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之诗》八雲影

36、介小姐

　　告别了慕家兄弟，杨她们拎着一盒子耗子上了路，索菲亚平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很显然这耗子让胆战心惊，哪怕是死耗子还装着盒子，她也远离拎盒子的人，不知道小时候有什么黑暗的回忆。
　　拎盒子的人是杨，奥丽菲亚倒是不怕这种东西，她只是好奇为什么慕云深坚持要用这种东西作为礼物——魔晶老鼠并不算珍贵的东西，头顶上的晶石也只有一小片而已，要是需要石头敲掉就是了。
　　她们趁着夜色去了停船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小的港口，一般用于渔民们使用，停放的船只多数也不大，根本不可能进行远洋航行。不过对于她们来说没什么值得吃惊的，波士顿的航线遍布世界各地，这次恐怕又是用同样的中转方式而已。
　　找到预定的目标船只并不困难，特别是当黑暗中窜出一只猫引路的时候，那只白色的猫颇通人性喵喵叫了几声，示意大伙跟着她走。没有慕云深在身边，杨又不做声，其他人认不出来这倒是普通的聪明一点的猫还是魔兽。
　　猫很快带她们来到了船边，喵了一声之后轻巧左拐右钻不见了踪影。那艘船比一般的渔船要大一点，快船结构木质轻巧紧密，吃水线一下能够看见有金属的光芒，算是艘能够应付大风大浪的一等一好船。
　　出于保密的必要性，她们没有在船下面呼唤船主，而是直接登上了船。船上空空荡荡，放着有一些桶子和钓竿，除此之外和普通船只区别并不大。
　　奥丽菲亚她们正左右看着，突然自船上主桅杆上听见了一声奇异的咕咕声，抬起头的时候只见一道巨大阴影直扑而下。索菲亚抬手正要开枪，那黑影已经从滑翔变成了翻滚，摔进了木桶堆里。
　　“哎哟……”听见是人的说话声，四人便小心翼翼靠了过去帮忙将滚来滚去的木桶追回来堆叠好。艾莲娜打了个响指，将火球小心翼翼凑近伤者位置。
　　“疼啊！”没想到忽然站起来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穿着索科亚魔法公会制服的巨大猫头鹰，几乎和她等高。
　　“哦……”奥丽菲亚在第一时间明白了为什么慕云深要提供冰冻耗子，但是这是她第一次见尼克海姆的成年魔兽，她拍了拍白发少女示意将冰冻耗子礼盒递了上去道：“我们便是接头的人，这是您的礼物。”
　　“礼物？哼哼……”猫头鹰笨拙接过盒子用爪子勾着打开，它嘟囔道：“还不错，现在的小孩子们还算懂事。”
　　大多数成年魔兽出来旅行都会变作人类的模样，虽然他们也经常各显神通保留自己奇怪的特征，比如说头或者是皮毛，有时候是尾巴和耳朵——但是后面这几种很容易被当成法克罗纳人接受龙族的怒火，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保留头部。
　　像是这样浑身上下都维持着魔兽特征出来逛的格外少见，艾莲娜紧皱着眉头盯了她半天，缓缓伸手过去拔了一根羽毛，口中喃喃道：“竟然是真的？”
　　猫头鹰龇牙咧嘴了一声后道：“最近的小孩子可真不懂事。”
　　“抱歉……如果你是魔法公会的人，我以为我会认识你。”艾莲娜赶紧道歉道，她皱眉道：“魔法公会的魔法使当中，来自其他种族的可不多。”
　　猫头鹰笑了几声道：“我可不是魔法使，难道那两个男孩子没告诉你们吗，我是制作魔法道具的人，已经干这点事情百年了。”
　　这倒不是什么夸张的话，魔兽的寿命极长，百年已经算是短暂。艾莲娜正想再说什么，猫头鹰已经开始喵喵喵了起来，白猫不知道又从哪里窜出来亲昵蹭到她腿边，很快将盒子里的老鼠连成一串拖走。
　　猫头鹰这才站了起来，她道：“别在外面站着了，就要发船了，我会将你们送到辛巴达去。”
　　“等等……”索菲亚抓住了问题所在，她皱眉道：“我们不是中转船吗？”
　　“怎么会？”猫头鹰扑扇了一下翅膀，她道：“我们直达船。”
　　糟了，恐怕要让慕家兄弟久等了——大家不约而同这么想到。

　　进了这艘船的船舱，这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像是利用空间魔法拓展过的样子，比外面显示的要大上许多。这里东西齐全，有各种蔬菜干粮，也有不少药草和药剂瓶子。
　　看样子猫头鹰常年居住在船上，已经将这里当做家了，甚至为了这些客人们准备了地铺和毯子。艾莲娜惊讶于此人竟然能够掌握高深的空间魔法，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了许多奇异的道具，有不少正在运作中。
　　船只摇摇晃晃启动了，她们难以想象猫头鹰是怎么凭借着自己的翅膀完成这些工作的。
　　在船上安顿下来离开港口没多久，猫头鹰又一头扎了回来，夜行魔兽现在一点也不困，睁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从里面搬出来一个大箱子道：“这趟旅程我可是冒了极大风险的，当然你们也不能亏了我的。”
　　她自箱子里笨拙取出来几样道具，一一排在众人面前：有一块精致的怀表，还有一块造型奇异的木板，此外还有一些古怪的完全认不出是什么的魔法道具，甚至有一把扫帚。
　　艾莲娜皱眉去辨认这些道具，被翅膀的风扇了一脸花，猫头鹰道：“挑一件吧，你们必须选择一件，也只能选择一件。”
　　古怪的人总有些古怪的规矩，索菲亚几次想要问这都是什么，都被艾莲娜抓着手臂冷静了下来，奥丽菲亚只盯着杨看，结果最后变成大家都盯着杨看。
　　白发少女皱眉盯着这些道具，最后将视线放在了那块不起眼的怀表上，然后这才抬眼看了一圈其他人，将视线停留在索菲亚身上。
　　红发天工师立刻笑嘻嘻将怀表拿起来说：“我们就要这个了，现在总可以说说什么用了吧？猫头鹰小姐。”
　　“你可以称呼我为介小姐。”不知道为何在看见她们选择那样道具的时候，猫头鹰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她笑道：“看来你们发现了好东西。”
　　她用翅膀点了点那块怀表道：“那可是我最重要的三件宝物之一，这是最后一件了，终于……终于我等到这天了！”
　　她翻来覆去说这几句话，越来越激动，甚至在屋里走来走去，直到艾莲娜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您难道是那位受到诅咒的道具师！”
　　“是我。”介小姐坦然承认了这一点，她道：“真是怀念啊，居然还有人记得我，百年了，我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将最后一件道具卖出去了！”
　　“您要去找那个将您变成猫头鹰的人复仇吗？”艾莲娜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她皱眉道：“他早已经死了。”
　　“啥玩意？”介小姐像是被噎住了一样，那张鸟脸上第一次被人分辨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咋在你们那里就变成这种故事了？我本来就是鸟啊！”
　　艾莲娜觉得自己小时候的读物一定都是浪漫杂志，眼下她三观尽毁了。

　　介小姐又转了几圈冷静了下来，她终于愿意讲出来当年的故事，不过在那之前她先指着那块怀表道：“这是我制作出来的三件道具的最后一件，也是唯一可以操控时间的一件。”
　　大家立刻看向白发少女，杨耸了耸肩膀道：“试一试？”
　　介小姐拿起了一个瓶子打开瓶盖，冲着索菲亚道：“做好准备，按上面的开关——”说着她直接将水泼向索菲亚。
　　索菲亚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按了下怀表的开关，表壳打开的同时水流有一瞬间的停顿，不过还是在下一刻就拍在了她脸上，仅仅能被肉眼捕捉那一刻停了下来。
　　索菲亚擦了一把脸，她惊讶又委屈道：“是真的……只是，时间要是能再长一点就好了。”再长一点就能够躲开了。
　　“也是最废物的一件，时间实在太难搞懂啦。”猫头鹰泄气坐了下来，发出不明所以的咕咕咕声音，像是在抱怨着什么。
　　“不，很厉害了。”杨却突然开口这么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废物道具，而是你的最高成就。”
　　“在世界上，时间是最难理解的东西，所以一贯只能被世界赐予，可你敢于去触摸门槛，是勇者。”她这么评价道。
　　介小姐沉默不语了片刻，抬头道：“是这样吗……我的第三件道具，是我唯一得到称赞的道具，我应该高兴？”
　　“这件道具一定会有用的。”索菲亚嘻嘻笑道：“不介意我留下吧，钱我当然也会支付的。”
　　“一格萨尔银币。”猫头鹰这么说道，没等索菲亚反对，她道：“我的老师曾经嫉妒我的成就，他对我下了诅咒，我必须卖出三件与我最息息相关的道具，才能获得自由。”
　　“现在我已经从海上解放了，一银币不过是我最后的纪念物，将这趟旅程走完，我便可以回家了。”她这么说道，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我需要出去走走，抱歉，夜晚我更喜欢一个人，这艘船非常坚固，如你们所见，这艘船我已经完全改造过了，只会晚一些到达，但总会安全到达。”猫头鹰站起来走了出去，留给那群少女们一个背影。
　　索菲亚还在翻来覆去玩弄着怀表，她用晶石抛上抛下，在空中暂停短暂的一点点时间抓住那些晶石，她嘟囔道：“确实好难掌控，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
　　杨笑而不语，她转身躺在了床铺上，闭上了眼睛。

　　如同介小姐所说，她们确实比正常船只晚了一周才到达辛巴达，上岸的位置也并非是什么大型港口，而只不过是某一个海边村落的小型渔船停泊点。
　　风尘仆仆的旅人们从船上跳了下来，迎接她们的是渔民们警惕的注视，甚至有人喊来了警卫检查这群人是不是偷渡客。“说真的，这里的人觉悟是不是太高了？”索菲亚在后面嘟囔了一句。
　　她们听见船只的碰撞上，扭过头去的时候船已经逐渐离开了，猫头鹰站在船头大喊：“给那群人看你们的身份证，有缘尼克海姆再见！”
　　“赌一把她没有这里的停泊证，你看她跑得有那么快。”奥丽菲亚这么说道，她苦笑了一下示意大家将证件拿出来。
　　警卫很快查证了证件的真伪，收起了警惕的表情，询问她们的去向。黑发少女主动道：“我们想去不语者森林。”
　　警卫们互相看了一眼道：“离这里倒不是很远，只是为什么要去哪里？”
　　“我们跟朋友约好了要在那里见面，而且也希望能够见到造梦者大人们。”奥丽菲亚这么说道，她仔细观察着警卫们的表情，看着他们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哼，不语者森林已经关闭好几年了，有结界将一切和外界隔绝，靠近的人都会陷入最深的梦境。”最终有一位好心的鬼族警卫对她们这么解释道。
　　“没有任何办法了吗？造梦者们也没有？”艾莲娜在一旁冷静发问道：“我很难想象世界各地的造梦者都被召回了某一个地方，随后那个地方就被封闭了。”
　　“而事实上就是如此，每年不语者森林只开放一个月的结界，但是那些人同样有去无回。”鬼族道：“如果你们愿意碰碰运气，就找辆马车去城里面，那里的冒险者公会大概会有专车，最近正到了要开放的时间，希望你们能活着回来。”
　　警卫中有人嗤笑了一声，很快招呼那些人去海边的其他地方巡逻了。

　　“你们怎么看待这件事情？”这么危险令人不安，奥丽菲亚询问她的朋友们，并且提出自己的建议：“或许我应该一个人去。”
　　“我和你一起。”索菲亚毫不犹豫这么说道：“我可不能看着我的朋友遇到危险的时候身边没有人，何况说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我欠你们所有的人的。”艾莲娜这么平静说道：“意思就是，我也会去。”
　　现在大家都把目光转向杨，白发少女一直令人捉摸不透，但是没有人会怀疑她能够成为这群年轻冒险者当中的主力。
　　白发少女正捂着嘴打哈欠，被三道目光逼问，她不得不放下了手，看了看奥丽菲亚。黑发少女认真望着她，眼中并没有期待，只是很平静面对她会给予的任何答案。
　　“好吧，我去。”杨最后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