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我相思门》寻南溪

6、第五章

　　“白兄，你偷懒便偷懒，何必让人误会呢。”林雨歇望着回到大堂正心的涂山愈出，如是说。

　　白栖池脸僵的难看，“想不到林兄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却说这倒打一耙的话。若不是林兄蓄意引话，怎么会让人误会。”

　　林雨歇收回目光，侧着身子打量着白栖池，满面认真道：“关系户，是白兄说的吧？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是白兄你自己说的。”说罢，竟有心情大好的意思。

　　跟在左右的东桑和西婆婆不由的竖着耳朵，难得听主子跟人推诿扯皮，这简直堪比七仙女思凡。

　　白栖池毫不怵林雨歇，甚至比他更加认真地说：“我就不能是林兄子女的爷爷？又或者祖父、曾祖父？”

　　做林雨歇的父亲，他也不是不行。

　　“你——”东桑率先横眉怒目，侮辱他们可以，但是要侮辱小公子不行！然而……他心中誓死捍卫的小公子却竖掌命他不要多言。

　　林雨歇扯着唇线，不知悲喜地说：“你这么敢想，怎么不说做我的祖宗呢？”

　　白栖池一顿，又赶紧道：“辈分差得太多，怕你有压力。不过，既然你都能说出口，想来也没什么负担。”

　　他甚至伸出手，想像一个长辈爱抚小辈一般拍拍林雨歇肩头。林雨歇目光顿时尖利，仅凭着眼神就令白栖池生生顿住手。

　　“……”白栖池这才发觉自己今儿个失了分寸，怎么跟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聊得热火朝天，还是那种带着点缱绻意味的打趣。

　　不过，这手到底要不要收回来？

　　正在他犹豫着，林雨歇这边倒是冷硬的发话了，“不要总这么爱动手动脚的，不要……碰我……”

　　那个碰字在白栖池心里翻天倒地的滚着，颠着。最终幻化为一句阴冷的心声——说的跟我碰过你一样。当即给林雨歇打了个标签——碰不得的黄花大豆腐。

　　林雨歇这厢倒是未曾想的如许多，他只是单纯被白栖池蹭手饮茶的动作打的措手不及，草木皆兵。

　　涂山真正贵客早已上涂山，住进清幽雅致的山居。九月九客栈里这些虽然也是赴宴，但都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也就是你来，涂山不差那点茶饭，你不来，涂山也不会因为你锦上少添花。如此一分析，也就能理解中天盟会和涂山山司敢大半夜的将所有人集中盘查。

　　江湖池子里一堆虾兵蟹将，客气什么啊。

　　不过，涂山那位山司倒是出乎意料的客气。涂山愈出每每盘问个人，都要将白璧剑与玄圭刀丢失一事详述一遍。这般盘查让中天盟会的人很是疲乏，索性就让涂山愈出自己带人先查着。

　　北宗与南宗的人死态极为安详，中天盟的人挨个查验尸首，都看不出个所以然。领头的人便问身边的人，“惟昔还没到吗？”

　　旁边的人道：“大司律，您又不是不知道十二司律的性子，除了吃饭，其他一律赶晚不赶早，这会子说不定连山都没爬下来呢。”

　　中天盟会主要分为十二律司，协调八方，每个一律司都有司律。每个司律的出身都不尽相同，有教养良好的江湖豪门，也有出身贫寒的草莽。最玄乎的还是十二律的司律闻惟昔，能跟闻惟昔攀上关系的，这天地间兴许就剩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

　　闻惟昔这个人听其名像是只有往昔的人，实则却是个从来都没有过去的人。

　　大司律是洪泽湖朱家的公子，名叫朱真宰。朱真宰正要皱眉，却见一角藏蓝的衣袍飘进视线。衣袍的主人蹲下身，手里一柄细长的匕首。

　　朱真宰忙不迭招呼人手，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

　　也幸亏是赬鳞门的门主亲至，十里香阵浓香馥郁，客栈里的江湖侠客们因此还昏着头。所以中天盟会的十二司律闻惟昔正持这细长匕首——剖尸，竟也未有几个人察觉血腥味。

　　白栖池与林雨歇相顾无言一阵后，一齐嗅到丝丝血腥，同时蹙眉。

　　还是林雨歇先开了口，“白兄以为这些人是怎么个死法？”

　　白栖池真是打心里对眼前这块黄花大豆腐鄙夷至家，才嫌弃过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跟自己谈天论地。带着隐而不发的怒意，白栖池语气不善道：“你不觉得我最好也别动口动舌吗？”

　　“……”林雨歇恍然觉着白栖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好手，他指背无由地烫起来，“你知道就好。”

　　白栖池猝不及防呛着自己，觉得鼻腔上涌又酸又辣的郁气。出门不看黄历，早知道就不等银屏这一遭，直接追踪大昭寺里那个偷天大盗了。九月九倒腾这一遭，没拿住银屏，还碰上块黄花大豆腐。

　　碰不得，还说不得。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就把天聊死了。这倒是在东桑和西婆婆预料之内，他们家小公子合该如此。就不配有人跟小公子谈笑风生！

　　林雨歇和白栖池两个人无言，但却望见中天盟会的人已然罢手。尽管中天盟会的人‘当众’解尸，却也没人真的敢发言。毕竟北宗与南宗剩下的人都不在，据说是去追盗贼了。轮不到他们这些江湖闲人强出头。

　　尸首自心口划开皮肉，握刀之人的手劲恰到好处，切口如丝细线十分平整。朱真宰为此刀工惊艳，却还未多看几眼切口，丝隙间鲜红汩汩冒出。顿时间，把那令人将要赞叹出口的切口淹没。

　　握细长匕首的是一双十分骨感的大手，骨节处泛白的可见紫青色细管。修长的手指捏着匕首将切口挑开，鲜血冒尽，只剩一团红浆糊。

　　“这是整颗心都为人化成血糊糊了？！”也不知是哪个没眼界的下属惊呼出口。

　　朱真宰当即横目那嘴巴不住门的东西，才压住余下骚动的属下。而后看向握刀之人，闻惟昔。

　　十二司律闻惟昔看起来并不好判断年岁，他五官不似寻常江湖豪俊英气，也不似江湖豪门弟子俊秀。这个人五官看来十分单薄，若不是凑在一起看着十分和谐且清俊，单看就很容易为人遗忘。

　　朱真宰便是很难记住闻惟昔的脸，但是却从不会认错闻惟昔。因为这一手解尸的技法，真是炉火纯青的少见之又少见。他肃着眉，问：“惟昔，这真是心脏所在之地？”

　　闻惟昔未应答，只是拇指搓过四指腹。而后捏着细长的匕首向其他四具尸体求证。一一解尸之后，每具尸体的心口都是先冒血，而后便是心室一团血糊糊。

　　确定下来之后，闻惟昔才低着眉眼，淡声应答朱真宰，“是化心掌，掌掌摧碎心脏，最后一掌震碎成血水。”

　　“这掌法可有二十年未见天日了。”

　　林雨歇这边再次跟白栖池开口，“白兄，你真不好奇这些人怎么死的吗？”

　　白栖池懒得正眼瞧看身边的黄花大豆腐，只是余光扫了对方一下，道：“林兄这么好奇，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实在懒得动，让你女儿和儿子代劳一下。”

　　西婆婆许是当惯了背景板，很是淡定。东桑就不行了，他听着儿子儿子不由得动了动宽阔的背，伸长了脖颈望了望中天盟会那边。

　　东桑猝不及防地被人点了点臂膀，一阵痛麻。当即龇牙咧嘴的去寻对自己下黑手之人，却对上西婆婆一双精神矍铄的双目。

　　他读出了嘲讽，神思急转，当即明了什么。

　　无怪乎别人把你当小公子的儿子！那姓白的东西才说句‘让女儿和儿子代劳’，你就跟条准备被肉包子打的‘哈巴狗’一般伸着头去探。

　　‘你不是龟儿子，哪个是？’东桑从西婆婆眼中清清楚楚的读出这句话。

　　好好一个九尺大汉憋屈的还不如侏儒高，姓白的太嚣张了！当即收回脑袋，闭上眼，这龟儿子哪个要当哪个去当，反正他不当！

　　林雨歇基于旧时印象，竟也没察觉白栖池的闷气。只是道：“难道白兄听不到？刚才可是有个人喊了出声。”

　　“……”

　　白栖池顿时扬起眉梢，挑出一个刁钻的高度以表示自己的不快。他神思飞过整个大周疆土，从极北的黑龙江潘家到极南的珠江陈家和梁家，再自以西的昆仑山隐门到武夷山林家……都没听说哪家江湖豪门能出林雨歇这样别致人物。

　　“林兄……是武夷山林家的公子？”白栖池记忆里武夷山林家似乎并无林雨歇这号人物。

　　林雨歇还未来及应话，西婆婆已然沉不住气抢先道：“白公子慎言！武夷山林家如何能与我家主子相提并论！”

　　话还未彻底囫囵出口，西婆婆便接到主子的冷沉沉目光，当即垂眸敛容。

　　林雨歇倒也不是责怪西婆婆语气不善，而是他在拐弯抹角探白栖池的底细，还未探出白栖池可信之言，手底下人倒是先露自己的底。

　　果不其然，他看见白栖池一扫方才的不悦。一双清眸似春风浮掠过的江南溪水，轻快萧然之余还有丝丝不明的得意。

　　罢了，就当一掷千金换他笑。

　　林雨歇大度了，白栖池却不体贴他大度。反倒似嘲不嘲地揶揄：“莫不是林兄孤陋寡闻，竟也没听过能摧心化血的绝世功法？”

　　“林兄，听我一句劝，今夜一过赶紧个回家找尊夫人去吧。”

　　瞧瞧这赤-裸-裸的嘲笑！

　　白栖池本以为那两个‘儿子’、‘女儿’又要对自己吹胡子瞪眼，乃至口诛谩骂。却不想九尺大汉和银发婆婆此刻各自‘扬长避短’，一个可劲装呆子，一个可劲装耳鸣。

　　他哪里晓得两人心里的痛快，这些年除了大公子，还从没有人敢打小公子的机锋。后来大公子江郎才尽，林雨歇在宗门就再无敌手。

　　林雨歇反应有些迟缓，多年居高不下的待遇，让他觉着重逢的白栖池像是一把玫瑰刺，分外扎手却又痛快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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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黄花大豆腐有疑问：他要做我祖宗，还要我去找尊夫人，是不是在撩我。我觉得是！有异议的憋说话。
白表示：？？？？？？
双休日涂山采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