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小姐姐，求嫁》岁既晏兮

2、第 2 章

　　夕雾回头看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姑娘。
　　她疑惑着揉了揉眼，觉得自己应当是看错了，把镜子放回储物袋，小心地拿出那盛着赤见草的玉盒，往多宝阁走去。

　　只是这片刻的功夫，董州清却没坐在那儿了。

　　——是回去了吗？

　　一旁有个管事儿的看见她，把正招呼的客人交给了一个伙计，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夕雾姑娘，可真是不巧……少爷他方才走了。”

　　这管事的明明没说什么，可夕雾总觉得他语带调侃，脸上不觉发红，讷讷地应了句，正待说什么，却听一旁有人道：“董管事，你们主家有喜，这多宝阁怎么也不添些折扣？也不教我们这些老客沾沾喜气？”

　　那董管事脸色似乎变了变，但转眼间又是一副和气生财的笑，“不知何真人怎么有空？您大驾蔽阁，当真是蓬荜生辉……快快，楼上请……”

　　在修真界，“真人”乃是金丹期的修士才有的称呼，这位一脸老态的“何真人”不过是方筑基的修为，却被称作“真人”，显然是极爱虚名之人。
　　不过，在这青川县出个筑基修士，可当真是了不得了，便是这何真人的脾气实在讨人嫌，也多得是人愿意上前讨好。就是此刻，他身后也跟着一群炼气一二阶的跟班，单论气势，确实十足的。

　　董管事殷勤地引着人往楼上走，这位何真人鼻孔仰天出了口气，“怎地？你这楼下我还逛不得呢？”

　　“逛得、逛得……您请。”董管事虚抹了把汗，躬着身子引着何真人往前走，一件件地法器介绍过去。

　　何真人满口挑刺，把这楼下的东西都数落了个遍，最后只买了个鞭形的下品法器，抬手就递给身旁一个尖脸猴腮的男人。

　　那尖脸男人一脸谄笑地谢了恩，张嘴又是一大串儿恭维，只把何真人哄得眉眼都松了，掏灵石的动作都爽快了。

　　“这……”

　　看到落在自个儿手里的那一枚中品灵石，董管事满脸为难，“何真人……这攻击的法器向来都比一般的要贵上些，就是下品也是难得的。我们东家的规矩，您也是知道的……只求您开开恩，莫要为难小的。”

　　那何真人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不过是想占占便宜罢了，不过这董管事姿态摆得虽低，但威胁却是不少。

　　东家……
　　就凭“多宝阁”这个招牌，他就不敢在这儿闹事。再者，董林安虽是个没用的，倒是有个马上要筑基的能耐儿子。

　　他冷哼了一声，知道这董管事看着像面人儿似的没脾气，可却是个软硬不吃的，也不欲与他纠缠，又扔了两块中品灵石过去，阴着语气道：“这可够了？”

　　董管事又是一张笑脸，“够、够！可真是足足够的！这多宝阁能开在青川县这旮瘩角儿，还多亏了您照应生意……”

　　董管事一面找灵石，又是一顿马屁拍了过去，显然把何真人拍得极为熨帖，脸上的皱纹都消了些。对董管事递过来的下品灵石，也数都没数一下就放回了储物袋，临走竟颇为罕见地点了点头，问候了句，“你家少爷的喜酒，是转过年来就办罢？”

　　那董管事暗叫一句遭，转眼儿瞥了一下夕雾。
　　夕雾一开始还有些愣神儿，被这么看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那边何真人仍续道：“听说是霖水宫宫主的亲传弟子……你家少爷还当真是有福气呢……”
　　这句“有福气”不知拐了几个弯儿，说得是阴阳怪气的。

　　董管事这会儿可不敢看夕雾的脸色，张嘴就是一连串儿的客套和恭维，好歹把那何真人哄出了门。

　　夕雾觉得自己听得很明白，可等到董管事回来，还是忍不住又朝他确认道：“董大哥……要成亲了？”

　　董管事觉得头上又开始冒汗了，这事儿啊……还真是瞒不过去。

　　董管事张嘴啊，能哄得进来的客人都眉开眼笑地掏钱买东西，可就是没哄过小姑娘，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是道：“夕雾姑娘，您可别哭啊。”

　　夕雾觉得眼眶发酸，但却没掉泪，甚至勉强扯出个笑来。手指不自觉地使着劲儿，抓着的玉盒都快被她抠出凹坑来了。
　　她一面把那盒子往董管事手里塞，一面笑道：“董叔，这是我给董大哥的贺礼，是送得有点早了，您可别嫌弃。”

　　手里的玉盒递了出去，夕雾又接连后退几步，“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儿，就、就先走啦。”
　　说着话，人已经跑出去了。

　　看着那跌跌撞撞的背影，董管事不由扬声，“夕雾姑……”
　　还没叫完，却被人拦了住。

　　“少爷？您没走呢？”董管事有些纳罕。

　　董州清眉眼带笑，应了一句，解释道：“方才去了趟楼上。”
　　他说着，从管事手里接了玉盒来，转身就要走。

　　却被董管事叫了住，“……少爷。”

　　董州清“嗯？”了一声回头。

　　“夕雾姑娘如今才十六，就已经是炼气六层的修为……她身后又没有什么宗门家族的。就凭她资质，当董家将来的主母……”

　　董州清没说话，只看着管事，脸上的笑意却敛了些许。
　　董管事立刻就闭了嘴，抬掌到嘴边，虚虚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是小的胡说了，少爷莫要往心里去。”

　　董州清伸手拉住了董管事还要再扇自个儿的手，笑道：“侄儿知道，董叔这是关心侄儿呢。”
　　却也没再说别的了，只转身离了去：要什么，不要什么，他从幼时起就比旁人明白。
　　……霖水宫的那位可是丹师。

　　玉盒抓紧了又松，显然抓着它的人心情并不平静。是啊，若是平静，方才又怎会专程上了楼呢？

　　玉盒打开，露出里面保存完整的药草来，翠绿的叶片，叶片边缘却是晶莹的红。

　　董州清愣了许久，不由苦笑一声，“……傻姑娘。”

　　*
　　夕雾出了多宝阁，眼泪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和董大哥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董州清乃是董家的大少爷，又是青川县远近闻名的天才……而她自己，只是暂时定居在青川县的一个孤女……

　　可是……可是……

　　早有心理准备，她觉得自己应当是没有多难受的，只是眼泪却一个劲儿地往下掉，糊的眼前都模糊了，她抬袖擦了几遍都擦不干净。

　　视线朦胧间，突然看到一道身影，夕雾动作比脑子快，连忙脚下运起灵力追了上去。

　　“恩人姐姐！”
　　夕雾追上去的时候并未多想，等真正拦住那剑修姑娘时，却意识到自己现如今这狼狈的模样实在不适合道谢。

　　但人都拦住了，再想这些实在是有些迟了，她胡乱拿袖子抹了把脸，好不容易眼泪稍止了，开口却打了个哭嗝，“恩人……嗝……姐姐……”

　　夕雾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那剑修姑娘虽然表情没怎么变化，但是她就是察觉到对方不大高兴。
　　她换位思考一下，觉得自己要是当街被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拦住，估计也不会高兴。

　　她连忙解释自己的来意，“恩人姐姐可能不记得了，今日在后山，是恩人姐姐救的我。”

　　见那剑修姑娘微微颔首，显然是想起来的意思，夕雾才松了口气，又连忙往外掏东西。

　　一个玉盒、一个储物袋。

　　“这个是那只黑爪兽的内丹，恩人姐姐走得匆忙，没有拿走……这储物袋里的东西，是谢礼……我修为低微，这里面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还望恩人姐姐不要嫌弃。”
　　她说完，才想起自己还没介绍自个儿，又忙道：“我叫夕雾，五年前搬来青川县，就住在城最东边。恩人姐姐有什么事情，尽可以过去找我，我虽然修为浅薄，但是恩人姐姐有吩咐，一定竭尽全力……”

　　夕雾觉得，自己这一段话说完，这剑修姑娘的脸色更冷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这位剑修姑娘生气了，一时颇为无措，眨了眨眼，原本稍止了一会儿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不过她现在双手捧着玉盒和储物袋，实在是空不出手来擦眼泪，只能使劲眨眼把那眼泪眨掉，然后埋下头，含糊道：“……恩人姐姐见笑了。”

　　一只筋骨分明的手落在那玉盒上，将那盒子拿了起来，旋即头顶传来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不必。”

　　这还是夕雾第一次听这位剑修姑娘开口，这声音比一般女孩子要沉些，又冰冰凉凉的，让人心底一震。

　　不过……很好听。

　　夕雾看着自己手里的仅剩的储物袋，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那剑修姑娘的意思是不要谢礼了。

　　她想再多劝几句，可被那剑修姑娘看了一眼，登时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看着剑修姑娘一步一步地走了远。

　　人家救了她，她只一句轻飘飘的道谢，这让夕雾颇为不安，可再追上去，又有些无礼纠缠的意味。夕雾局促地站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眼中是满满的沮丧。

　　正在这时，已经背过身去的剑修姑娘却回了头，夕雾似有所感地抬头，露出个惊喜笑来。
　　剑修姑娘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但夕雾觉得她好像没有不开心。

　　“镜子。”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夕雾一时也有些懵，她突然灵光一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方才在街角对着整理仪容的那面镜子。

　　这镜子是凌厚给她的，他不知在上面施了什么手段，能变大变小、还摔不坏。这种东西在修真界也不少见，连下品法器都算不上，不值什么钱。

　　要说这镜子有什么优点，那就是格外好看，椭圆的镜面，下有一手柄，花枝从手柄始，互相缠绕着向上，在镜子边缘绽开一朵朵小花，栩栩如生。

　　夕雾看着这剑修姑娘打扮朴素，身上的衣服连点花纹都没有，头发也只是随意的往后一绑，什么钗环都没带，还以为她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呢。

　　但毕竟是女孩子……

　　夕雾欢喜地跑过去，把那面镜子往前递，笑道：“恩人姐姐喜欢，真是太好了，若是恩人姐姐不嫌弃，还请收下。”

　　剑修姑娘却只摇了摇头，又道了一句“慎用”，然后便转身离了去。

　　她这回是真的走了，明明感觉步子迈得不快，可转眼间就人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