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婢》红尘旅客

54、鸾凤还巢

　　湖心亭里，众人早已散去，只有一个孤单的身影静静的坐在那里。

　　王冉亲自端了茶水过去，帮曹统添了杯茶：“公主身份尊贵，又有我叔母护着，一向如此，夫子也不好说什么。是我不好，不该告诉宗正实情，让宗正受委屈了。”

　　曹统听出这是之前和自己说话的女郎，慢慢转过身，接过茶水，轻轻吹了吹，声音有些低落：“不怪你，是我太苛刻了。”

　　“公主没有母亲教养，又流落民间这么多年，接触的都是些粗鄙下贱的人，行事自然粗鄙不堪，曹宗正也是为她好，怕她丢了皇家颜面，好意提点。”

　　曹统一口茶差点呛了，长了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当面形容“粗鄙下贱”，白净的脸因为尴尬微微有些泛红，轻咳一声，缓缓道：“公主流落民间，行事难免与宫廷长大的公主有所不同，但也算端庄娴雅，并无大错。”

　　杨皇后和羊献容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清河公主身为杨皇后嫡亲的孙女，羊皇后嫡亲的女儿，很好的继承了两人的美貌。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清河公主的一颦一笑都极为优雅动人，是她远远无法企及的。

　　不管她们背后怎么说清河公主行事粗鄙，不通文墨，公主单是静静的执笔端坐在书案前，都美的如同画里的仙子。

　　不过想起清河公主的那手字，王冉又有了底气，撇了撇嘴：“清河公主虽然生的端庄，这些年毕竟是在下贱人家做粗使婢女，不曾读书识字，连每次习字，还需要我帮着铺纸研磨呢。”

　　王冉揉了揉白嫩的手腕，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幽怨。

　　事涉清河公主，曹统听得认真，却越听越糊涂。

　　在闲云山庄的时候，清河公主明明最是温柔知礼，才学过人，怎么在她口里就这么粗鄙不堪了？可是若说她恶意中伤，那清河公主的字可是他亲眼所见的，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清河公主换了个身份，整个人都变了。

　　字变了，行事风格变了，连喜欢的人都变了？

　　他忍不住暗想清河公主到底是伤到了哪里？该不会伤到了脑子吧？

　　想不明白，曹统先不去理会，轻轻抿了一小口茶，眸色微沉：“不知女郎是什么身份？怎么管起清河公主的事了？”

　　无论公主如何，都不是你一个臣女可以议论的吧。

　　没想到宗正卿竟然主动打听她身份，王冉心里暗喜，表面尽量表现的平静如常：“我是汉安侯王大将军的侄女，光禄勋之女，今年十六岁，家里都唤我阿冉。”见曹统目露思索，低声补充道，“公主初来乍到，又不通文墨，长豫哥哥让我多多照看。”

　　“公主身边难道没有教引嬷嬷和伴读吗？长豫兄怎么能让自己妹妹如此辛苦？”

　　“书馆里除了蒙学的稚子，其他人都不带仆婢的。”王冉解释道，趁机继续抱怨，“公主毕竟在民间长大，不通笔墨，若是认真学习，我照看一二也是应该的。只是公主对书画并不上心，我每天到学馆第一件事就是帮公主铺纸研磨，可是公主每每写不了了几个字就和三殿下溜出去玩......”

　　“太不像话了。”曹统将茶杯重重放在石桌上，霍然起身，“长豫兄怎么能让你伺候清河公主笔墨呢，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没等王冉反应过来，曹统已经飞快的抬腿离开。

　　眼前的茶水因为放得过猛，水波还在轻轻晃荡，倒映出少女姣好的容颜。

　　王冉渐渐反应过来，想到曹统临走前说的话，心莫名的砰砰跳个不停：宗正卿竟然因为长豫哥哥让她伺候清河公主笔墨，去找长豫哥哥算账去了？

　　震惊过后，是巨大的狂喜。

　　宗正卿一向淡漠，对王慕瑶避之犹恐不及，对清河公主，更是没个好脸色，刚刚还把清河公主骂哭了呢。却偏偏对她另眼相看，主动为她打抱不平，这怎么能不让人想入非非？

　　宗正卿可是出身陈留王府啊。

　　长豫哥哥是王家最出色的男子，年纪轻轻就跟着叔父王导入仕，也没有多高的官职，而曹统一入朝就位列九卿。

　　叔父王敦，王导为了琅琊王鞠躬尽瘁，出生入死，撑死了也不过是个侯爷，而曹家家里可是有着王位要继承的。

　　等琅琊王登基后，宗正卿肯定会承袭王爵的，陈留王府是什么地位，即便皇帝皇后也要给几分面子。

　　若是能嫁给宗正卿，比嫁给其他人强的何止百倍？

　　已过午时，寻常时候，清河公主早备好了汤饼点心，招呼大家一起用饭。开始王悦还不好意思，但是清河公主准备的饭食确实美味可口，身边的人也都喜欢，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今天曹统突然把清河公主叫走，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他们只好用寻常的干粮垫补垫补，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却怎么吃，怎么觉得没滋没味。这宗正卿，找人也不挑个时候，至少让清河公主先把饭弄好了再说呀。

　　大家围坐一起，边吃边眼巴巴的望着门口。

　　然而一直到饭菜快吃完了，清河公主连个影子都没有，却看到宗正卿满面寒霜的过来了。

　　看着曹统两手空空，也没带什么好吃的，清河公主也确实没有跟来，王悦有些失望，再看他板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更加摸不着头脑，只好将他让了进来，笑道：“不知宗正卿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曹统也不废话：“听说长豫兄安排自己的妹妹，照料清河公主笔墨，可有此事？”

　　“你说阿冉吧？不错，清河初来学馆，人生地不熟，我让阿冉照看着公主。”王悦奇怪的看着曹统，“这有何不妥吗？”

　　“自然不妥，长豫兄怎么能让自己的妹妹照顾公主呢？”

　　王悦奇怪的看着曹统：我不让自己的妹妹照顾公主，难道让你妹妹照顾吗？你妹妹不欺负公主就不错了。

　　想起来了，你妹妹责打清河公主的事，你们家还没给个说法呢。

　　想到这里，王悦的脸色也阴了起来。曹统今天这是哪根筋不对了？

　　“清河公主身份不同旁人，我安排自家妹妹照看一二，没什么不对吧？”

　　曹统轻笑一声：“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莫说一个人，即便再多三五个伴读伺候笔墨，也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宗正卿是为何而来？”王悦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能够陪伴公主殿下左右，是何等的殊荣。如此好事，长豫兄怎么能一言不发，悄悄给了自家人？这不太合适吧？”曹统顿了顿，“莫非长豫兄觉得其他高门士族家的女郎太过粗鄙不堪，不配陪侍公主殿下？”

　　王悦一噎，这叫什么话？

　　不过是清河公主刚到学馆，人生地不熟，他让自己的从妹照看一二。原本就是他们王家的学馆，王冉又是自家从族的妹妹，使唤她照看公主原本也是情理之中。难不成放着自己的妹妹去一边玩，使唤别人家的女郎不成？

　　这怎么到了曹统的嘴里，就成了他以公谋私了呢？

　　王悦身边的人也多是高门子弟，闻言都坐不住了。

　　王悦本以为这些人会帮他说话，没想到一个个全冲着他来了：“长豫兄，给公主选伴读怎么不知会我们一声，我家妹妹和清河公主年龄相当，虽然不才，也饱读诗书，略有才名，想必勉强可以给公主做个伴读。”

　　“我家女郎虽然粗鄙了些，也幼承庭训，还算知书达理，即便笨手笨脚伺候不好笔墨，也可以陪公主逗趣解闷。”

　　“是啊，是啊，我们家里也有才貌双全的女郎，不能都从你们王家选。”

　　王悦：......

　　曹统今天见了琅琊王，就被明里暗里的要求想办法让清河公主嫁给王悦，好不容易打消了他们的念头，见了清河公主，又生了一场气。

　　憋了满肚子的气正愁没地方发呢，还好王悦的妹妹给他指了条“明路”，如今看到王悦被众人纷纷指责，那表情郁闷的好像生吞了只青蛙，他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曹家老宅并不在建康，虽然建康城里也有几处房产，但是这几年家里没人在朝为官，只有几房下人看屋子，如今不便住人。

　　虽然骑着快马往回赶，到家时也已经暮色沉沉。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现在回到家来，只觉得身心疲惫。

　　如今恰好是在晋怀帝驾崩的三年国丧刚过，刚司马邺又刚刚被俘的关键时期，世家高门担心再有个万一，又是三年国丧，正在急着议亲。

　　清河公主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多少高门士族的眼睛都盯着呢，他已经没时间去想清河公主为何隐瞒身份了，先想办法把亲事定下来才是。

　　刚进家门，还没来及更衣，曹云芝就过来了，一见面就埋怨：“哥哥，你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去找清河公主麻烦呀？”

　　“别听别人瞎说，哥哥怎么会去找清河公主麻烦。天色不早了，快回去歇息，乖。”

　　“你还骗我，今天襄城公主府上的人都找上门了。听说你居然嫌弃公主不会说金陵话，字也写得奇丑无比，有辱皇家颜面，把公主当场骂哭了，听说清河公主哭了一天，都不肯去学馆了。你说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今天襄城公主的人气势汹汹的过来兴师问罪，可把她吓了一大跳。她还以为襄城公主知道了清河公主和她的事，要收拾她呢。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哥哥跑去招惹了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的金陵话说的怎么样，她不好说，毕竟清河公主在她身边一直说的吴侬软语。但是说清河公主的字不好，那绝对是胡说八道，清河公主这些年一直跟着她一起读书识字，那字写得怎么样，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狠狠瞪了哥哥一眼，就算真的找麻烦也要编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呀。清河公主的字他当初也是赞不绝口的，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曹统顿时头大，暗道坏了，摆摆手：“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不懂，我以后再和你解释。”

　　曹云芝不肯走：“今天的事很快建康城就传遍了，如果有内情你赶紧解释清楚啊，我们还要给襄城公主一个交代呢。”

　　打发下人离开，曹统无奈道：“告诉你倒也无法，但是这事和其他人解释不清楚。你不知道，清河公主非闹着要嫁给王悦，即便知道王悦正在议亲，还说要做妾，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我若是不阻止，琅琊王说不定今天都要给他们定亲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曹云芝：王悦居然觉得我欺负公主，冤枉啊
曹统：你还算好的，如今天下人都觉得我欺负公主
更新比较慢，大概是周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