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38、明珠

　　司空南星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强自镇定地说道：“难道是有人上吊？还穿着白衣服，脚在半空中荡着的那样吗？”

　　“哈哈哈，”清瑶突然拍手笑道：“师父应该自己去写话本子的，一定曲折离奇。”

　　“快说，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司空南星不理会清瑶的打趣，催促着她说下去。

　　“那莫公子推开门，只觉得一阵香味袭来，又感觉眼前雾蒙蒙的。他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眼皮重，就跌跌撞撞地向那光亮处走去。这时却突然听到一个女子问道：‘雀儿，那身孔雀蓝的绸缎寝衣可取来了？’那莫公子以为又遇到妖魔鬼怪了，忙拔出佩剑快步走过去。没想到那屏风后转出一个女子来，一袭浴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露出好看的曲线来。”

　　清瑶说到这里顿了顿，那胳膊肘捅了捅一脸神往的师父：“师父，注意眼神，别瞎想了。如果你偷看师伯洗澡，她一定会把你药成猪头，再让一百头今日那样的猪一起来亲你。”

　　司空南星被她说得泄了气，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自然，这女子是莫陌达公子朝思暮想的甄姑娘。她见水雾中有个男子走来，自然尖叫一声抡起一旁的皮鞭一顿抽。”

　　“小荷花，你这故事里的人怎都那么喜欢尖叫？”司空南星皱皱眉头打断道。

　　“尖叫多好啊。高兴也可以尖叫，害怕也可以尖叫，愤怒也可以尖叫，惊讶也可以尖叫，乃至久别重逢、千钧一发、奋力一搏等场面也可以用尖叫来表现。”清瑶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尖叫此动作，进可攻退可守，能与之媲美的，大概只有瞪眼了。”

　　司空南星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便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这甄姑娘可将这莫公子抽成猪头了？”

　　“那莫公子被只顾说着‘你听我解释’、‘别打了’、‘别打了，你听我解释’这三句，反反复复来来去去，被抽成猪头是必然的。那甄姑娘也愣是跟聋了一样，没有听出他的声音。等莫公子被抽得衣衫破碎，露出胸前一块，才终于握住了那甄姑娘的鞭子。只见莫公子潇洒地将那鞭子一拉，甄姑娘一个不防，被一把拉到了他怀里。”

　　“此时，我们眼瞎耳聋的甄姑娘才终于看清了眼前人。她一声尖叫，又用力抽了一耳光后赶紧扯了旁边架子上自己的衣服裹好，大叫‘抓登徒子啦’。刚才那么大动静都没出来的仆从们刷得一下全冒出来了，丫鬟小厮们站了一地。那甄姑娘更衣后，叫小厮将鼻青脸肿的莫公子扭送到正堂，哭着要她爹处置登徒子。”

　　清瑶说到这儿揉了揉眼睛，“师父我困了，我要去睡了。”

　　司空南星听了这句话一阵胸闷，心想这刁滑的丫头，每次都是在关键的时候停下，挠得自己心痒痒。

　　“师父，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后面的我还没想好呢。”清瑶打了个哈欠说道：“不过若是师父给我的生辰礼物叫我满意，说不定我就能想出好多来。”

　　第二日早晨，清瑶因脚肿没有练轻功，便去找贺兰瑾玩，却被告之贺兰瑾一早就出门了。

　　她心念一动便拐到旁边司空沁的屋子里。只见师伯今日一身缃色纱裙，外罩白底橙黄小花长衣，最外面还套了个坎肩，娇俏又家常。

　　“师伯早，”清瑶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打招呼。

　　“荷花？”司空沁有些惊讶。她正百无聊赖地拿两根草茎扯着玩，此刻见了清瑶，忙招手让她过去一起斗草。

　　清瑶坐到矮榻上，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师伯很爱穿黄色吗？”

　　“是啊，”司空沁将一旁的草茎分作两堆，把一堆推到清瑶面前，“你是不是觉得我肤色不白，穿黄色显得黑？”

　　清瑶忙摇摇头，捂嘴笑道：“只是现在女子多爱着青色碧色，显得自己超凡出尘。”

　　“可不是？涵容那小子就喜欢穿此等清淡的颜色，显得自己温润如玉的公子哥模样。” 司空沁生动地展示了自己的鄙夷，又笑道，“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白色，但穿多了被爹娘骂，所以不敢常常穿。”

　　“师伯为何喜欢白色？”清瑶挑了一根不粗不细的草茎出来，“白色不是比青色更素些？”

　　“白色干净，就像雪一样，能把所有肮脏的事物都盖住。”司空沁解释道：“我还喜欢黄色，是因为这颜色看了叫人感觉明亮热烈。”

　　清瑶心里暗忖道，明亮热烈的应该是红色才对吧，师伯不喜欢估计只是因为讨厌师父。

　　司空沁又眨眨眼：“而且浅黄色显得嫩，荷花你不觉得师伯我看起来犹如芳龄二八的少女吗？”

　　“师伯难道不是芳龄二八的少女吗？”清瑶迷茫地眨眨眼。

　　“小嘴真甜。”司空沁捏了一把小女孩娇嫩的脸颊，“师伯这些年研制了许多养颜的秘方，等你大些就告诉你。”

　　“师伯额角的花真好看。”清瑶指着那花形银箔说道：“就想要发出香来一样。”

　　“我额角磕伤过，后来留了疤。”司空沁淡淡地说道，“后来虽想了很多办法，却始终去不掉这疤痕，只能盖住了。”

　　“哦，可是我觉得这样更有风情。”清瑶赞道。

　　“你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叫风情。”司空沁失笑道，“是不是都是你那山棒子师父教你的？”

　　“师伯为什么不喜欢师父呢？”清瑶有些不解地看着司空沁的眼睛，“师父其实挺好的。”

　　“这都是往事了，同你们小孩子说不清。”司空沁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看这说了一串儿的话，快来陪我斗草顽儿。”

　　清瑶这几日除了师父，还有师伯师兄陪着玩，只觉得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冬月初三，约定好卖明珠的日子。

　　司空沁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格，贺兰瑾的身份也不方便露面。唯一要陪着清瑶去的司空南星，还被清瑶以“师父是威灵轩的掌门，风姿卓然绝世无双，怎么可以掺和进这等讨价还价的俗事中去”、“到时候人家看到我与师父在一起，以师父为线索来查我怎么办”等为由留了下来。

　　清瑶带着朝云和阿杳两人坐马车，后头还跟着一个罩着黑布的板车。何三与何四照例隐在人群中跟着。

　　到了荟珍斋门口，只见早已围了一圈人。伙计见清瑶他们来了，立刻将他们迎了进去。清瑶吩咐跟着自己来的两个小药僮将那板车停放在门边，并且要寸步不离地看着。

　　等她上到二楼，只见那许怀风公子已在那里等着了，依旧如那日般一身银灰色与雪青色的搭配。

　　“姑娘来了。”他一见清瑶进来，起身打招呼，“姑娘的脚可好了？”

　　“许公子好啊，都好了。”清瑶走到他身旁，撩起袖子一顿检查。只见那紫色的小乌龟还是好好地趴在手臂上，那花也的的确确是自己画的花，便开心道：“许公子果然守信。”

　　身后的阿杳和朝云见自家少主二话不说，上来就直接里撩人家少年的衣服，面面相觑地望着对方，最后一致决定低头装作没看到。

　　少年被她逗得笑了笑：“自然是在下。”见清瑶今日梳了丱发，十分俏丽可爱，便说道：“看来在下今日的东西准备对了。”

　　他打了个手势，那日的哑女立即碰了个大匣子进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了那日看过的手镯、小步摇等。甚至最后那件华丽的额链和改成夹式的莲花耳铛也都在。

　　清瑶吃了一惊，忙摆手道：“这么多，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再说那额链太重了，我现在也戴不了。”

　　少年笑着说道：“既说了给姑娘赔礼道歉，怎有再克扣的道理？如今我们荟珍斋痛改前非，首先便要教会这些伙计守信的道理，姑娘莫要驳我的面子。”

　　清瑶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那哑女也没看到其他伙计啊。心道难道那哑女其实不哑，人家只是不爱说话？

　　朝云接过去之后，清瑶十分不好意思地道了谢，只觉得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好似过分了一些些。

　　“姑娘，这里还有一个小礼物，是我私人向你赔罪的。”少年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清瑶。

　　清瑶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对小小的发钗，与小女孩的双丫髻、双平髻和双螺十分相配。

　　那对发钗的图样十分别致，是一只小小的玉兔在捣药，玉兔的眼睛还是一颗可以转动的小红宝。

　　清瑶一见那式样就十分喜欢，但还是推辞道：“无功不受禄。我虽十分喜欢这对发钗，但是这个的钱必须给。”

　　“既如此，姑娘不是要卖我一对明珠吗，一会儿少要点儿价钱就好。”少年提议道。

　　“那好吧，”清瑶心里有些发虚，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兔子的眼睛，突然抬头看着少年面具后的眼睛，“白兔捣药，你知道我是谁？”

　　那少年也不否认，点了点头，复而拿起那对小钗子，轻轻插在了她包子状的小发髻上。见眼前女孩吃惊地望着自己，忽觉刚刚的动作如鬼使神差一般，忙定定神解释道：“原来姑娘是声名赫赫的司空神医之高徒。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和司空掌门海涵，莫要记恨才好。”

　　“不会，师父才不在意这些。”清瑶本来还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这会儿只道眼前少年讨好自己是因为师父和威灵轩的缘故，便不觉得什么了。

　　这时有人叩门，并且说了一声：“怀风公子，知州大人来了。”

　　两人下楼，见荟珍斋的伙计已经将人群隔得远了些，在门口留出一块空地。

　　少年率先走出屋外，将手压了压，人群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清瑶有些疑惑，一个珠宝店的少东家，还是这样小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的威仪？

　　“各位，今日我许怀风在这里，向大家道歉，尤其是要向藏瑰阁和我身旁这位姑娘道歉。”少年开口道，声音温柔而不失力量。

　　清瑶冷不防被点了名，忙挤出了甜甜的笑容点点头，就像以前在宫里被各位贵妇围观时候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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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你今天扒了我一层马甲，我很不高兴。”
许：“在下可不是那等登徒子。”
沈：“我也想扒你的马甲。”
许：“来吧姑娘。”（张开双臂……）
一个时辰之后……
沈（筋疲力尽）：“太多了……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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