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雷劈后我穿越了》百叶草

41、二狗子般的笑容

　　太子殿下离开后，邺兆尹亲自来探望季蒙。他那张老脸全是谄媚的笑容，躬着腰问季蒙有何吩咐。
　　季蒙连说不敢，可碍不住邺兆尹的热情，开口要了几床被褥后，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

　　天号上牢房的待遇特别优越，有云被铺盖，有衙役看门，若是忽略四堵白白的高墙，还真是一个好地方。
　　季蒙睡到半夜，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没多想。他以为是衙役们过来巡房或者打扫卫生的，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忽然胸口的被褥一空，几撮冷风吹得他打了个颤。
　　季蒙蓦然睁大眼眸，对上一对含笑的眸光，浑身一凛，心头的火气欲喷发的岩浆，横眉怒目。可对方没给他喷发的机会，往他怀里塞一只毛绒绒的小白兔。

　　季蒙蹙眉：“怎么，大半夜送烤肉兔子了？”

　　“季小蒙。”罗瑾玉站在他身旁，正色说：“要是你不愿意呆在这里，我也不会勉强。”指了指敞开的牢门，说：“你走吧！”

　　邺兆尹府衙一天三班。现在值夜班的衙役都是生面孔。个个精神饱满，目光凛然，手持佩刀站得笔直。
　　季蒙狐疑：“你真放我走？”他话语音度调高八度，故意让守值的衙役们听到。他们听而不闻，目光一变不变。

　　罗瑾玉说：“你难道不想走？”
　　季蒙气得把小白兔还了他，掀被穿衣穿鞋：“谁想坐牢？”

　　“有时坐牢不一定是坏事。”

　　季蒙反驳：“但绝对不是好事儿。”

　　罗瑾玉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走出牢门。他手里抱的兔子伸长了一双长耳朵，拱了拱罗瑾玉手心，又跳到床榻，似乎觉得季蒙厚厚被褥堆砌起的云被洞像兔子窝，就这样一头栽了进去。

　　半晌，季蒙回来。脸色已经恢复平静，他坐到床榻上，把在他被窝捣乱的小白兔子揪了出来，冷眼看它：“趁我不在，故意捣乱，该打。”
　　说着作势要打兔子，兔子扑腾着两条短腿，想跳也跳不了。

　　罗瑾玉眯了眯眼眸：“不跑啦？”

　　“跑什么跑？现在老子出去，那叫越狱。”他搂紧兔子栽到床上，哼道：“本来跟我也没多大的关系，横竖不是我的错，若是因为我无故进了一趟大牢，又因越狱被灌上“畏罪潜逃”。明日天下人都知道季蒙小虾米是个大恶人。”

　　罗瑾玉笑了：“你还不算太笨。”

　　季蒙觉得他跟罗瑾玉是朋友，还是共过患难的那种真朋友。悲愤坐起，把兔子又还了他，蹙眉：“你到底当不当我是朋友呀！”

　　罗瑾玉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放在季蒙手心：“签字画押，明日我带你出去。”

　　胸口一口淤血就这么咔着，不上不下。
　　季蒙把纸张撕了个粉碎，哼了哼，挪着屁股坐得离他远了些，说：“枉我当你是好朋友。”
　　那张破纸，他无须看也知道定是罗瑾玉写的“认罪书”。只要他承认自己是主谋，太子就没事了。

　　可他季蒙就得尝狗头铡的滋味。
　　拒绝。

　　罗瑾玉捡起一缕破烂的纸条，说：“我们还是朋友。”他话语平和，似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其实季蒙也觉得他没做错什么。
　　他跟太子比较，自然是太子更加重要。
　　可死人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都要他来抗。

　　“你们这些高官，每次出大事就急着找替罪小羔羊，也不去好好找人理清真相。这是个阴谋，大大的阴谋。”
　　季蒙觉得自己真是太他妈的冤枉了，不就附和金大腿喝个花酒嘛！好好的，还摊上命案，招来飞来横祸。

　　罗瑾玉说：“人已下葬，难以寻出死因。”

　　季蒙恨得咬牙：“所以你就急着让我去死。”

　　罗瑾玉老实说：“没那想法。”

　　“那你抓我来干什么？喝茶睡觉聊天？”季蒙不满地嚷道：“我不乐意，我要回家。”

　　罗瑾玉从袖中又掏出一张纸条，放在他手心，温柔地哄道：“签完字画了押，我就带你回家。”

　　怪不得撕了一张“认罪书”，罗瑾玉半点儿也不生气，原来还有第二张。
　　季蒙气哼哼地再撕了第二张，纸屑如雪花飘满牢房，他得意伸出掌心：“来呀！拿出第三张呀！看我签不签。”

　　罗瑾玉“嗯”了一声，还真从衣袖拿出第三张，不仅有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还有第六张。他说：“你慢慢撕，我家还有，撕完了我让侍从送来。”

　　季蒙：“......”
　　你他妈的这是在玩游戏吗？

　　他瞪大眼眸，脸上写满了“老子很生气”的表情。

　　罗瑾玉说：“撕吧！多撕几张就不生气的。”

　　多体贴的罗罗啊！
　　但现在他不稀罕了。季蒙心里呸了呸，咬牙拉开前襟，往胸口掏了掏。摸到胸口一张硬纸，脸上的悲愤怨念通通化为阳春三月的和煦笑容，嬉皮笑脸地唤了句：“好罗罗。”

　　罗瑾玉眉梢一挑。

　　季蒙从胸口掏出一张白白的纸张。纸张与罗瑾玉见过的都不同，外有一层透明的薄罩住，里面是纯白色的。
　　季小蒙拿着白纸欣赏了一会儿，又挪开白纸看向罗瑾玉的容颜，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了片刻。

　　罗瑾玉沉得住气，无论他如何笑，依然没有理会。
　　季蒙没有卖多久的关子，高高兴兴把照片翻了一页。照片中的罗瑾玉在黑暗泥地上，五官沾满尘土，头发凌乱，白色里衣满是皱褶，身上盖了件破破烂烂的红袍，蜷缩着如一只被围困的可怜小兽。

　　“你说明日我把这副画拿给邺兆尹，说季蒙不仅杀人还睡了当朝宰相，会不会直接给我一刀。”季蒙挑了挑眉梢，似乎捉到罗瑾玉七寸，说：“反正我今日死和明日死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横竖把脑袋往狗头铡一按，脑袋就这么滚地了。”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罗瑾玉没了君子风度。眼皮子跳了跳说：“季小蒙，你敢。”

　　拿着照片的手在罗瑾玉面前一晃，季蒙哈哈大笑：“若是罗大人说我不敢，怕是低估了小人物想找垫背的......”
　　话还未说完，罗瑾玉按住他肩膀，把他往床榻一推。

　　两人倒在床榻上，罗瑾玉瞪大了含火的眼眸：“季小蒙，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张画像，他在黑暗中的模样惟妙惟肖，绝非是一般的“画”。还有他外面裹着的透明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
　　《西游记》和《孙子兵法》又是从何处来的？
　　除了这些，还有他在边城贩卖的方便面、饼干、防狼喷雾，那些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季蒙的来历超出罗瑾玉计算的范畴，他抿着唇角，死死盯住被他按得一动不能动的季蒙：“你究竟是谁？”

　　季蒙来自未来，很多东西也不敢太过显摆，这就是他在繁华的临安城开书斋的真正原因。
　　书本是通用的，他只要换了个包装，就没有太多的区别。

　　可这照片......
　　他一时气昏了头，没有任何铺垫和理由，就这么展示给古代人看。如今天气再寒冷，季蒙也热出了一头大汗。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扭了扭身体，面红耳赤说：“人家是季小蒙，肚子里还有罗大人的孩子。”

　　罗瑾玉胸腔的火听到这笑话，立刻撤得七七八八。
　　他直起身体，把季蒙手里的照片抢过，蹙眉说：“以后不可轻示旁人。”

　　季蒙乖乖点头。
　　罗瑾玉没多留，抬步走出牢房时，回头满是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守天号上牢房的衙役通通被人叫喊了出去。

　　空荡荡的大牢里，只有季蒙一人。他躺在被窝，忽然觉得大腿被什么东西拱了拱。季蒙手伸到大腿处，把那只毛绒绒的小东西逮住，提它的长耳朵把它捂在胸口。

　　小兔子三角唇瓣在空气中嗅了嗅，看着蠢萌蠢萌的，像极了二狗子。
　　季蒙把它放回暖烘烘的被窝，忽然就笑了：“你主人把你落下了，我的宠物把我扔了，咱俩同病相怜，正好作伴。”

　　☆☆☆
　　冬日的三更天冷得让人自哆嗦。
　　罗管家奉上小暖炉：“夜深露重，大人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罗瑾玉手放在小暖炉上把东西往罗管家怀里塞了塞：“不碍事，倒是管家早些去歇息吧！莫要太操劳了。”

　　冰清玉洁的主人还有一颗怜悯下人的菩萨心肠，罗管家感动不已，手里暖炉没推却，高兴捧着怀里：“多谢大人。”
　　告退后，正想迈出书房大门，罗瑾玉忽然叫住他：“季蒙在边城做的那些善事可都收集好了。”

　　罗管家从手袖掏出一个小册子说：“收集了八成，都记录起来了。”
　　说起季蒙做过的善事，罗管家对他的印象改观了许多，从不学无术靠大人吃软饭的混账小崽子，变成有点儿小聪明小能耐、经常大发善心救济百姓的热心肠小哥儿。
　　配他家大人，也算勉强能配。

　　罗瑾玉看了眼厚厚的小册子，想起季蒙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敛眉说：“收好了。”

　　罗管家知道自家主子把季蒙放心坎上，应道：“老奴一定贴身保管。”想了想又问：“不知季公子何时被释放出来？”
　　虽季蒙此番坐牢也算冤枉，可大人早就替他想好了。过几日就是太后寿诞，季蒙在边城乐善好施，为人正直，又是替太子背锅。
　　大人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来个“无罪释放”也不是不可能的。

　　罗瑾玉神情疲倦说：“再说吧！”

　　罗管家一惊，莫非大人在邺兆尹府衙受了季蒙的气，有心要再关他几日，挫挫他的脾气。可瞧大人的神色又不太像。

　　罗瑾玉又说：“可查清季蒙一顾茅庐书籍的出处？”
　　罗管家顿时明了，颔首说：“季公子办事严谨，一顾茅庐未有一人肯吐露半个字。”

　　“许是并非不肯吐露，而是不知。”罗瑾玉单手撑住额头，眸光低垂，说：“罢了，暂且不要去查，免得被有心人注意到而大做文章。”

　　罗管家颔首应是，觉得他家大人真是考虑周到。
　　庞武中庸无用，吃了一次败仗后便不肯再出城迎战，葛中猖獗一日甚比一日。边城百姓人心惶惶，谁也没有想过号称“善财童子”的季蒙在边城卖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出自何处，又是什么来历。
　　可若是被有心人揪出来了，还真是麻烦。

　　罗瑾玉从抽屉取出一件破破烂烂的红衣袍，递给罗管家，眸光微敛：“烧了。”

　　“啊！”罗管家惊讶不已。
　　这红衣袍，他有幸见过，大人自去了一趟边城，回来就双手捧着这么件破烂衣袍，衣摆被撕裂成好几条，红色丝线露了出来，恐怕送乞丐，乞丐都特嫌弃。
　　可大人不仅没有嫌弃，还亲自洗，亲自晾干，亲自珍藏。

　　他莫说要碰一下，就算看几眼也没有机会。

　　“大人，您真要烧掉？”罗管家哆嗦着手准备接过大人的“宝贝”。他心里琢磨着是真烧，还是假烧。
　　若是真烧，万一大人明日找呢？
　　可若是假烧，万一是对大人和季蒙不利的东西，会不会坏事。

　　罗瑾玉把衣袍慢慢靠近罗管家，裂开几条的红布扫了扫罗管家的掌心，他满脸苦恼地思考要不要真烧，正想接过。
　　罗瑾玉忽然把衣袍捧着怀里，警惕看了眼罗管家，再迅速地塞回衣柜。

　　罗管家：“？？？”
　　那个怕他抢了宝贝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儿。

　　罗瑾玉轻轻地咳了咳，说：“夜深露重，管家早些歇息吧！”

　　罗管家忍住内心的嚎叫，恭敬退出房门。想着冬日凉，大人门窗开着万一着凉可如何是好。刚一转身，大人已经又把抽屉的破烂红袍拿出，捂住心窝旁，似乎极其温暖。
　　唇角扬起，笑得跟住在柴房里的二狗子。

　　☆二狗子：微笑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