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你不爱上我》谢蜚声

6、第六章

　　傍晚，天空低沉，乌云密布。
　　天气预报早些时候发布了晚间暴雨蓝色预警，街上人群行色匆匆，都想赶在下雨前到达目的地。
　　街边树下，一个与周围行人格格不入的女人吸引着路边摊贩的目光。
　　她好像有事，隔会儿就看下手机。又好像无所事事，已经站在同一个位置四处张望了一个多小时。
　　有风，她的卷发和长裙摆随风荡着，风大的时候，她就紧一紧针织外套，漂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急促或烦躁的表情。
　　这个女人，昨天的这个时候，也出现在了同样的地方。
　　路灯亮起，天逐渐黑尽。
　　一个衣着单薄，瘦小佝偻的老妪路过，右臂上挎的篮子里，剩着一些今日没卖完的花。
　　她走近女人，嘴里说着什么。女人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一张红色钞票，在篮子里选了两串黄桷兰。
　　老妪颤巍着找钱，女人伸手轻柔按住她，好像在催促着老妪快走。
　　老妪拗不过女人的阻拦，连连向女人感谢作揖，一晃一晃缓慢消失在夜色中。
　　女人又等了十来分钟，然后深吸一口气，朝反方向走去。
　　路边不远处的停车位上，低调的深色轿跑亮起了灯。
　　女人将黄桷兰挂在车内后视镜上，发动离去。

　　第三天，这个奇怪的女人又出现了。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
　　今天的她穿着率性了些，黑色高腰皮衣，紧身牛仔裤，高跟靴，姣好的身材线条一览无余。
　　一个警匪片看多了的摊贩甚至想，这女人是不是哪个□□大佬的御姐美娇妻，在这里接头望风。
　　突然，女人紧走几步，后面甚至用小跑着过去，拦下了七八米外一家餐馆门口正准备下车的外卖小哥。
　　这小哥看起来年纪不大，瘦瘦小小，带着眼镜，眉毛处有颗大痣，是那天给陆然他们散烟的那个。
　　虽然做饭不行，但谢蕈天生记人很准。不管是导演，演员，娱乐公司或者出版社工作人员，只要见过一次打过招呼，再见面谢蕈几乎都能叫出对方名字。
　　小哥一愣，但他也认出了眼前的人。
　　是前几天找陆哥的那个女人。
　　因为这张脸，小哥总觉得除了那天，他还在其他什么地方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好，你是陆然的同事吧，请问他今晚会到这一块来吗？”
　　“陆哥啊，我不知道他的单子怎么派的……哦不是，他已经没干了！”
　　没干了？
　　谢蕈皱了皱眉。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我找他有急事。”
　　眼前的女人虽然冷艳，但却莫名透露出一股真诚劲，和一丝，焦灼？
　　虽然她那天跟陆哥有接触，但随随便便透露人信息还是不好，而且看起来他们好像并不太熟。
　　“不好意思啊我要去取餐，时间要到了。”
　　小哥看看手机，讪笑着往餐厅里溜。
　　“嗯……好。你去吧。”
　　不过几分钟，小哥取餐出门。
　　女人仍站在餐厅门口，只是手里多了面包和牛奶，还有一包中华。
　　“还没吃饭吧你，先垫垫。”
　　趁小哥愣神，女人把东西都塞进他手里。
　　“诶呀姐，这怎么好意思啊。”
　　小哥嘴上说着，眼睛却很欣喜地瞄着中华。
　　“没事，别饿着肚子，平时少抽点烟。”
　　眼前的女人笑起来好看，许久没人这么对自己说话，小哥竟觉得有一丝激动。
　　“你知道陆然去哪儿了吗？他为什么不干了？”
　　“放心姐不是坏人，就是手机丢了他电话也没了，找他有急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看这女人穿着打扮，确实也不像坏人。
　　“陆哥前两天帮李哑巴出头打了一个流氓客户，上面怪罪下来了，不过陆哥说他自己找着新工作了就走了。”
　　“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走的时候我们都没在站里……”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姐你可以上网找他呀。”看送餐时间还宽裕，有些饿的小哥撕开包装开始吃面包，顺带帮谢蕈出起主意来。
　　“上网找他？”
　　“对呀陆哥说你们是网友的嘛。”
　　网友？！谢蕈有点哭笑不得。
　　“额，算是吧……不过他现在不怎么上网了。”
　　“哦，姐你找他什么事啊？”小哥边吃边含混不清地问。
　　“一点私事。”
　　“什么事嘛？”
　　对小哥的追问，谢蕈稍觉得有点懊恼，便胡诌了个理由。
　　“他家人让我给带了点东西，现在人又找不到了。”
　　“家人？陆哥她妈妈不是病了吗……他爸回来了？”
　　隐约觉得信息量有些大。
　　“他妈妈生什么病了？他爸又去哪了？”
　　“陆哥他家以前挺有啊，他爸好像前些年赌博破产啦，他妈好像后来就因为这个事生病了。”
　　“你怎么知道的，是陆然说的吗？”
　　“陆哥才不会给我们说这些，我们站有人跟他住一栋楼呢，他妈好像脑子都有点问题了，他妈自己讲的。”
　　“姐，你可千万别跟陆哥说是我给你说的这些啊。”
　　“放心，不会。”
　　“他住哪里。我把东西给他送去。”

　　凌晨，黢黑的单元楼内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楼道里的灯泡坏了了，陆然决定第二天抽空买个新的换上。
　　手机的电筒光亮着，照在墙壁和门板嫣红的油漆上，分外刺眼。
　　薛正红已经睡了。
　　陆然用毛巾蘸着酒精擦拭着油漆痕迹。不及时处理掉，薛正红看见，应该又会神伤哭泣。
　　他不想她再受任何刺激。
　　毕竟，她现在是他仅有的挂念和依靠。

　　指针滴答，晃眼便清晨四点，不知院里哪家养的好胜公鸡已经开始打鸣。
　　快十月的天，黑漆漆的，风吹进屋子，夹着远处喝醉酒的人唱的不着调的歌声。
　　陆然拉开抽屉，借着月光，拿出一块锃亮的手表。
　　手表指针已经停止，表盘上品牌的字母仍标榜着这块表的贵重价值。
　　这是在他18岁成人礼上，陆家强送给他的礼物。
　　“男人要学会戴表，大小伙子了，要更严谨。”第一次，陆家强亲自为他戴上。
　　男孩头发梳的整齐，一身笔挺的休闲西装，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配上表盘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陆公子真是一表人才，陆老板陆太太好福气啊！”
　　“第一次见小然还没到陆总肩膀，现在都高过老爸好多哦。”
　　“陆公子以后去美国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叔叔辈。”
　　别墅一楼的大客厅里，男男女女端着香槟欢声笑语，再客气的商业寒暄，此刻也显得其乐融融。
　　人群外，一个瘦高英气的男人倚着楼梯扶手，向陆然勾勾手。
　　不同于陆然的青春朝气，男人虽看着年轻，却感觉气质沉稳老练。
　　陆然找个借口溜出人群，跟着男人走进二楼一间卧室。
　　顶天立地的欧式陈列柜内摆着各种让人注目的物品。镶金的飞机模型，名贵的小幅画件，还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
　　以及一个签满字的篮球。
　　“凯尔特人全员签名的纪念版，拿去。”
　　18岁的陆然迫不及待打开柜门拿出篮球，捧在手里轻轻摩挲，眼里有惊喜的光。
　　“收在房间里，爸看到又要说是没用的东西了。”
　　23岁的陆寅眼神温柔。
　　“遵命！”
　　“哥！”
　　“嗯？”
　　“还是你懂我！你真是全宇宙最帅的哥！”
　　回忆飘散。
　　此刻，篮球被旧报纸包着，静静地躺在单人床下靠墙的一角。
　　哥，我甚至不敢把它摆放在我跟妈目之所及的地方。
　　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