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76、慕艾

　　这深水炸弹把和铃都给炸懵了，在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明明事态已经往有利的方向发展，被他一句话就回到了起点，不，是南辕北辙了。

　　全场只有将邪的师父与清瑶是淡定的。
　　清瑶无条件地相信师父，而老头心想我就静静地看着你演戏。

　　司空南星觉得此刻的寂静简直就如戏文高潮到来前的停顿。
　　他拉着老头走到台子中间，用低沉而清冽的声音说道：“我与前辈早就定好了这笔交易，以一块玄铁打造一柄匕首和一口锅，我派的报酬是金创药、烫伤药和其他珍贵药材。昨日小徒儿嘴馋，吵着要用这新锅子做吃食。我被她缠得没办法，便让她先带上部分药把锅子换回来。未想到这样都被眼尖的人抓了起来，在这关了一晚上。”

　　说罢他将令牌和药材递给老头，老头十分配合地掏出令牌和匕首，配合他演这出戏。

　　司空南星此刻十分有主角的范儿，把锅和匕首推到三个长老面前，“请各位见证，这两样东西是不是出自同一块玄铁。”

　　三个长老自己辨认了一会儿，都表示同意。这下清瑶明白过来了，师父玩的是绝地反击呢，你方唱罢我才登场。

　　“谁还有异议？”司空南星洋洋自得地看向杀手头领。那头领终是没再说话，事情既已如此，再争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哈哈，不多时便散了。

　　见大家各自回去，怀风也起身准备离开，却看到清瑶向他走来。于是他便停了下来，破云见此也兴致勃勃地留下等着看。

　　“虽然我不知道你最后为何向着我说话，但我始终觉得你刚开始是一心要害我的。”
　　清瑶比怀风矮一头，仰着小脸看着他，“前日虽有些失望，心里却仍然将你当成是朋友，是久别重逢的故友。可今日我收回之前的话，江湖最好从此不再相见。”

　　说罢她拔下头上的玉兔发钗，放进许怀风的掌心：“以前我很喜欢这对钗子，不过现在不喜欢了，还给你。其中一个丢了，我会去各家银楼问问价格，然后折合成银票送到淮城的藏瑰阁去。或者公子你直接开价也行，我一定尽力赔偿。”

　　“姑娘，你……”怀风没想到她是这样敏感而烈性，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姑娘不必如此，既送了你……”

　　“我不要了。既然人都已经天涯陌路，相见不识，还留着东西做什么？”清瑶挥挥手，“祝许公子你心想事成，得偿所愿。告辞了！”说
　　罢扭身就走。自她把钗子交到怀风手里之后，竟愣是一眼也没有看，全无一丝一毫的留恋。

　　“真是脾气又大，性子又烈。”破云摇摇头感慨道。

　　“关你什么事！”清瑶顿住脚步，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破云，“怎么哪儿都有你？是不是你娘给你吃得太饱了你才成日里东游西逛？”

　　“你才吃得太饱，你……”破云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被清瑶大声打断。

　　“哦你没吃饱啊，那你赶紧回去吃吧，否则饿着你脑子里那些屎壳郎可怎么好？”
　　清瑶在斗嘴这件事上还未有败绩，加上此刻心情恶劣更是全无顾忌：“你捋袖子干嘛，要打架啊？规则可也规定了，私自斗殴照样要被处罚。这人都还没走远呢，正好全套人马再审一次~”

　　破云气得双手发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

　　刚刚还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的清瑶见了一旁的师父，立刻怂了下来，缩着脖子走到他身边，时刻准备着挨上一个爆栗。

　　司空南星也不说话，拿起匕首便起身走了，清瑶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哎，你的锅。”将邪见他们没带锅就要走急了，连忙大声喊道：“锅，锅还没拿。”

　　清瑶又无奈地缩着脖子跑回去，背起那口锅灰溜溜地跑了。

　　回到住处，司空南星还是不说话，摘了面具让阿杳打了盆水洗脸，擦干后便躺在床上眯着眼打盹。

　　“少主，主子昨夜一夜都没回来。”阿杳悄悄在清瑶耳边说了一句，然后便退了出去。

　　“师父，你又生气啦？”清瑶挪到床边，把胳膊肘架在榻上，托着腮沮丧地问道。

　　“什么叫又？”司空南星睁开眼，“我听着你还挺委屈的，来你说说，畅所欲言。”

　　“我错了师父。”清瑶连脸都没敢洗，在面具下闷了一晚上的小脸红红的，刘海儿都横七竖八地粘在脑门上，活像个被丢掉的小宠物狗。

　　“你错哪儿了？”司空南星学着她平时问下人的语气，觉得这么追问一句实在是令人心情舒畅。

　　“我粗心大意，我想当然，我太轻狂了，师父。”清瑶扁着粉嘟嘟的小嘴，“平日里被夸两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被人护着就得意忘形，什么都由着自己性子去做。”

　　“你知道就好。”司空南星翻了个身，背对着清瑶说道：“不要说你是公主，即使你父皇，也必须要守规矩。在你还没有强大到成为掌控者的时候，漠视规则是要吃大亏的，这一点我希望你牢牢记住。”

　　“可是师父，守规矩真的好累啊。”清瑶哀叹道：“还是小时候好，反正什么也不懂就什么都不用想。师父，你也要守许多规矩吗？”

　　“当然，多一重身份就多一重约束。”司空南星正经讲道理起来还是很严肃的，“我是你师父，得遵守为人师表的准则；是威灵轩的掌门，就要担负起一派兴衰的责任；是昭国的百姓，就得遵守昭国所有的法度；是凌霄会的参与者，就要遵守这里所有的规矩。”

　　“师父是师伯的师弟，又要遵守什么规矩呢？”清瑶好奇地问道。

　　“你不要岔开话题。”司空南星白了她一眼，“你是女儿、孙女、徒儿、公主、少主、医者，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身份。身在江湖还能潇洒恣意些，可往后你回宫了呢？”

　　“师父，你要赶我回去了啊？”清瑶吃惊地站起身，把司空南星掰回来面向自己，“我这次犯了这么大错吗？”

　　“我本来与你父皇说的就是三四年，而今太后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也没有理由再留你了。”司空南星看了眼小徒儿泫然欲泣的表情，“要不这里结束后就送你回宫？”

　　“我不要。”清瑶拼命地摇头，“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学会呢。”

　　“是有东西没学会，还是还没玩够？”司空南星看了看她心虚的表情，笑着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我不知道……”清瑶心情十分复杂，她既思念爹娘也舍不得师父。

　　“这样吧，你十岁生辰之前送你回去。”司空南星拍板道：“要是长成个大姑娘还在外面游荡，你父皇就要雇杀手来宰我了。这一年多学些东西，否则以后别跟人家说是我徒儿，我都丢不起这个人。”

　　“知道了师父。”清瑶闷闷地回答着。虽知道这个问题没法逃避，但真正到了面对的这一天还是会很难受。
　　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左右为难。

　　“别哭丧着脸。”司空南星戳了戳她的脸蛋儿：“再吹都要吹成青蛙了。拿去吧，这把匕首就当作你今年的生辰礼了，给你防身用。”

　　“谢谢师父，师父最好了。”清瑶刚刚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十分想要，但因为理亏又心虚没敢表现出来。

　　“这会儿知道师父最好了？”司空南星揶揄道：“这句话对多少个人说过，到底多少人对你最好啊？”

　　“师父，这个匕首长的好奇怪啊！”清瑶指了指刀身上的侧刃。

　　“这个是机关。”司空南星给她演示了一下侧刃张开合拢以及刀尖射出的机关。

　　清瑶被那寒光刺得浑身一抖，弱弱地说道：“师父，这个也太厉害了，刺到人身上该有多疼啊？特别是这个侧刃，展开收拢两次，肯定是血肉模糊了。”

　　“谁叫你这丫头不爱学武，只偷懒想跑。”
　　司空南星把匕首收入刀鞘，别在她的腰间，“虽说总会有人护着你，但江湖和皇宫都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多一重防备总是没错的。回头我在匕首里给你灌上毒药，但一定要谨慎使用，毕竟这药一出就是生死了。”

　　“师父，我明白的。”清瑶乖巧的点点头，手指不住得摩梭闪着莹莹绿光的宝石。

　　“就叫‘慕艾’吧。”司空南星突然笑着说道，“一般神兵不都有个好听的名字嘛。”

　　“知好色，则慕少艾？”清瑶坏坏地笑着，“师父又想念师伯了啊？”

　　司空南星不说话，又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那我给师父讲故事吧。”
　　清瑶今日格外乖巧，“莫陌达为了救绿剔，答应了臻湘的三个条件，但心里却更讨厌她了。他心里存了偏见，自然时刻防备着臻湘，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臻湘见自己做的吃的他一概都不碰，又想起昔年其乐融融的美好时光，心里十分难过。师父，你说为什么人心会变得这么快？”

　　“日日相见之人都能在一夕之间变得面目全非，更何况数载分离的呢？”司空南星看着有些伤感的清瑶：“你那位朋友对你很重要？”

　　“如今不再是朋友了。”清瑶撅着嘴，略带颓丧地问道：“师父我是不是太缺爱了，怎么随便遇到个什么烂人就贴上去把人家当朋友？”

　　司空南星一口茶水喷出来，他摸了摸清瑶的额头：“没烧啊，被关了一夜是不是关傻了？”

　　“没有。”清瑶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丢到一边，“还是继续说莫陌达吧。这一日下着大雨，他二人跑到郊外破庙里躲雨，一人一个角落离得远远的。臻湘看到有个妇人带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心里同情就把自己的口粮都给了他们，还给了一些银两让给孩子看病。那妇人感激涕零，趴在那连连磕头。臻湘见不得这种场面，遂自己仍回到角落，索性闭着眼睛装睡起来。”

　　“莫陌达冷眼旁观了好几日，却发现这个少女并非自己想象当中十恶不赦的魔女，有时候甚至还有些善良可爱。自此后，他的态度稍稍好转起来，少了一些戒备。臻湘很高兴，打算等他完全信任自己了，再把当初的过往慢慢道来。”

　　“两人一路走，再过三日的路程就可以到达山洞了，却分别收到了师父和父亲的飞鸽传书，命速回。臻湘知道，正魔的矛盾一再激化，终于还是到了兵戎相见的这一天，此次分别恐再无相见之日。她把解药给了莫陌达，只说了一句‘这次换我先走’，便转身离开了。”

　　“莫陌达怔愣地望着她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解药，心中突然有些乱，一丝莫名的情愫和一缕直觉的心慌纠缠在一起。但师命如山，他终究没有追出去，而是转头回了师门。”

　　“小荷花，你不能自己心情不好，就让人家连山洞都没到就劳燕分飞了吧？”司空南星有些不满：“我还等着听破镜重圆的故事。”

　　“所以还是等下次心情好了再说。”清瑶眨眨眼，想着万一哪天心情不好就把其中一个给弄死以泄愤。

---

作者有话要说：　　贺兰珏：“写了这么多，就还是为了搞我呗~”
胖头鱼：“那可不是，你柴都捡了这么多了，我能不让你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