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56、射日

　　清瑶这身打扮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司空南星着实被惊艳了一下，夸赞道：“果然红色衬人，连小荷花这样平平的姿色，都穿出了那么一丝美艳的感觉。”

　　“师父，我谢谢你哦。”清瑶早已习惯嘴里飞刀子的师父，“我这是枣红色，低调而奢华，跟您那新郎官似的艳红可不一样。说到新郎官，师父还记得那位一心要招婿的姑娘吗？啧啧啧，此情可动天地啊！十月见到师伯的时候我一定好好给她描述描述，给她增加点危机感，免得老是对我们玉树临风的师父爱答不理的。”

　　“走吧走吧，”司空南星推着她出了门，“什么都没学好，就一张嘴皮子学得这么厉害，回去倒可以帮你母后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嫔妃和宫人了。”

　　“那还不是跟师父学的？”清瑶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师父调侃起人来才是刀刀见血，见血封喉，徒儿我还差得远呢。”

　　“别贫了，快看那边在干什么？”司空南星指着远处尘土飞扬的广场。

　　“咦，那不是那日比试阵术的地方吗，今日怎么看起来好像在跑马。”清瑶摁住司空南星的肩膀，跳起来眺望了一下。

　　“你不是会轻功吗？”司空南星被她按得趔趄了一下，不满地说道：“怎么这么重，看你还日日在那吃，再吃下去往后到了斗毒的时候都不用找猪了，你自己上得了。”

　　清瑶懒得跟他斗嘴，只拽着他的袖子朝那边跑去。待他们到了那边，却发现场子正好散了，原来这里刚举行了骑射的比赛。

　　清瑶拽着旁边两个激烈讨论的人问了问，方知道这一系列擂台比赛都是凌霄会前的活动。由于能参加凌霄会的人十分有限，但如此盛会大家都不想白来一趟，就在镇上举办了各式各样的比赛供大家交流切磋。又组织了各种集市和盛会，使得不同专长的人也可以互相结交，说不定哪日便有了大用处。

　　由于凌霄会每三年的八月末九月初举办一次，因此为期一个月的盛会中，重头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的灯市。今年的灯市格外盛大，据说今日胜出的五位晚上要在海边举行“射日”比赛，以纪念后羿，也作为今年灯市的开幕仪式。

　　清瑶立刻兴奋地搓了搓手，拉着司空南星在路边草草吃了些，便早早地赶到海边，选了个又高又开阔的岩石坐了。

　　八月的天色暗得已经很快了，红日刚刚西沉，皓月便从海平面上悄悄升起。清瑶甚至觉得，就算没有什么射日比赛，在这里望着圆月听着浪涛声过中秋，也是极好极好的。正觉得差些什么的时候，司空南星递过来一兜月饼，有各种各样的馅儿。

　　清瑶乐了，笑呵呵地咬了一口，“看来师父你还是爱我的。虽然嘴上嫌弃我又重又胖，还是给我带了好吃的月饼。”说罢还分了几个给身后的朝云暮雨四个。

　　由于这里太过开阔，暗卫们暂时没有跟来，而是打算等到人群密集一些的时候悄悄混进来。

　　“破云，你说公子今日为什么要去参加那骑射大赛，还夺了魁。”怀风有些忧虑地问道：“而且他打算晚上也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射日’，还不许我们跟着。”

　　“你愁什么？公子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苦也不是白吃的。”破云叼着片叶子，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站没站相的样子，“再说了，他还易了容，谁能认出他啊？”

　　“那个公主不是见过他吗？”怀风还是有些忧虑，“当时在淮城的时候。”

　　“拜托，那都是快三年前的事情了。”破云把叶子吐了，“而且那时候公子不是扮成你的样子吗？再说了，这几日那个公主被她师父拘在屋里不许出来。”

　　话音刚落，便有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落下，毫无感情地说道：“云阁主，那个女孩去了海边，似是要去看‘射日’比赛。”

　　破云一个没站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狠狠瞪了一眼这个没眼色的下属，安慰愈发焦虑的怀风道：“公子在房间里闷了一个多月了，让他出去走走吧。他难得有兴致、也有闲暇。”

　　“可是许伯那边……”怀风有些踟蹰，“如何交代？他嘱咐我们看好公子的。”

　　“许伯嘱咐的是靖雪。”破云向一旁安安静静写字的靖雪努努嘴，“靖雪都没说，你着急上火的干什么？”

　　“我也觉得，应该让公子去散散心。”靖雪搁下笔，轻轻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公子都多久没笑过了，我瞧他今日在骑射场上倒是真的高兴。”

　　“就是嘛，平时许伯把他逼得那么紧，一刻不得空的。”破云接着说道：“这次难得许伯被事情绊住了没跟来，就让公子任性一回吧。怀风，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与靖雪也易了容混进人群去看看吧。但是你千万不能出门，你的身形与公子实在太像了，反而惹人疑惑。”

　　“我知道。”怀风听他这么说，稍微轻松了一些。

　　“我还是很疑惑，你这个性子，怎么跟那些商人和官员打交道啊？”破云把脸凑到怀风面前，“瞧瞧这紧拧着的眉头，难道不是我这样舌灿莲花的人才更适合管理商会吗？偏许伯要我每日整理这些情报。”

　　“怀风这样谨慎的，才适合做抛头露面的商会会长。”靖雪瞥了破云一眼，“这里头有多少错综复杂的关系要理清？这些商人和官员都是人精，对待每个人都要慎之又慎，不能说错一个字。要是换了你啊，没准咱们景诚商会早就被人给吞并了。反而你这油嘴滑舌的性子，装什么像什么，正适合去勾栏瓦舍、茶楼酒肆的厮混，谁也不会觉得突兀。”

　　“那照你这么说，许伯还是深思熟虑过的？”破云不服气地顶道：“而且还觉得我靠不住，让你照顾公子和家里的同时，还要与我一起打理这撷昙阁。”

　　“你也别抱怨了。”怀风笑道，“要不是靖雪帮你安插了了这么多的眼线进后宅，撷昙阁也没有如今这么高的地位，让你也能拿到一枚凌霄令。”

　　“那可不是。”破云掏出一块乌金的牌子，錾着一个古怪的“令”字，不像是哪种字体，倒似是流水的样子。乌金牌子底下还挂着一朵红色的半开凌霄花。

　　“咦，上次你掏出来炫耀的时候，这花不是绿色的吗？”靖雪的观察力十分敏锐，立刻发现了不对，“不会被人掉包了吧？”

　　“靖雪，这是紫翠玉。”怀风细细地看了看那凌霄花，“日光下是绿色的，但在烛火下会变成红色，这种宝石十分稀奇。”

　　“不愧是商会会长。”破云心服口服，“据说每个门派收到的令牌，花朵材质是不一样的。怀风，你那朵是什么样子？”

　　“我这个是一整块红宝石。”怀风掏出自己那块，只见那红色十分璀璨，比破云的紫翠玉亮了不少。

　　“果然是最富的商会配最贵的石头。”破云看了一眼，“但我觉得还是我这个有意思，变幻莫测的，就像每日收集到的情报一般。这凌霄会还真是有心了，可惜凌霜没来。”

　　怀风脸一红，急忙说道：“你们两个快去海边吧，别让公子落单太久了。”

　　“怀风啊，怎么一说凌霜你就急了？”破云嬉笑道：“你到底是紧张公子还是紧张凌霜？”

　　靖雪忙善解人意地把破云推了出去，“就你话多，快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清瑶在大岩石上躺了一会儿，此刻天幕已经完全黑了，沙滩上的人却如天上的星子一般，密密麻麻地多起来。岩石旁边早已搭好的台子也已经点了灯，好几个人在里面忙忙碌碌的。

　　司空南星见夜风吹得有些凉了，便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清瑶身上。

　　“谢谢师父。”清瑶笑得眯眯眼。

　　过了会儿，只听得“当当当”三声锣响，五个人被蒙着眼睛带到了台子上。因为台子高出沙滩许多，故周围人群都能看到。

　　一个声音洪亮的男子开始讲解起规则来，“各位，今日本店举办的‘射日’比赛，正巧应了中秋节的景。这五位才俊是白日里比试的胜出者，现在他们都被蒙上了眼睛。一会儿我们将会放飞九十九盏孔明灯，每个孔明灯下面都挂着铃铛。放飞的同时这五位挨个射铃铛，射不中者自动淘汰，直至决出最后的优胜者。还请各位一会儿不要大声说话，以免影响他们判断，谢谢各位了。”

　　说罢，又有五个人拿了五把弓和一些去了头的箭矢上来，却只把弓递给了参赛者。

　　还没等清瑶明白过来，那边九十九盏灯已经亮起，慢悠悠地飞向空中。这些不是普通的孔明灯，而是在上面绘制了各种各样的图案。不但有嫦娥奔月、吴刚伐桂这些应景画作，还有什么莺歌燕舞、高山流水、踏雪寻梅，均栩栩如生。

　　清瑶正目不暇接地看画，却未发现第一支箭已射出。只见那箭直直地击中了一个描绘着火红枫叶的孔明灯，下的铃铛。那铃铛被一撞就炸开了，一团火焰直升天际，炸出一朵枫叶的形状。

　　“妙！”清瑶立刻坐起来，“真是太漂亮了，师父。”

　　“的确别出心裁。”司空南星也笑着赞道。

　　只见那五名侍从迅速地轮流向参赛者递箭，前十轮无一射空，转眼间已有一半孔明灯被射下。这时人群早已鼎沸，根本不管之前说过的保持安静的规则，激烈地讨论起他们的箭术和烟花的图样来。

　　第十一轮，有一个男子射偏了，没有击中铃铛，而是直接将一盏龙飞凤舞的孔明灯射了个对穿。这下没有烟花炸开，只有那孔明灯直直地坠入海面，人群中一阵唏嘘，十分遗憾。那侍者将这名参赛者的蒙眼布解开，微笑着邀请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继续观战。

　　又过了五轮，另一名参赛者射了空，也被请到了旁边。此时孔明灯已经升得比较高了，铃铛的声音愈发遥远，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生怕见不到后面好看的焰火。

　　余下还有两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清瑶十分关注那个女孩子。她着一身紫色的衣裳，不似四个男子那样很快出箭，而是每次都仔细辨别方位，十分冷静。

　　又射了五轮，三人无一射空，局势开始胶着。除了那个银白色衣袍的男子外，其余两人出箭都十分谨慎。犹豫的时间越久，孔明灯升得便越高。即使人群都已经屏息，铃铛声也已经很轻了。

　　有好几轮后，终于台上只剩下了银白衣袍的男子和紫色衣裳的女子，空中也只有十几盏灯了。那白衣男子还是很轻松，可是女子却已经十分吃力了，清瑶看她手都有些抖起来。

　　清瑶心里当然是希望女孩子能获胜的，毕竟同为女子，总是希望能比男儿更加出色。但事与愿违，她未射中倒数第三盏灯，有些沮丧地垮下了肩膀。清瑶忙在心里暗暗祈祷那白衣少年也不要射中，这样至少可以打个平手。

　　哪知道那少年张弓搭箭，毫不犹豫地就射中了那盏凤舞九天，一只漂亮的凤凰刹那间翱翔在夜空中。正在人群沸腾的时候，那紫衣女子自己取下了蒙眼的布，有些怏怏地抬头望向对手。却只见他根本不被人声所干扰，立刻追了一箭，夜空中又绽出一朵祥云，恰恰与刚刚的凤凰组成了凤舞九天的样子。

　　清瑶有些气不过，觉得这人太嚣张了，简直欺人太甚。她灵机一动，解下了腰间的纱质宫绦，脚一点就冲出去了。司空南星猝不及防，连片衣角都没抓到，只得咬牙切齿地骂自己为什么要带闯祸精出门。

　　因为纱很轻，加上清瑶飞得很快，末端的两个铃铛立刻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前排的人只见白衣红裳的女孩踏水而行，黑发和轻纱一起飞扬，好似嫦娥奔月一般。

　　那少年举着弓蹙了蹙眉，人声的确影响不了他，但铃铛声就不一样了。他慢慢调转了方向，把弓对准了清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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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贺兰珏：“丘比特之箭，biu~”
沈清瑶：“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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