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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水车 ...

  •   第二日我到了学堂,正在座位上沉思的夏锦如抬头看到我,仿佛受到某种召唤一般起身向我走来,眼里满是纠结:“单翎,你不是说要盛淮不撞南墙不回头,为何让他来跟我道歉了呢?”

      我听得一脸莫名:“什么?”

      她见我这幅样子,进一步解释:“盛淮说他听了你的话,找张河泽确认过,的确是因为误会而对我多有得罪,今天特意来跟我道歉。”

      魏成勋站在一旁听到我们说的,不禁夸赞:“居然还能道歉,看来确有几分胆识——说真的,一般人拉不下这个脸面。”

      我指着魏成勋对夏锦如道:“你该谢我们书院的男生,昨天是他们扬言要揍盛淮,把他给吓服帖的。”

      “是吗?”夏锦如一脸感激地望向魏成勋,“谢谢你们。”

      “说要揍人只能让他暂时屈服于武力,能幡然醒悟还是得靠他自己。都是一个书院的,不用跟我客气。”魏成勋摩挲着下巴问我:“看来他本性不坏,是吧?”

      我摇头说:“不知。”

      仅凭一两件事,我并不能断定盛淮的秉性如何。

      夏锦如把我拉到一边问:“那你之前说,要让他走上悬崖,跌得粉身碎骨又怎么算,你这不是成了让他回头的‘南墙’吗?”

      我惋惜道:“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的……”

      书院的学业告一段落,先生给我们放了三天假,没成想父亲不让我和姐姐闲着,他那里缺人手,便直接调派自己女儿,还美其名曰让我们多历事学习,我懒得反驳他。

      于是炎炎夏日,我只好跟着水部的几个文吏衙役,一同前往旭京城外的北郊——姐姐则去的南郊。

      北郊清风里的水车不知被谁人为破坏,消息报到刑部,却不巧碰上刑部最近公务繁忙,所以刑部以损坏公物不涉及人命为由,全权交由户部代为查问。

      两部之间互相推卸责任的经过太过叫人头疼,暂且略过不提。问题在于户部负责此事的官员平日里并未经手过什么正经案件,盘查多日无果,水车也荒废了多日未修,导致清风里的农户取水困难,一时之间怨声载道。

      户部的官员病急乱投医,求到父亲这里,父亲便答应派我来看看。

      我也不知那几位户部的官员作何想法,总之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不信任感。

      来到清风里坏掉的水车旁,我绕着水车走了一圈,问清风里的里长:“这座水车坏了以后,对哪家的农户影响最大?”

      里长往远处望了望,答:“应该是西边的赵二家,他家的农田离河道最远,这几天没了水车灌溉,得靠人力运水过去,这点水哪够啊,禾苗都快干枯。”

      “这个赵二为人如何?”我问:“平日里可否与人结怨?”

      里长提起赵二仿佛就一肚子的气,只是碍于在户部的官员面前不好发作,满腔怨愤最终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这个赵二仗着自己年轻力壮身材魁梧,横行乡里、霸道蛮横,和他结怨的人可太多了。”

      我奇怪道:“既是如此,为何不上报?”

      “前任里长报过一次,还把赵二送进了刑部大牢,结果赵二受了板子回来,养好伤后就把前任里长给打了,卧病修养了三月,我……”里长欲言又止,面色惭愧。

      “你怕了,就不敢再报?”户部的巡官猜出后续,气道:“殴打里长的罪名更重,而且他这样做,背后的用意岂非不服朝廷判决?他现在人在哪儿?把他给带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这么无法无天!”

      “大人,”我劝阻道:“可否先等我问完再说赵二横行乡里的事?”

      巡官认真地问我:“姑娘认为此事与赵二有关?”

      我道:“必定有关。”

      巡官向我拱手:“那就全交由姑娘主事。”

      我转头问里长:“赵二在何处?”

      里长推测说:“应该在自家地里浇水,这几天没下雨,他再不勤快些明年可就没收成了。”

      我说:“带路吧。”

      里长带我们到了赵二家的农田处,举目四望却不见有人,但农田里靠道路这边尚算潮湿的土壤说明赵二的确在浇水,此时应该是去取水。

      里长说他去河道那边找找,我和其他人在原地候着。

      潮湿闷热的天气逼得我满头大汗,我抬手一抹,就看到汗珠直往下滴,便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竹筒饮水。

      竹筒里的水早被晒热,没了解暑的效用,我喝得十分乏味,此时突然听到一句疑惑的:“单翎?”

      我回头去看,发现是盛淮,不禁调侃了一句:“盛六公子怎么会有空来此?”

      “我还想问你为何来此。”盛淮把问题推了回来,指了指我和周围的人,反问:“你们这是?”

      “水部公务。”我简短地回了这么一句,懒得细说。

      盛淮脸上神色几变,有些怀疑,又有些好奇:“你们单家有事,会交给你来处理?”

      我闻言不禁觉得好笑:“羡慕啊?”

      盛淮没有反驳,神色看上去有些复杂,看样子是被我说中。

      我心想,盛家家主英明,虽然惯出了一个纨绔,但好歹脑子清楚,不会真把事情交给纨绔处理。

      但这话明说伤人,我只在心里想想,因此和盛淮之间陷入了一段尴尬的沉默。

      盛淮转而提起别的话题:“那天在书院的事,多有得罪。”

      他跟夏锦如道歉已经足够叫我吃惊,现在跟我道歉,更是让我始料未及,况且那天挨揍的是他,我其实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你跟我朋友道歉就行,我和你算恩怨两销。”

      “但若不是你,我不会认清张河泽是个怎样的人。”盛淮正色道,“所以还是该谢谢你。”

      这话就说的让我有些惭愧了。

      张河泽的消息,是我特意找卓梦打听的——盛淮之前荒唐虽荒唐,但找的都是乐坊舞姬,好歹知晓得罪士族女子不能轻易摆平的道理,这次突然找上夏锦如,与他之前的行为不符。

      我打听清楚后,震惊于这背后的原因竟如此无稽,本来没打算告诉盛淮,不曾想盛淮找上门来,为了拖时间,只好把真相和盘托出。

      但说是说了,我并不指望盛淮能查证清楚并且认错,后来歪打正着帮夏锦如解决了烦恼,也算走运——可我真的没有诚心想劝诫盛淮的意思。

      于是此情此景之下,我只好尴尬地“哦”了一声。

      好在里长已经把赵二带来,化解了我和盛淮面面相觑的困局。

      赵二据里长所言是个横行乡里的恶霸,但此时看到我和我身后的人,却怂得畏缩成一团,贼眉鼠眼地打量我们。

      怕不是个窝里横。

      “赵二,”我问他:“清风里的水车被人为损坏,你可知晓?”

      赵二神色惊恐,慌忙喊道:“不是我干的!”

      “水车被损坏,对你家影响最大,当然不可能是你。”我说:“反而有可能是跟你结怨的人,找你过来就是想问问,跟你结怨的人中,你觉得谁有可能会做这件事?”

      赵二听闻不是来找他问罪,立马就有了底气,声音也粗了几分:“他娘的,是哪个狗——”

      “——好好说话。”户部巡官沉声打断赵二:“骂脏显得你有理不成?”

      “是、是……”赵二的气势迅速萎顿下去,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笃定道:“肯定是渭原里的孙万,他前几天就说要报复我!”

      我问:“他为何要报复你?”

      赵二往农田里瞟了一眼,缩着脑袋含糊其辞:“他……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我指了指赵二家农田旁边的田地问:“那块就是孙万家的地吧?”

      赵二小心地觑着我答:“是……”

      “你们两家之间的田埂是刚被扒了不久后新垒上去的,新垒的田埂让你至少侵占了孙万家半亩地,这就是你们结怨的原因。”我望着赵二嘲讽道,“多出来这半亩地你耕得完吗?”

      赵二绞着手不敢说话。

      我回身对户部巡官道:“大人,我问完了。”

      户部巡官点点头,叫来本地的亭长,指着赵二对他道:“这人殴打里长,私占他人田地,少说也要关上半个月,罚没一两银,你这次可要盯紧了,他从牢里出来以后若再有不服判决之举,立马送回去,关到他服帖为止。”

      亭长答“是”,带着几个衙役给赵二戴上了镣铐。

      “大、大人……”赵二终于有些慌了,“我田里的水还没浇,我媳妇她大着肚子也做不了这些重活……”

      “现在想起你媳妇了?”铐他的衙役没好气道:“你平日里若与人为善,碰上这种事会找不到人来帮忙?怎么之前不想着给你媳妇和孩子多积点德?”

      衙役揪着赵二的领子一把将人拽走后,我问:“有人知道孙万在何处吗?是不是要把渭原里的里长叫来?”

      “你找孙万做什么?”盛淮奇怪地插言道。

      我理所当然地说:“问他是不是损坏了水车,户部得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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