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白马度春风

4、第三章

　　苏倾微收拾起来倒是很简单，她本来就不会女儿家那些东西，平日里会也只会把一脑袋头发扎成高高的一束就草草了事。对于她来说，洗把脸换个衣裳已经算是给人的最高礼遇，可惜这次出门急，没带几件，又为了方便，清一色的黑衣红边儿，只是款式不大一样。
　　她随手挑了一件换上，把头发重新梳了下，点了点钱袋里的银两，就往正厅去了。到了才发现，顾夙羽在那儿来回溜达，见到她露出个笑容。
　　“阿倾你来了？”
　　苏倾微冲他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换了件衣裳？”
　　她记得刚刚对方还是件鸦青色的长衫，怎么这会儿就成了月白色。
　　顾夙羽尴尬的笑了笑，摆了摆手，答：“不重要不重要，你收拾好了？”
　　他上上下下看了姑娘一番，却是一个首饰也没见着，耳垂上连个小洞也没有，一看就是平日里完全不打扮的样子。顾夙羽有些懊恼，他还以为之前那么素是为了赶路方便，没想到当真是不施脂粉。
　　苏倾微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装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向顾夙羽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咳。那我们走吧。”
　　顾三公子在焉州城可谓是芳名远扬，他每出一次门，都有十里八乡的姑娘赶着来看，他自己对此也是颇为得意。今日为了苏倾微，特意好生拾掇了一番，谁曾想那位苏姓姑娘瞧不瞧他一眼，只顾着到处找她师傅要的东西，弄得顾夙羽有点抹不开面子。
　　好在他天生脸皮厚，仗着自己比那姑娘高，步子大一些，一个箭步上前把姑娘拦住，嘿嘿一笑。
　　“我们先去给嫣儿把宴席订了好不好？一会儿我给你挑，保准你满意。”
　　苏倾微向来是对挑选货物这一方面一窍不通，一听有人帮忙，也乐得清闲，反正横竖都是要走焉州城里头溜达一转儿，怎么溜达不是溜达。
　　于是欣然同意。
　　焉州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好容易天放晴，落日楼的店小二赶紧把桌椅板凳搬到后院晒晒，等着过会儿开门迎客。他还没搬几条板凳，就听见前头的敲门声，掌柜的骂骂咧咧从二楼下来开门。
　　这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外头一点儿声音都没了。
　　店小二脑子一懵，手上的板凳还没放下就往上一提，抄着板凳往外头冲，大有同归于尽的气势，只是他还没靠近他的掌柜的，露出半张脸的黑衣姑娘手一抖，他扛在肩上的板凳从中间被齐刷刷的砍成两截，上头那一半砸在他的脚边，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电光石火间，顾夙羽伸出去阻止苏倾微的手还没把她的衣袖碰上，掌柜的头都没转回去。店小二愣了片刻，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掌柜哎哟一声，把手往大腿上一拍，急吼吼的过去扶他。
　　“你干嘛啊？这顾三公子上我们这儿订个席你至于这么激动嘛啊？”
　　顾夙羽那只伸到一半的手尴尬的转了个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身旁的苏倾微慢慢把手放下来，轻轻地甩了甩手腕。
　　“那什么掌柜的，这可就说好了，五日后就看你落日楼的本事了。”
　　掌柜的赶忙儿把店小二一把拽起来，赔着笑：“自然自然。”
　　苏倾微看顾夙羽拱手行了个礼，也有样学样的对着店小二拱手，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鲁莽了，见谅。”
　　然后赶紧跟上顾夙羽的步子。
　　虽然说雨中的焉州城吸引了不少文人骚客驻足欣赏，诗兴大发的赋诗一首。但不管怎么说，终归是天放晴更加吸引人一些，尤其是在大晴天里还能看见芳名远扬的顾三公子。
　　苏倾微总是觉得背后有人盯着她，但她每次一回头，都看见几个女子用手帕捂着嘴窃窃私语，她被看得心里发毛，鸡皮疙瘩掉一地，不由得仔细回想了一下到焉州的这两天有什么招惹什么人。
　　可是她才到了两天啊，连焉州城的城门都没搞清楚在哪里，上哪儿去招惹人？
　　顾夙羽听着身后没动静，下意识回头看她，发现这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陷入自己的沉思里头。他伸手放到她面前，使劲地晃了晃。
　　“阿倾，想什么呢？”
　　苏倾微抬眸看他，一巴掌把他的手呼下去，上前了一步和他并肩，斜着眼看看街道两旁窃窃私语的姑娘们。
　　“我在想，为什么这大街小巷的姑娘都盯着我看。你们焉州人的习俗？没见过外乡人啊。”
　　要说外乡人，苏倾微倒也是比较明显的外乡人，她是东覃人，那边靠近外邦，通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她的脸上就有着很明显的外域特征，高鼻梁大眼睛眼窝深邃，眼眸也不像中原人的黑，反而是浅浅的棕色。但那高高扎起来的黑色长发又和经常出没在焉州的外邦商人不同，他们都是金黄色，而眼前这姑娘黑的纯正，不掺一点假。
　　“你干嘛也盯着我？”
　　苏倾微感受到他的视线，受不了把脸转过去，却瞧见对方一副惊喜的小模样。
　　“阿倾，我才瞧见你这里有颗朱砂痣！”
　　她的左眼角下有颗红艳艳的朱砂痣，只不过太小，一般不走的近些不容易瞧见。
　　这有什么的？苏倾微下意识去摸了摸她那一颗小小的痣，颇不在意的甩了甩手，把藏进袖子里的纸条抖落出来，在顾夙羽面前晃了晃。
　　“说好的帮我选！赶紧的！”
　　这姑娘大概是在山上待的太久了，对胭脂水粉耳环手镯之类的东西一概不感兴趣，顾夙羽想拉她进首饰铺看看都没辙。他就看着这姑娘按着纸条跑上跑下的买东西，什么都不给自己考虑。而他，就负责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着姑娘跑，并且负责提供意见。
　　“阿倾啊，你等等。”
　　顾夙羽瞥见烟霞阁，那是焉州城出了名的裁缝铺子，他这两天看苏倾微的衣裳，一水儿的黑，没点儿姑娘家的颜色在，路过的时候突发奇想，要给苏倾微定一条裙子。
　　苏倾微是一心一意想回去，对于顾夙羽这些花花肠子一概不知，听到这声喊，回头去看他一眼，迟疑的问了一句。
　　“怎么？”
　　“你看你大老远的来焉州一趟，我尽尽地主之谊！来！”他上前一把攥住苏倾微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把人拉进烟霞阁。
　　他们顾府是烟霞阁的常客，老板一看他走进来，还带着一个姑娘，赶忙迎了上来。
　　“顾三公子啊，又来做衣服？”
　　顾夙羽点点头，对苏倾微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把她往里头推了推。
　　“那个，给她量一下，做个衣服。”
　　苏倾微也没反抗，任由过来的女人把她推到后边儿去，顺手把手里提的一股脑儿的东西都塞到顾夙羽手里。
　　看她完全走到后边儿，顾夙羽赶紧拍了拍老板的肩膀，取了一锭银子塞过去，道：“我昨儿听说你这儿到了兰泽的一匹云萝锦，拿匹红色的给他做裙子。我过两天来取。”
　　老板赶忙点头，用余光瞟了瞟后边的没出来人的位置，好奇的问了一句：“三公子，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没见过？不是我吹，这焉州城的姑娘都来我这儿做过衣裳，我都眼熟。可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