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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透彻 ...

  •   许文茵上午刚打发了魏成影,下午魏子嫣就来了。

      果真兄妹心有灵犀么,非得挤在同一天上门。

      “带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魏子嫣就被芍药领进了屋。她脸色苍白,眉间紧皱着哀色,跟那日水榭会谢倾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魏子嫣老老实实上前与许文茵行了礼,就着芍药搬来的雕花木椅坐了。手揪着裙裳,一双眼没有焦距地飘忽不定,双唇紧紧抿在一起。

      须臾,才似乎下了巨大的决心,她终于抬起眼看向许文茵,沙哑的声音带着些哀求:“表姐……求你,求求你救救子兰。”

      许文茵本以为,魏子嫣是因为不能和谢家结亲才变得这般失魂落魄,来求自己大抵也是为了亲事。却没想到会听见一句求她救救魏子兰。

      她的表情滞了一下,望着下头已红了眼的魏子嫣,内心突地生出一丝茫然。

      她问:“为什么要来求我救她?她可害得你丢了亲事。”

      “是……我不傻的,茵表姐。我知道子兰心术不正,还知道她想害我。可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是田姨娘死后,她才变了。”

      魏子嫣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颤声道:“我从没怪过子兰,本就是我害死了她的生母,子兰才会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想来我丢了亲事,也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从前田姨娘仗着宠爱,没少对魏子嫣冷嘲热讽。魏子嫣心里觉得委屈,便对高氏告了一通状。谁想第二天,高氏就叫来了人将田姨娘杖杀在院子里。魏老爷知道这消息时,田姨娘的尸体早被拖走了。

      那时魏子嫣年岁尚小,哪里会想到自己几句话就害了一条人命,吓得卧病在床好几天。

      连到了现在,这桩事也还是她的一个心结。她自觉自己是亏欠了魏子兰的。

      “可是,”魏子嫣看向许文茵,“可是子兰不一样,表姐。她不过是想要争一个自己的前程罢了。阿娘因着田姨娘的事,一直将子兰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子兰再怎样做一个温顺听话的庶女,她的亲事也一定不会好。她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却要一生受其所困,子兰何其无辜。”

      泪从魏子嫣的眼眶中淌下来,“我知道表姐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到,求求你,救救子兰吧……”

      魏子兰不过是被罚跪了几日祠堂,魏子嫣这番动作未免大张旗鼓。

      许文茵皱了皱眉,“魏子兰到底怎么了?”

      魏子嫣抽抽鼻子,沙哑着声音:“前些日子,我看见阿娘身边的周妈妈亲自提了食盒送去给子兰。可阿娘分明说过不许任何人去瞧子兰的。我觉得蹊跷,便……指了丫头去打探。”

      许文茵脸上没什么表情,魏子嫣摸不清她的想法,心中忐忑,斟酌着话语说:“听说周妈妈送完东西回去后,阿娘同她说,不能让子兰再连累我,她们这样做都是为了我。”

      “阿娘这是要逼子兰死,以求为我换来一门好亲。可阿娘有没有想过我可愿意?那是一条人命!阿娘……阿娘怎么能这样做?”魏子嫣张着嘴,发出一丝呜咽声来。

      古有烈女立贞节牌坊,魏子兰名节有损,魏子嫣跟着掉价。为保全魏子嫣,眼下让魏子兰羞愧“自尽”是最好最稳妥的法子。

      从前魏氏在世时,成国公就不曾纳妾。吴氏进门二载无子,许文茵的父亲才被老太太逼着纳了一房妾室。谁想之后不久吴氏便有了身孕,成国公又极厌烦后院诸事,便借吴氏已有孕的托词将那方妾室送了出去。

      以至于许文茵从小没见识过嫡庶之间的腌臜事。等到大了,听的看的多了,她才有所感悟。虽说自己是嫡女,但同那些庶女似乎也没甚不同,都在后母手下委曲求全的过活。

      下头魏子嫣还在声泪俱下,许文茵的思绪飘回来,默了默,对她道:“你说人不能选择出生,魏子兰何其无辜。那你可知道,在魏子兰存了恶念害人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无辜了。”

      “你也说她是为了争一个前程。那便是赢了,富贵荣华。输了,也不过咎由自取。”

      “你还说你娘这样做可有想过你。”许文茵盯着她,一字一顿说道:“你当真以为你的亲事只事关你一人吗?就算今日,你娘不做这番决策,明日,后日,你父亲也会做同样的事。”

      “魏子嫣,我们生亦世族,死亦世族,谁都身不由已,谁都无法来去自如。”

      “你若当真能不在乎自己的亲事,不顾家族,那你便去救魏子兰。我可助你姐妹二人,离开魏府。你们从此远走高飞,再不要回来。”

      她道:“可你做得到吗?你敢吗?”

      魏子嫣被这番话说得愣在原地,睁大了眼呆呆望着许文茵。

      须臾,许文茵才缓缓俯下身,冲她道:“我今日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魏子嫣,家族护你至今,你该长大了。”

      魏子嫣走后许久,许文茵仍端坐在那儿,一动也没动。

      芍药在一旁担忧道:“娘子……”

      “放心。”许文茵垂着眸子,低低答道:“我知你是怕我要去救魏子兰。这桩事不算小,闹起来若被舅母发觉,一切便前功尽弃。咱们现在该做的就是静待时机,左右死一个同自己不相干的人罢了。有甚么的。”

      芍药僵在原地,听她语气有异,嗫嚅着不敢说话。

      许文茵忽地笑了一下,“从前的我会这样说。”

      她侧眸看了一眼芍药,缓缓道:“可我已经想好要选哪一边了,芍药。如果为了自己能来去自如而画地为牢,岂不自相矛盾?你要如何想都行,但我心意已决,原因无他,就是我想二字罢了。”

      “你听明白了吗?”

      芍药怔住,似乎在思索许文茵话里的意思。

      须臾,她轻轻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许文茵不再说,只道:“将我纸墨拿来。”没半刻钟,她写完了信,搁下笔,将笺纸折好:“你立刻出府去谢宅,将这信亲手交给谢小侯爷。舅母应当还没空顾及这边,快去快回。”

      芍药从许文茵手里接过信,小声低语了句“方才是奴婢逾矩了”便快步出去了。

      许文茵没回话,她盯着案上那砚台,里边淌着一滩浓墨,折射着半掩轩窗外照进来的冬日暖阳春光,像极了那夜谢倾的眼。

      连七替她办事还未回来,谢倾不知有何缘由追到开封。经过那夜,起码知道了他不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但大抵还是与空谷映月脱不了干系。

      她手上虽没有空谷映月,但却知道放假消息害她的是谁。如今要救魏子兰,也只有在谢倾身上赌一把了。

      她闭上眼,长长地吐了口气,再睁开时,那双眼已清明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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