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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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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栋随处可见的日式二层民居，灰白石砖为体，深红瓦片作顶，再附赠一个小小的庭院。
大庭叶藏站在客厅里，眼睛粗略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摆设，得出了房子的主人是个单身汉，以及家里经济状况尚可的结论。
不至于吧，他才离开多久港口黑手党就破产倒闭了？那横滨得有多少失业人群？
他暗戳戳地吐槽着，然后猝不及防地被一个黑色袋子砸中了脑袋。
“喂，热水已经放好了赶快去洗澡，着凉了我可不管你！”中原中也趴在楼梯上对他喊道，“衣服是旧的，但是洗干净了，暂时先将就一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少年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袋子：“你的衣服我穿不下。”
因为身高问题，走在路上总会被当成国中生的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我知道！这是别人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关系好到时常留宿以至于家里都有备用衣物的“别人”究竟是谁？更重要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大庭叶藏黑着脸，又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反正就是颇为不爽地推开浴室的门。
盛满热水的浴缸笼罩在雾气之中，他解开湿漉漉的衣服钻入水里，用手拨弄着漂浮在水面上的橡皮小黄鸭。
他从港口黑手党叛逃的行为是瞒不过中原中也的，小矮子说不定还愿意自掏腰包为悬赏金额多添几个零。如此一来，对方假装不认识但硬要将自己带回家的行为便显得格外耐人寻味了：是什么让堂堂港口黑手党干部不惜违背首领的命令也要包庇一个叛徒？凭他俩短短三年的搭档情吗？少开玩笑了，这话说出去是要笑死谁？他才不承认自己和那个连他吃喝拉撒睡都要管的暴力小矮子是搭档呢！当年说好了要做他的狗，结果转身却对别人俯首称臣，明明他们就应该做上下级的，都怪森先生截胡！
连日无休止的逃亡使得大庭叶藏神经高度紧绷，严重缺乏睡眠的大脑早已向他发出警告，加上刚才淋了雨又跳了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机敏。
困死了好想睡觉……
他木愣地注视着天花板，觉得自己若是在睡梦中被搭档绑回去的话，绝对会被所有认识的人嘲笑一辈子的！
发呆的时间过长，以至于有人来敲门提醒了：“洗好了没？别睡过去了赶紧出来吃饭。”
晚饭简单得过分，一碗白米饭加一碗味增汤，无论怎么看都感觉份量太少了。
“电饭煲里还有饭，不够的话自己去盛。”中原中也甚是放松地靠在餐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翻阅着。
大庭叶藏好奇地瞄了一眼，再瞄了一眼，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这位仁兄当年在离家出走前可是精心策划了一场骗局，成功地让全家对“津岛修治已死亡”的事情深信不疑。随后他又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新的身份，搭乘南下的火车来到横滨，不曾想意外邂逅了一个邋里邋遢喜爱萝莉的黑心医生，从此平静的日常生活彻底与他无缘了。
可即使是这样，他好歹还念过几年书，有一定的知识储备，阅读写作方面完全不是问题；而一直待在贫民窟的“羊之王”却是每天操心着生计问题以及给惹事的同伴们收拾烂摊子，连字都认不全，还是等他加入港口黑手党后由干部尾崎红叶手把手教出来的。认真想一想，一直以来他把文书工作全部丢给对方的行为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太道德？
愧疚的情绪才冒了个尖尖，立马被他压下去了：不不不，表面上是他在偷懒，可实际上是在帮小矮子提高文化水平啊！像他这么好的搭档去哪里找！
中原中也不清楚青春期少年心里的弯弯绕绕。他把书一合，将封面展现给对方看：“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发现你的名字和主人公一样，心血来潮想从头再读一遍。”
大庭叶藏：？？？
人间什么？什么失格？作者是谁？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喂喂，你这是什么反应？”职业病发作的中原老师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成功地将少年从懵逼状态中喊醒，“在咱俩互换名字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你这家伙是不是国文课都在睡觉？不知道‘中原中也’也就算了，我就当你对诗歌不感兴趣，情有可原——结果倒好，你连小说都不看的吗？！就问你认识几个近代文豪！”
莫名挨了一通训斥的大庭叶藏委屈巴巴地接过《人间失格》，翻开黑底金字的精装封面，首先看到的是印在扉页上的一句话：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
他的眼皮一跳，内心涌起不祥的预感。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但我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
——我仍然认为向人诉苦不过是徒劳，与其如此，不如默默承受。
——所谓世人，不就是你吗？
——……
艹！
他猛地合上书，惊慌失色地按住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久久难以平静。
该死，如此透彻的自我剖析，从青少年到中年，为了逃避现实而不断沉沦，经历自我放逐、酗酒、自杀、用药物麻痹自己，终于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悲剧，就像是他自己的人生经历一般。
不同的世界，同一个太宰治。
这个猜测听起来有些荒唐，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往好处想，虽然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穿越时空跑过来的，但是倘若可以借此躲过港口黑手党的通缉，他完全不介意和平行世界的小矮子住在一个屋檐下。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闷，坐在旁边一边看电视一边喝啤酒的中原中也突然意识到给一个抑郁症患者阅读这种丧气满满的书貌似不太好，尽管他本人对抑郁症的认知只停留在新闻报道上。
“我去给你换一本吧。”他说，“你想看什么？”
大庭叶藏摇头拒绝：“不需要，我没有什么想看的书。”
等一等，既然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在写书的话，那么那个人是不是也……
他露出希冀的眼神，凑上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询问：“织田作……请问有织田作之助的书吗？”
期望的光芒过于耀眼，中原中也情不自禁地离他远一点：“有是有，你想看？”
闻言，少年两手一拍，双眼冒着细碎的星光，背后仿佛飘出了粉色的小花：“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严重了，大可不必。
书房里的书一本一本分门别类地放好，寻找起来并不困难。中原中也站在书架前思索一番，从中挑出了一本自认为最合适的。
要想了解一位作家，最快的方法就是阅读他的代表作。以描写大阪的平民生活而出名的织田作之助用极其冷静的笔触在《夫妻善哉》里叙述了一对夫妻极其平凡而又琐碎的现实生活，一地的鸡毛、凄凉又幸福——按理说全文没多少感人的地方，偏偏大庭叶藏能从头哭到尾，也算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了。
看着眼前一个十八岁少年跟个小孩子似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的场景，他不由得开始后悔把书给人家了：“行了行了别看了，时间不早了洗洗睡吧！”
大庭叶藏抱着书缩在沙发角落里，脸颊红扑扑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搞得接下来像要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不、不可以！我现在一定要把它看完，否则人生绝对会留下遗憾的！”
“有什么好遗憾的？明天起来再看不行吗？”
“这是我的遗愿！”
“国文不好就别乱说话啊！‘遗愿’放在这里能用吗？！书都要被你弄折了混蛋！”
爱书如命的中原中也上手就抢，无意中触碰到少年的额头，被灼热的温度吓了一跳：“我去，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吗？这么烫你是想被烧成傻子吗？”
回应他的是人家可怜兮兮的呜咽声。
啧，糟心。
经过一番折腾，时间来到了第二天的凌晨。罪魁祸首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打着小呼噜，徒留全程忙前忙后的屋主人一脸困倦地为他盖被子。
几分钟前监护人发来信息，告诉他少年的亲戚已经帮忙办理好了立海大的转学手续，希望大庭叶藏先留在横滨散散心，等到病情有所好转再回去，至于生活费用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
中原中也：我这里是什么收容所吗？这家人都是什么毛病，难道不要孩子了吗？！赶快把他给我带回去啊！！！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一笔来源不明的八位数巨款打到了银行账户上，原先的存款数字瞬间变成了零头。
……很好，从此刻起他正式加入仇富人群。
缺少将钱退回去的渠道，监护人又开启了失联模式，无论他是否愿意，都必须肩负起照顾人家小孩的责任了。
——这特么是什么人间疾苦！
作者有话要说： 没忍住，改了几处错别字和觉得别扭的语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