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7、第四十章 如雷噩耗纷纷至,似海怨仇滚滚来。 ...

  •   “老二、老三,这下可坏了!你们看谁来啦。”是周凌失魂落魄地在头里喊着。

      快步走进院子的是五个人,其中一位披着蓑笠、背着竹篓的汉子看似个渔夫,他对宅子的亭台楼阁、砖石木雕、板绘牌匾甚是赞不绝口,尤其是惊诧于那大门口高耸的门楼子。“好厉害呦,这大下!咂咂。”他东瞅瞅,西看看,摸摸这儿,碰碰那儿,如获至宝,爱不释手,不知不觉落在后面。

      “陈蓬,你在哪儿磨蹭什么?这孙府较你那五帆船要宽敞多了吧?上岸住比漂在海上做游艇子长见识吧?一会儿让你看个够,先把正事办了,快来!”走在前面的是团练巡检官林嵩。

      那人正凑过去细看花墙上的壁雕,“嵩嵩,我告诉你,我就没看到过这么精美的石刻,比我那‘竹篱疏见浦,茅屋漏通星’的乡下房子不知强多少呢?不是我预见到后崎是块风水宝地,将来会出诸多披朱着紫的官员,我后辈子孙能出人头地的话,我就搬来泉州城里住。咂咂,你看这五子登科,这刀功真地道,哎呀,那里还有喜鹊登梅呢,这门两边光秃秃的,加副对联最好。”

      “我的天啊,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那份闲情雅致。难道还有时间写楹联吗?”林嵩急得直跺脚,他冲着院子里的兄弟俩喊道,“二公子、三公子,出事啦,出大事了。”

      孙致达、孙致恒两兄弟见巡检官愁眉苦脸的样子,便知道一定是事关重大,关乎自己呀,哥俩赶忙迎过来询问究竟。“林巡检,怎么啦?”

      “怎么啦!致通兄弟不是去浯洲岛运马吗?船,运马船被海龙卷吸走啦。”

      “啊!”

      “嘿!”

      两个人和大哥孙致通虽不是一个妈生的,也有骨肉情分呀,不禁伤心疾首啊,“这是真的?谁看见的?”三公子自从误认了尸首之后多加了小心。

      “他!后崎的陈蓬,是他亲眼所见。”林嵩把跟过来的渔夫一把扯过来。

      “啊,是真的,在下陈蓬,两位公子可好?”渔夫器宇轩昂不卑不亢,虽是卑贱低微的小民,却透着超凡脱俗之气。

      “你就是号称白水仙的陈蓬,久仰大名。”看来三公子听说过此人,不觉生出崇敬之情。

      “大名不敢当,不过是个漂泊风波里的一个白水郎而已,在海上日久寂寞了,上岸选了一处风水宝地歇歇脚,东去无边海,西来万顷田。松山沙径合,朱紫出其间。”

      “陈蓬啊,都急死我啦,快把大公子遇难的事说说吧。”巡检官见同来之人三心二意、不紧不慢地样子,还没心没肺地吟诵起诗来了,立刻打断他再往下说,催促大智若愚的渔夫切入正题。

      “对,对,我对你们说,就在那江口附近,你们家大公子就站在那大船上,望呀望,不知在望什么?见了我还打招呼说话呢,老陈,出海捞蚝啊?我就问他,大公子,几天不见去哪里啦?他就回答,刚回来,去那浯洲岛陈家收马。”渔夫一个人扮做两个人的腔调,左斜下身子,右歪个脑袋,还卸下篓子给他们看那半下子生蚝,惟妙惟肖不容人不信,“咂咂,正说着话海龙卷就来啦,上连着天,下杵着地,离我的了乌船不到几丈远,一下子把大船卷到天上去了,卷得无影无踪的,差一点连我也被捎进去。咂咂,好厉害哟!”渔夫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海上历险记,可把听者吓得手脚冰凉一身的冷汗。

      “嘿,我们家是怎么啦?接连出晦气的事,先是年前老头子瘫了半边身子,接着大船又平白无故地被火药烧个干净,这又大哥遇上了海卷风凶多吉少。”孙致达心事沉重地自言自语,转手将簸箕交给身后的姑娘。

      同来的周凌和尹天赐在旁边跟着叹息,“不只你们孙家出事啦,我和尹勾勾说是去城里走走,满城都在传团练使陈岩的二公子延晦也出事啦。说是疏通沟渠时摔断了腿,伤得很重啊。”

      “是呀,延晦把腿给摔断了,我已经派船送回福州去啦,恐怕一时半会儿痊愈不了,真是祸不单行啊。”林嵩愁云惨淡地证实道。

      一直默默跟在后面,忧心忡忡的孙管家开口道:“我还听说去杭州的府兵恐怕回不来了,仙霞岭的关口被浙东观察使刘汉宏给封死了。这要是海贼冲上岸来,泉州城不就毁于一旦了吗?”

      “林巡查,确有此事吗?”三公子向林嵩询问实情。

      再看这位官爷无奈地点头称是。“都别在这儿傻站着啦,老二、老三,老帮主患有中风,半边身子不听使唤,再不能受刺激了。大公子是我的好朋友,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四弟学艺在外不着家,他是指望不上啦。我们还是去后堂面见夫人吧,夫人是个有主见的人,一切要商定好了再办。”

      周凌又帮着朋友拿主意,天赐同样伤心欲绝,表示衷心的慰问,“是的,孙致通叔叔是我师父的知己老友,没曾想遇到不测,真让人痛心呀,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两位公子尽管吩咐。”

      “好,好,嘿,事已至此要防患于未然,孙管家,把留在家里的门徒和下人们都集合起来,做好应对一切不测的准备。再分些人手去海上寻找大哥的下落,三弟你亲自带队,不能放弃一线希望。”二公子向来思考缜密,临危不乱的本事可能是在屡次爆炸中锻炼出来的吧,他又不忘叮嘱姑娘,“一会儿把蜂蜜烧成炭,和粉末掺匀了,倒到篓子里,一定要轻拿轻放啊。”吩咐完后又让她重复一遍,这才放心地示意大家去找母亲。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唉声叹气地往后院去。“小妹妹,这就是火药啊?说是能把大下炸上天,轰!哈哈,让我捏点看看,一点点啊,好厉害呦,咂咂。”渔夫又被簸箕里的粉末吸引住了,他用手抓起一把拨弄着,还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叔鼠,那这些是没有掺蜂蜜的啦,威力只有一点点哦。”

      “陈蓬,你在哪儿干什么呢?跟我们去见夫人啊。”走出院门的林嵩回身招呼着。渔夫不耐烦地把手里的粉末抛回簸箕,“来啦!催,催,催,真麻烦,还有完没完?嵩嵩,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为了我们的友情已经严重触犯了我做人的底线。走,走,走,你说了算。”

      当天孙致恒便驾船出海寻找去了,天赐让悉水性的新罗人金东林与公子一同前往,死马当活马医吧,都知道被海卷风刮走生还的希望太渺茫啦。

      鲸鱼帮里由夫人和孙致达主持,忙着搭设灵堂,置办殡葬用品,讣告亲朋好友。本想瞒着中风的一家之主,可老帮主听力没毛病,他艰难地走出屋子,先是机警地竖起耳朵,像只荒野上逃窜的兔子,诡秘地向下人询问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伺候他的仆人这回有了准备,说是没人来,是隔壁人家在办丧事。“哦,李连没来就好。”老人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抬起头满意地望着杆子顶上飘扬的鲸鱼旗。

      再后来渐渐响起了唢呐和念经声,而且是越来声音越大,乐手吹得越来情绪越亢奋,“不对!这是从正屋传过来的,你们在骗我。”老帮主孙阁不听下人的解释,艰难地拄着手杖,拖拉着半边身子,一步一蹭地挨到灵前,待看清牌位上的名字,不顾大家的劝阻大喊一声“老大”,悲痛欲绝地扑到棺椁旁,顿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了。之后是嘟嘟囔囔语言不清,总会是埋怨儿子不该这么早离他而去,鲸鱼帮的大局再无人来支撑啦,说着哭着一阵眩晕摔倒在地,家里人又是一阵忙乱,将其抬回西跨院去。

      就在这天夜里,更深人静之时,一条黑影潜出孙府,又蹑手蹑脚地翻过不高的城墙,轻车熟路赶到江口,上了一条早已守在那里的小船,径直往深海里划去了。

      天刚蒙蒙亮,全城便骚动起来了,府外面的街道上不时有士兵跑来跑去,肆无忌惮地高声呐喊,还伴着兵器的相击丁零当啷、垂死者的绝望哀嚎。

      “外面怎么啦?管家呢?孙富贵!快去把他找来。”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从后院涌出来,不知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心情烦躁地询问道。

      “孙管家不在房里,床上的被褥都没铺开。”派去的下人跑来回禀道。

      “这个该死的家伙,搞什么鬼?阿霍噶。”夫人生气地低吼了一句。

      “母亲,是谁惹您生气呀?”二公子提着鞋子跑过来。

      隆子夫人见儿子出现了,心里便不那么紧张啦,“还能有谁?那个神神叨叨的孙富贵呗,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达儿,你听这外面是闹腾什么呢?”

      “嘿嘿,母亲,富贵是我让他出去的,去唤四弟回泉州共图大计,助老爸一臂之力。您让我猜外面怎么啦?一定是老爸和特使按计划动手了。”孙致达毫不避人地大声说。

      “哎呀!你这孩子想找死呀?什么话都往外说,被旁人听了去,传到那老家伙的耳朵里,他还不得杀了我们。尤其是通儿的那两个朋友,他们还住在府里呢,隔墙有耳呀。”这声老爸说得母亲心惊肉跳。

      “嘿嘿,这有什么?李连是我老爸!我姓李,不姓孙,这句话我都憋了十几年啦。那两个犊子是听不见的,昨晚在宴席上我往酒里加了点药,我配的药威力无比,就是神仙也得瘫成一堆泥,那几个客人全被我撂倒了。杀我?来呀!我正等那老鬼来杀我呢。母亲,当年是他夺人所爱霸占了您,逼得老爸远遁投军,是他拆散了你们的好姻缘。现在还怕他做甚?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废物,他那个假仁义的大犊子也被海卷风卷走了,致恒那个傻子更不值得一提。这次夺城成功,老爸若是被朝廷封为泉州刺史,这城里就是我们说了算啦。待致远把海上的兄弟们带回来,那真是打虎还要亲兄弟,上阵还需父子兵啊,到那时老爸麾下的府军如虎添翼,大功告成了。”二公子神气活现地让人打开府门,从怀里掏出个白毛鬼面具扣在脸上,呼号着准备带领家丁冲出去支援都虞侯李连。

      “致达少爷!可不好了,不好啦。”是管家富贵跌跌撞撞地一头扎进府来,他的背后还插着一枝雕翎箭。

      孙致达,不!应该改称李公子啦,他手疾眼快一把抱住来人,“富贵,出什么事了?我弟弟致远呢?海上的弟兄们呢?”

      “少爷,大事不好了,我们上当啦。”管家强打精神支起上身,“全是陈岩设的圈套,那个董昌派来借兵的钱谬没有走,带着右厢都虞侯廖彦若的队伍就藏在城外,还有从福州来的九龙军把城包围了,那个摔断腿的陈延晦也好好的,就是他带着兵攻入镇南门的。”孙富贵咽了口吐沫,翻着白眼眼看就要不行了。

      “快说,我弟弟致远到底怎么样了?”致达气急败坏地使劲摇着他。

      “我们刚一上岸就被埋伏的官军围住了,致远少爷带着弟兄们拼死后撤,借助火箭好不容易上了船,可没想到刚划出没多远,却被大少爷指挥的船队截住了。”

      “老大有船队?”致达莫名其妙地询问道。

      孙富贵有气无力地回答:“嗯,是澎湖屿的船队,我们抵不过铺天盖地的飞枪、飞斧头,全军覆没啦。那个吐蕃人的一掌真烤人,引燃了船上的火药,致远少爷躲闪不及被活活烧死了。”管家凭着最后一口气把话说完,脑袋一歪咽了气。

      “啊,我弟弟被那大犊子活活烧死了,我要报仇!血债血偿!”致达像疯了一样怒吼着。

      “别喊啦,他们追来了,夫人,救救我,把我藏起来。李连那个狗东西,只顾自己的性命,翻过城墙逃跑啦。”特使陈敬珣连滚带爬地逃进府来。

      “呸,你个阴阳人,竟敢叫我老爸狗东西!你不想活啦?不是你在背后鼓动,老爸怎么能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呢?陈岩也不会找到铲除异己的借口啊,我看你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人!把他拖到老东西的院子里去。”

      “公子,不是我,不是我,误会啦,全是误会呀!夫人,夫人,听我解释。”不管特使再怎么狡辩,家丁们像拖死狗似的把他拽走了。

      “母亲,您从地道先走,大犊子不晓得有密道通向城外,我结果了他们便来。”儿子让女佣们护着夫人先行撤离,然后吩咐着手下人去把周凌和尹天赐带到西跨院,再叫人到自己院子里取火药和那夷州姑娘。

      当巡检官林嵩带着大队人马冲进孙府西跨院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那高高耸立的旗杆上捆绑着几个人,在杆子的周围堆满了柴火,二公子手持火把发出瘆人的奸笑。

      “嘿嘿,好大的火箭呦,来家里做客的全在这儿呢,还有这个老不死的。对了,跑了一个爱拔毛的厚,么呀,你的跟班呢?把他藏起来耶,你真的很讨厌倷,我会翻脸喏。你造吗?为直都萱你。”他将火把靠近最下面的姑娘,嬉皮笑脸学着花环女的口气,“那你不是喜欢火箭吗?我这就把它点着,一飞冲天送你们上路厚。”

      “二弟!你这是干什么?快把父亲放下来,他重病在身受不了惊吓。”

      “二哥,你疯了吗?放了阿美姑娘。”

      “致达公子,特使纵然有千般错,也不能滥用私刑啊,应交于观察使处置嘛。”

      “坏蛋,把我师父绑得最高,我们与你有仇吗?”

      大家你一句,他一句地质问着。

      “嘿嘿,全给我闭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李连是我老爸!我姓李,不姓孙,我家妻离子散都是这老家伙害的。孙致通,你去当正人君子吧,可鲸鱼帮的大旗不能倒,你卖你的鹿皮、鹿角,我和弟弟劫我们的商船,想在泉州设立市舶使,抢走弟兄们的饭碗,门都没有!看他陈岩的诡计如何得逞?你们害死了致远,我要血债血偿,现在就送这一干人等上西天,让你们也知道知道什么叫肝肠寸断。”不容众人齐声高呼,致达将火把投入干柴中,一声巨响旗杆冲天而起,相应的是李公子丧心病狂的笑声。

      可狂笑却戛然而止了,大家抬头惊愕地发现,原本捆在杆子最顶端的尹天赐挣开了双臂,左手一掌劈断了旗杆,接着右手一掌击中上行的大半截,硬生生将其推了回去,“轰”得砸入原地。

      可他本人受巨大的反弹力量,横着射了出去,像一颗疾驰的流星向东北方向飞去了。

      “尹天赐!”

      “尹勾勾!”

      “师父!”

      再怎么喊也喊不回来了。

      “久啦,尹天赐!那是薛姐姐要找的人啊,怎么黑瘦黑瘦的?不漂酿啦。”人群里的一位吐蕃姑娘指着天空惊呼道。

      “就是他!薛姑娘要找的就是他。卓玛、格桑,你们两个快把我放下来,我是看透了,就我一个没人管啊。都愣着干什么?抓凶手啊!”还绑在杆子上的周凌大声地嚷嚷着。

      “抓住他!”当人们缓过神来要捉住凶手时,李致达却早有准备,掏出个药丸往地上一摔,一大团白烟平地升起,他要借烟雾隐遁。可万万没有想到,一块麻布从天而降,正正好好将其罩住,那个叫做舒拉的土著赤身裸体地跑上来,一把抱住他动弹不得。

      “廖将军,不要!”虽然有几个人在大声阻止,可为时已晚,右厢都虞侯廖彦若的横刀已经刺入致达的腹中。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