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96、秘籍

　　她终于知道那画有什么古怪了。

　　窗户打开的瞬间，风把桌上摊开的书页和屋里的纱帘都吹起来了，但墙上的画居然纹丝不动。虽然她只是匆忙中瞥到一眼，可她越想越确定，那画的确没有丝毫变化。

　　清瑶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当天晚上得知师父早早睡下后，立刻收拾利落往师伯的院落走去。她本就对这里十分熟悉，再加上白天来过一次，三下两下就摸到墙根下，轻盈地翻了进去，连一只夜鸦都没有惊起。

　　她从怀里拿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一路畅通无阻地向师伯的卧室走去。看到桌上书页维持着她翻窗逃走时的样子，清瑶松了口气，默默地先将它恢复原状。

　　她脱下鞋子爬上椅子，又踏上高几，轻轻推了推师伯画像的画轴。
　　果然纹丝不动。

　　仔细观察摸索了一圈，才发现那画轴是固定在墙上的。可清瑶人小身子矮，探不到画的上半部分。她四处寻摸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屋顶的横梁上。手中腰带一抛一绕，已经荡在了半空中。

　　清瑶小心地摸了摸，发现画和墙壁之间还是有半指宽的间隙。可那画绷得挺紧，肯定不可能直接伸手进去。她拿夜明珠凑在旁边照了照，只见墙面不是平的，有个黑漆漆的凹陷。

　　这机关不复杂却着实难破。画轴和墙壁、以及纸和画轴的固定都十分牢固，如果要打开肯定会留下破坏性的痕迹。她虽然不怕师父，但也知道自己偷偷进这里肯定会让师父很不高兴。如果她还把师伯唯一的画像给破坏了，师父肯定会更加伤心。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清瑶反常地束手无策起来。随着窗外浓黑的夜色渐渐变亮，她愈来愈焦躁。
　　阿遇的病，她已经真的没有办法了。如果这后面是《奇毒异典》，那就非拿到不可。

　　清瑶走出卧室，转到旁边的药间，找出司空沁当时制药的一套工具，在墙上乒乒乓乓地捣鼓起来。既然师伯的画像不能动，那就只能从墙对面掏进去了。现在只希望她凿的地方够准，也希望这堵墙不要太厚。

　　她想好了，等查完秘籍就把它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然后跟师父坦白。

　　贺兰珏站在窗口，眺望着对岸那一点微弱的荧光，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秋风起了，小荷花不是叮嘱过你注意保暖吗？”司空南星推开门，笑意盈盈地望着少年，只是那眼底和唇角都是寒冰。

　　“司空掌门好。”贺兰珏转过身，略带嘶哑地说道：“这么晚了，掌门找我何事？”

　　“公子不必再用这种声音说话了。”司空南星嘴角勾了勾，“小荷花一心在你身上听不出来，难道我还听不出来吗？”
　　他顿了顿，“只是初时我以为你只是有点小心思，想让小荷花心在你身上。可没想到，你竟然怂恿她去找本门秘籍？”

　　贺兰珏温文有礼地笑了笑，眼中有些迷惑不解。

　　“你为什么要《奇毒异典》？”司空南星走到他身边，同样望着对岸那一点亮光，“小荷花那些书本，你也都看得差不多了，对用毒已比旁人强出千百倍。为何非要看那本不可？”

　　心知再掩饰也无用，贺兰珏手腕一动，指尖已经捏住了一枚烟花。他倚在窗边，淡淡地说道：“不过有些好奇而已。”
　　声音清冽，全不复刚刚的嘶哑。

　　司空南星抬头，望着天上的启明星，“夜空如此静谧，就不要破坏了。”他将一颗药丸递给少年，“《奇毒异典》我不会给你看，但这药丸可解你身上余毒，还能保你不被绝大多数毒物所侵。”

　　“为什么？”贺兰珏正视着他。这掌门大概早就看出自己意图不轨，却竟然容忍了这么久，还给他解毒丸。

　　“小荷花喜欢你，她希望你好。”司空南星淡淡地说道：“算了，我不关心你为什么中毒，也不想知道你来这做什么。你走吧。”

　　贺兰珏一言不发。

　　“快走吧，我不想让小荷花知道这些。”司空南星道，“现在我可以放你走，可若让我徒儿知道这些伤了心，我威灵轩也不是好欺负的。”

　　湖对岸的亮光灭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翻过墙头，一路雀跃着朝这里奔来。

　　看着清瑶已跑到楼下，贺兰珏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朝司空南星微微鞠了一躬，低低道了声“谢谢”。不过须臾，便消失在了无边茫茫的夜色中。

　　清瑶怀里藏着秘籍，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又紧张又兴奋。
　　刚刚她就着夜明珠的光看了看，秘籍里记载了各种复杂毒药的症状和解法，肯定对阿遇有帮助。

　　却没想到，自己的屋子灯火通明，师父端着茶盏，漂亮的嘴唇往那碧绿的茶汤上吹了吹。这美如画的场景，却把清瑶惊出了一身冷汗。
　　知道会被发现，但没想到这么倒霉，被抓了个现行。

　　清瑶讪笑着走进门，狗腿地抱着司空南星的胳膊，“师父，你还没睡啊？”

　　“幸亏没睡，”司空南星轻啜一口，“徒儿这一日忙忙碌碌的甚是辛苦，为师的总要关心一下。”

　　清瑶心里一凉，知道大约是瞒不住了。她只得可怜兮兮地摇着司空南星的胳膊，“师父对不起，我去了师伯的旧居。”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看着师父的脸色，见他无动于衷心里更慌了，只得小小声说道，“还有，我……不小心发现了《奇毒异典》。”然后老老实实地从怀里掏出了那本刚捂热的古籍。

　　司空南星这才抬眼看她，“为什么要偷秘籍？”

　　清瑶噎住了，脑中盘旋过千万个念头。她既不想对师父撒谎，也不希望这件事情牵连到阿遇，左右为难。

　　司空南星将她的纠结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暗叹，口中却淡淡地说道：“给我吧。”

　　清瑶有些着急地恳求道，“师父，能不能先让我看一下，看完我马上还你，我保证！”清澈的大眼中满是郑重和认真。

　　“他走了。”

　　清瑶有些怔，茫然懵懂地问道，“走了？谁走了？”

　　“你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