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沉沦》依存体质

1、婚礼

　　001

　　秋芷从早上四点就开始梳妆打扮。
　　湛家那边的服装师和化妆师早已经在等候，七八个人都围着她打转。

　　等到将那华贵的婚纱穿在身上时，她就照了照镜子。
　　有点儿不相信那里面的人是自己。

　　秋芷平时很少化妆。
　　秋家世代都是中医，她从小就跟在爸爸身边学着诊脉熬药。
　　二十岁开始在中医院坐诊，当实习大夫。

　　人生从来都是忙忙碌碌，没有时间过分装点自己。
　　更何况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化妆本身就是掩盖气色的一种行为。

　　但她本身的底子是极好的，气质中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润，面庞清秀小巧。
　　初见时未必惊艳，看久了却又很有韵味。

　　这会儿被化妆师精心装扮之后，清纯之余又多了几分媚态。
　　纯白的婚纱衬托之下，看着我见犹怜，颇有几分油画中美人的样子。

　　“少夫人，您看这个妆容满意吗？不喜欢的话，咱们还可以改的。”
　　见她许久没有说话，一旁的化妆师便小心翼翼问到。

　　秋芷这才回过神来：“没有，很漂亮，不用改了。”

　　确实也是非常满意的。
　　毕竟是湛家请来的，看这手法就知道，平时一定是给那些富家太太小姐或者明星化妆的人。

　　如今却要一大早走着泥泞的小路过来这边，多少有些委屈人家。
　　秋芷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大家都累了吧？客厅已经泡好了茶，都过去休息一下。”

　　这会儿外间的女性亲属也涌了进来。
　　继母韩敏喜气洋洋的上下打量她：“小芷呐，你这完全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这看起来跟电视里的富家千金没什么两样嘛！”
　　秋芷少不得又应付了几句。

　　湛家很重传统，坚持从新娘家中派车迎娶。
　　对此她倒没有异议，这小镇毕竟是她成长起来的地方。
　　风景秀丽无比，自然坏境也是极好，没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唯有一点让她觉得别扭，就是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
　　但秋家世代为医，认识的人很多。
　　如今聚集在外面，出于礼貌也要一一招呼，又废了不少功夫。

　　*
　　湛家派来的车队在整点准时到来。
　　前面一排张扬的限量超跑，后面则是低调的黑色豪车，即便是在石子路上，也照样开得平稳。

　　秋芷在镇上众人的围观讨论声中，提着婚纱裙摆上了打头的婚车。
　　顿时便像是进了另一个空间。

　　车内暗色的装饰尽显奢华，冷气打得很足，有一股淡淡的香薰味道。
　　但后座上只孤零零坐了她一个人。

　　驾驶座上的中年司机有些尴尬的转头：“少夫人，厉少…应该会在婚礼现场等候您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秋芷只是淡淡答了一句。
　　并没有很惊讶的样子。

　　那司机便也没有多言。
　　发动车子后，他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一眼这位新入门的少夫人。
　　心里倒有些惋惜起来，又觉得她待人礼貌，并不像传言那般势利。

　　作为庞大家族的新任的掌舵人，湛家这小少爷湛厉呈行事作风冷血傲慢，多年来都不沾女色，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关于他的婚事，自然就引人关注，纷纷杂杂有不少小道消息。

　　传言说这少夫人是湛老爷子亲自定下来的人选，又说她虽出身不好，但心机颇深。
　　通过中医的独门秘方治好老爷子多年的顽疾，这才获得如今的地位。

　　她和厉少见第一次见面就领了结婚证，随后就是这场盛大的婚礼。
　　不过所有事宜都由老宅操办，从始至终厉少那边也没有参与过。

　　由此也看得出来，恐怕这位新娘并不怎么受欢迎…
　　搞不好婚礼现场会成一场闹剧。
　　这么想着，司机竟也没来由的替她捏了把汗。

　　秋芷的眼睛一直望向窗外。
　　过一会儿才礼貌的问：“车子有些空，可以让我妹妹上来吗？”

　　看见司机点头，她才打开车门，招呼挤在人群里面的秋意。
　　小姑娘今年高一，剪了个短短的学生头，看着稚气未脱的样子，两姐妹看起来相貌并不相同。

　　秋意是后来父亲再婚和继母生下的孩子，但和秋芷的关系很好。
　　这会儿随手替妹妹拢了下额前的碎发，秋芷就问她：“奶奶呢？”

　　秋意摇摇头：“她不肯来呀，说是怕伤心。”
　　三年前父亲去世后，秋芷在意的人就只剩了妹妹和奶奶，如今听了这话，她不免心中失落。

　　秋意到底懂事：“姐，你别伤心，小心妆花了。”
　　小姑娘又好奇的转头打量这车内的装饰，过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开口。
　　“姐，你…和姐夫结婚是因为真心相爱吗？”

　　让她这一打岔，秋芷倒笑了：“你说呢？”
　　她天生就是一双情意绵绵的杏眼，这会儿化了精致的淡妆，眼波流转间不自觉吸引着人的目光，真真是好看极了。

　　秋意看了姐姐一眼，觉得她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了。
　　她不自觉的红了下脸，低下头嘟囔一句：“…我哪里知道呀？”

　　姐妹两人聊天的时候，车队就缓缓移动了起来。
　　外面就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镇。
　　熟悉的街景掠过，秋芷目不转睛的盯着，细白的手指轻轻捏了下裙摆。

　　*
　　婚礼在湛家产业下的一处豪华星级酒店举行。
　　秋芷从后门进去的时候，前面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些商界人士，秋家的亲戚只占很少一部分。

　　到了休息室后，她就看了一眼那挂在旁边的十几套繁复婚纱。
　　才觉得心累：“这些待会儿都要穿吗？”

　　好在有一个造型师笑着回答：“不用的，少夫人选择三套就好。”
　　她就松了口气。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礼貌的弯了一下腰：“少夫人，老爷子的车就快过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下去。”秋芷立刻站起身来。
　　身旁有人替她提着婚纱裙摆，走下楼梯的时候，正好有几辆黑色的豪车无声的在门口停下。
　　而后下来数十个黑衣的工作人员。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先生从中间的车辆上缓步走下。
　　即便是上了年纪，脊背也依旧挺直，看得出是个很严厉的人。
　　正是湛氏企业的创始人湛为风老爷子，如今已经八十岁高龄。

　　但是看见秋芷之后，老爷子的表情却很和善：“丫头，过来爷爷这边。”
　　说话间又由她搀扶着往酒店里面走。

　　这会儿老宅的管家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老爷子听力有些不好，皱眉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大声说。”

　　管家无奈的提高音量：“是厉少那边的事情…他现在还在总公司开会，把您派去的人都拦了下来，谁也不许进去。”

　　这下气氛就尴尬了起来。
　　婚礼现场新郎却不出席，这实在是一桩奇事，传出去都会被人笑掉大牙。

　　湛老爷子脸色阴沉下来，但他当初正是看上自己这小孙子身上六亲不认的冷血个性，觉得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这才将继承人的位置给了他。

　　如今木已成舟，湛家掌舵人已经易主。
　　就连他也拿这小子没什么办法。

　　倒是一旁的秋芷柔声解围：“要不把婚礼的仪式挪后一些？先给大家开席，我没关系的。”

　　湛老爷子也就点点头，心中对自己选得这孙媳妇也更加满意了起来。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五点多。
　　当地习俗中头婚夫妻一般是中午仪式，断然没有下午举行的道理。
　　但宾客已经请来，为了湛家声誉着想，又不能随便取消。

　　请新郎的人去了很多，照样被拦了下来。
　　眼看着湛老爷子神情越来越恼，老宅这边的工作人员都焦灼起来。

　　秋芷正在试穿她的第三套婚纱。
　　开席之后她免不了要跟着湛老爷子出去周旋一番，已经是在众人面前露过面的，前两套婚纱都穿过了。

　　此时这套仍旧是纯白的，三天前由国内著名设计师手工赶制出来，鱼尾款式的下摆很显身材，上半部分又是镂空雕花设计，越发趁得肤色雪白。

　　盯着镜子里略显陌生的婀娜女子，她就发了会儿呆。
　　转过身去淡淡吩咐一句：“把我的头纱和捧花拿过来吧。”

　　“少夫人…您是想？”工作人员有些惊奇。
　　“嗯，时间来不及了，我自己一个人举行仪式。”秋芷点头：“你去跟爷爷知会一声，看老人家同意不同意。”

　　那工作人员真就去了。
　　过一会儿回来：“湛老说可以的，全凭少夫人的心意来。”

　　*
　　十分钟后，秋芷独自捧着手花出现在婚礼红毯的尽头。
　　那红毯是专门为仪式设计的，从宾客席的中央贯穿而过，配合着舒缓的婚礼进行曲，和漫天飞舞的花瓣，其实是很浪漫的一个场面。

　　但她一人却也不显窘迫，搭着伴娘的手臂从容的向前走。
　　并不理会底下宾客的议论。

　　厅门敞开的时候，秋芷已经站在了台上，接过戒指准备给自己戴上。
　　透过朦胧的面纱，她转头才看见自己的新婚丈夫从容大步而来。

　　算上这次，她和湛厉呈其实是第二次见面。
　　虽然两个人已经是合法夫妻。

　　从前只能在电视上见到，高高在上的人，此时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眼前，多少就有些不怎么真实，更何况这男人的气场又是极强的。

　　男人的身高都接近一米九了，身材匀称，穿着身银灰色西装，剑眉星目，天生薄情的样子，领口处的领带则是拽松了一些。

　　一看就是忙完工作才随意的驱车赶来。
　　仿佛面前举办的并不是他的婚礼，而是一个很平常的应酬场合。

　　轻轻松松的迈步上台后，他这才淡淡扫了她一眼。
　　修长的手指捏起盒子中的婚戒，将其中的一枚很给她套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秋芷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却又被他皱着眉捏起了下巴。

　　蕾丝的洁白头纱被他用另一只大手撩起来，眼前雾蒙蒙的视野清晰起来，男人弯下腰来，挑挑眉逐渐向她逼近，随即便吻上了她的唇。

　　秋芷微微睁大眼睛，唇齿被掠夺的感觉让她有些失神。
　　片刻后她才注意到湛厉呈也没有闭眼。

　　男人眉目英挺深邃，眼神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大掌却是热的。
　　牢牢禁锢着她，不让她有逃脱的举动，无形中带着上位者的霸道与傲慢。

　　礼堂中婚礼进行曲的背景声仍旧在继续。
　　在宾客的哗然声中，她的牙齿微微向下咬合，如愿尝到了丝血液的味道。

　　她这一咬其实是带着气恼的。
　　面前的男人是她合法的丈夫，却也是这一天让她难堪透顶的人。
　　他既然答应了结婚，那两人的地位就是平等的，她又凭什么处处被动？

　　耳畔听着男人低低的笑了一下，倒真的放开了她。
　　二人对视片刻，湛厉呈中指屈起擦了下唇畔，盯着她的目光中添了些许的兴味。

　　虽然对自己这新婚丈夫并不太了解，但秋芷还是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
　　但却已经迟了，被他轻松的打横抱了起来。

　　男人的唇角还带着血迹，无形中又在英俊的外表上增添了些许邪意。
　　他就这么泰然自若的穿过宾客和人群，抱着她走出了门外，秋芷根本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带到了那敞篷的跑车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