙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前的鲶鱼精，从腰上取了一块玉牌，扔到对方的手上。楼上的上官君城眉毛一抬，他怎么没见过这牌子。
　　“我知道你不信，可这皇上御赐的诏牌，你也要怀疑不成？想来是小王只得了个斐字，不出名。”顾夙羽眨眨眼，微微俯下身靠过去，眯着眼问他，“不知道安阳长公主在你那里，可要正眼瞧瞧？”
　　说起安阳长公主，朝中之人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皇帝的长姐，儿时救过尚为皇子的圣上一命，当年下嫁给礼部侍郎做续弦，圣上弄出来的大动静比新皇即位小不了多少，以大赦天下作为贺礼，连带礼部侍郎之前的两个儿子也加官进爵。
　　“下官不敢。”
　　顾夙羽睨了他一眼，接过对方双手奉还的玉牌，在手里转了转，道：“你有什么不敢？本王在这儿赴宴，你就敢带着兵进来大杀四方，你还就真是信任本王，赌定了本王是有绝世武功死里逃生？”
　　“下官、下官并未得到王爷在此的消息，想来是——”
　　“想来？”顾夙羽回想了一下苏倾微给他描述的场面，打断了对方的解释，“你想来就能万箭齐发了，真当本王有三头六臂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不怕被射成一只刺猬？家父素来与惊雷堡堡主交好，这次堡主寿宴广发请帖，家父忙于文书编订，自然是要遣人赴宴。怎么，就算来的不是我，也是本王的亲眷，你说你未曾得到消息，想来是线人不行。不如本王替你把他处理了，如何？”
　　他话说完，轻巧的把佩剑抽了出来，也不再看着对方，只是举着剑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意味不言而喻。
　　“啊对了。如果在这里把我杀了，是不是能扣一顶更大的帽子给惊雷堡，相柳氏？”顾夙羽转了转眼珠子，冲着相柳氏歪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您看我说的可对？”
　　他话音刚落，一枚飞蝗石便打中了相柳氏身后的一名官兵，被打中的那位闷哼一声摔了下去，也不敢叫出来，只好捂着流血不止的额头，老老实实站回到队伍里。
　　相柳氏仍旧低着头，作出恭敬地样子，道：“斐王爷，那位暗探已经被我处理过了，不劳您费心。您是受了何人的蛊惑，下官断然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相柳氏，我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顾夙羽把佩剑收回去，咬了咬后槽牙，他也不敢确定他猜得准不准，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总是要赌一赌，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他对着相柳氏拍了拍手，自顾自的转了身四下走了两步，站在阴影里抬头看着楼顶，“我虽然没有个一官半职，但朝堂里的事情，也不要当作我什么都不知道。暗卫四首领之一的你，到这里来仅仅是为了对付一个惊雷堡，说不过去吧？要不要我帮忙，找找你们没找到的那样……宝贝。”
　　顾夙羽冲着相柳氏眨眨眼睛，瞧见那人眼皮动了动，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这下他心里有了底，但也不敢一股脑儿的兜出去，万一说错了点儿啥，可就前功尽弃了。他看相柳氏也抱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度，索性再套套话。
　　“相柳氏，”顾夙羽突然想起苏倾微和他说过听到的那段对话，脑中灵光一闪，“那东西你们用的可舒服？我想是尝到甜头了吧，可是没办法大量生产，多苦恼啊。对了，上官家的人你那里关了多少，有能耐的，又有多少？”
　　相柳氏终于舍得抬头看顾夙羽，他咧开那酷似鲶鱼的嘴，嘿嘿一笑，朝身后挥了挥手，跟着的官兵自觉地向后退开了一米左右。他慢慢的走到顾夙羽身边，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
　　“那么斐王可知，除上官氏余孽外还漏了一个小丫头，我那死里逃生的手下看见她被上官昀那老匹夫从顶楼推了下去。我派人去寻过，可没找着尸体。”
　　顾夙羽哦了一声，对方说的就是苏倾微了。他眯起眼睛点点头，道：“那大人，要早日把她捉回来，小王可想听到好消息。不过大人，以后做事可千万别像小王这样，平白无故的出个门，反倒惹了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