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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修】 ...


  •   有教养的江湖豪门弟子除了傻,还是有点可取之处——脸皮薄。

      白栖池这样想着,一边麻利穿戴衣袍,系好玉珠链。而后轻跃至窗边,他眼前一片黑如漆涂,远处是两座黛山并列而座。接连点亮的羊角灯围绕着山体形成一圈光带,勾勒出平缓的山势起伏。

      涂山虽有两座山,但却是以东山为尊,西山则更有隐世意味。

      纵客栈之外有成行成列的人提灯巡卫,白栖池却仍旧是翻身而上落在客栈屋顶。他目光扫过漆黑的郊野,忽然得见一处火红的光亮,便立即足下无尘的飘向那个方向。

      火红光源之处正是涂山两座山体相连形成的一处凹陷山麓。这里早已有绣衣直指候着,一见白栖池现身才松口气,“大人,涂山的警戒很严密,我等在外守候多时,好不容易才追上,却是被堵在涂山山司设的守山阵法处。从九月九出来的可疑盗取佛顶舍利塔的黑影入了涂山,我等追不上。还请大人降罪!”

      一群绣衣直指顿时单膝跪地请罪。

      白栖池清冷的神情掩在黢黑夜色,但身上散溢出气息十分沉冷,“该怎么罚,你们难道不知,还需跟本使请罪?”

      “一群废物。”毫不掩饰的唾弃与鄙夷。

      一众跪地的绣衣直指将往常肆虐姿态收起,个个如鹌鹑一般,与大阁领口中不是人的畜生判若二者。如此做小伏低自然不仅是因为白栖池是首领,更是因为一部出错,首领倍惩。他们挨一刀,首领挨十刀。

      涂山到底是江湖豪门,并非庙堂阀阅之家,因而涂山脚下的县防轮不到他们插手。当涂县衙之中,已有来自大内的贵人驾临。

      来人戴着黑纱幂笠,将面貌遮掩的一丝不露。但见其身条颀修,身形起伏流线可知是个深不可测的练家子。重要的是,此人一身锦绣,赤地云花袄粉底靴。

      县衙官员分明觉着夜里清凉,但见这那一身锦绣竟是热出汗来。蓦然忆起来人曾亮出的信牌,当时竟也不敢多看,只记得‘大内’两个刻骨铭心的字。

      那可是神都来的人啊!那可是大内的人啊!那可是能觐见女皇的人啊!

      到底是地方芝麻小官,哪里见过御前之人。现下紧张的比上官来巡察还要手脚凌乱,好在那位贵人只是坐着不言,似是候人来。

      一行官员也不敢陪着贵人坐,个个心里着火的陪站。

      风掠动县衙灯笼,院墙边栽种的杏树枝折柯断。一行人自烛火不及处疾行,越过草圃,穿过青石板路,在县衙大堂停下。

      房檐上一河明星,仿若玄河浮了会生光的细细尘埃。只待玄河涨潮啸起,将发光碎屑再度淹没河床化作淤泥。

      白栖池远望堂中坐着的绣衣人,心中不禁自嘲,他哪里算得上发光尘屑啊。

      都说打狗要看主人,若真看起主人来,他还真是挨打也不能叫出声的狗。

      思及此,白栖池无谓笑笑。古来男子求太宗明君、伯牙绝弦知己,倒不如求个功成名遂、家财万贯的痛快。登顶巅峰之后,即便之前是只挨打不能叫唤的狗旁人也得顶礼膜拜!

      “见过右藏令。”白栖池拱手见礼,语态不显山不露水。

      身后一众绣衣直指们听首领如此说,也当即屈膝跪地齐声道:“见过右藏令。”

      被称作右藏令的男人,一声嘲笑缓长清晰。也不接受白栖池这行人的礼,反倒不冷不热地说:“右藏署不过是替女皇陛下打点花钿钗子的,哪里受得起绣衣直指们的大礼。诸位,可莫要折煞我这小命了。”

      换在女皇陛下未称制前,右藏署和左藏署确实只有给女皇陛下擦擦簪子润润玉镯的作用。行在大内说出名头,都未必有人能立即反应出所在。可自女皇陛下以太后之名称制,右藏与左藏就变味了。右藏署入驻十六卫与三军之中万里挑一的四位高手,左藏署则入驻大内高手——八位宦者。从此以后,二所皆是女皇手中见血封喉之利刃。

      白栖池笑意浅淡至极,“右藏令亲至,我等礼数不周才是折寿。”

      右藏令起身,挥手示意所有人回避。县衙官员自然不敢耽搁,倒是绣衣直指们闻声不动,直至白栖池也撤下手。

      整个大堂哑寂无声,顶梁柱的漆色也透着薄凉。右藏令负手在后,挑着眼打量着白栖池,“果真是翅膀硬-了,能飞出紫薇城不说,也能远遁神都了。”

      白栖池面皮本如月色清透,灯火浅辉洒在他面颊如罩面纱,将他原本就不动的声色衬的更无生气。

      “我跟右藏令可没什么旧情可续。倒不妨先说右藏令此行目的。”

      右藏令闻声大笑出声,便是隔着曾漆墨的纱也能想见他满面笑容,“小贤侄,我当年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我怎么没旧情呢?那当年跟在我身侧的是谁啊?那一口一个小叔叔的难道是我么?”

      “哎呀,如今翅膀硬-了,也能跻身十二殿,倒是翻脸无情快。”

      白栖池虽有动静,却只是鼻息略重可闻。昏黄不清里,白栖池迎面见一只手臂横扫来,来不及息气便抬臂格挡。

      对方臂力仍旧可敌万夫,浑厚重千钧!白栖池虽觉手臂被石磨盘压着,却还是运起全身力度反击。

      右藏令有些吃惊,他这小贤侄的性子是越发烈了,竟比多年前还要热辣。他知道迎击自己的是股什么内力,便有收手的意思,“小贤侄,你叔叔我今日也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撤手之余,旋身退出几步,而后从衣袖中抽出一卷锦帛,“东宫绣衣御史白——我忘了你如今听不得自己的雅字,东宫绣衣御史白潏(yu)阻挠梅花内卫差事,致使佛顶舍利丢失,念及东宫太子情面,上下脍刑。”

      右藏令递出锦帛,“我监刑。”

      白栖池默然去接锦帛,却是被对方攥住手背不得松脱。

      “小贤侄,本事不到家啊,竟是被楚大阁领抓了漏缝。”右藏令意欲欺近一点说话,却是眼前一白,避开尘雾间他手里的锦帛和手背都失了。不过他本人倒是无所谓,“啧啧,不仅性子变烈了,连手段都变的——急功近利。”

      白栖池听着他的话,边用锦帛擦拭指背。他擦手的力度很大,两只手擦的彤红。末了,才把那卷锦帛抛回右藏令手中。

      “怎么是你监刑?”白栖池双眸之中尽是不掩饰的质疑,“你可有好些年不曾插手出活了。”忽然念起什么,“右藏署已经有很多年不插手争斗了,你与右藏署其他三位右藏监不是各自散了,如今怎么又聚齐了?”

      “小贤侄直接问我到底是不是右藏令不就罢了,何必拐弯抹角。”右藏令声色总是轻快,却又不显得如白栖池一般年轻,“你是要看令牌,还要看印记,还是说都看?”

      白栖池皱眉凝睛,盯着右藏令的面纱。右藏令抬手捏了捏面纱,说:“看脸不行。小贤侄,我们这身份是不能被知晓相貌,要是知晓了,那就得是死人。”

      右藏署到底不同内卫,也不同内宦。右藏署之人起初都是军中悍勇将领,都是可以摇旗号令千军万马。换而言之,他们手中是有军权的。不过,真正打消白栖池怀疑的是对方那句白潏。

      不过白栖池还是冷硬道:“右藏令尊贵,这句贤侄本使担不起。你我往日无亲,希望日后也无仇。”

      右藏令哑然失笑,还真是棘手利刺。

      所谓脍刑,源自凌迟一刑,凌迟剔肉之后是光滑的骨头,而脍刑则要细薄如白梅花瓣的皮肉。

      上下脍刑,绣衣直指们一刀,绣衣御史白栖池十刀。

      说是监刑,右藏令却是只在庭院中看了绣衣直指们袒露半身,两人一组各自持刀片下薄皮,便匆匆离去。

      行完脍刑的绣衣直指唇上一层白皮,额汗止不住,“大人,右藏令已经离开,您其实不必吃这苦。少这一遭,我等也不会心有不满。”毕竟从前一遍刑罚,便是他们十倍。

      白栖池却是淡声问:“你处理好了,便过来我处。”

      临时暂借的屋舍,里面烛火亮堂,桌上的托盘里是一柄只有掌长的锟铻刀。锋刃光泽如雪,不染一尘,也无寒毒青光。

      “五刀肩背,五刀腋下。”

      握着刀的绣衣直指额角一点汗滴在刀锋,忙不迭以烈酒洗刀,又放在火势旺盛的烛火上烤热。

      绣衣直指的刀在白栖池肩背并不稳,却很利落。虽不能减少多少疼痛,但是对于白栖池来说这无疑是个教训。当初,就该在大昭寺杀了大阁领。一时顾及佛门重地,竟让大阁领活着出大雄宝殿。

      否则,今日也不必被大阁领如此使绊子。前朝被弹劾,外朝被大阁领戏耍。

      白栖池能觉察后背流动的热液,嗅着血腥味,他却起了疑心,今日那个黑影当真是大阁领吗?可她若不亲至,那化心掌……

      ‘化心掌秘籍早就遗失,不知是在禁宗还是旁人手中。’

      未必是大阁领。

      突然驾临的右藏令?右藏令当年在京与他家中颇有往来,此番来此,又有意放水,想必是受家中嫂嫂托付。更何况绣衣直指们与右藏署职务并不冲突,右藏署当年可不是为刺杀而存在,存在本身只是起个震慑,真正杀人利器实则是左藏署的八大宦。

  •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
    这…右藏署确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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