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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冉秋在屋中养了几日的病,院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再无人来探视。

      “姑娘,今儿早大姑娘出门了去了,穿得好俊俏。”这日冬盏一大早从院外跑进来,小脸皱着,“我方才去库房看了眼,原先宫里赏的锦缎全叫二房拿去做衣服了!”

      冉秋坐在妆台前,细细描着眉,淡笑:“她既要去赴林老夫人的宴,出去了就是咱们冉家的脸面,自然要穿戴好些,你生什么气?”

      冬盏撇了撇嘴:“我还不是为着姑娘不平。宫里是看着谁的脸面赏的东西她们心里不清楚么?姑娘今年才做了两身冬衣,她们就将那些锦缎全拿去用了,实在是欺人太甚!”

      冉秋放下手中的东西:“这样的话以后别再提了。”
      她明白冬盏在为自己抱不平,可这样的话说了也只能嘴上痛快痛快罢了。

      冬盏自小便侍奉着冉秋,平日里说话心直口快,冉秋知她性子,也不多说什么,起身来,“吩咐你的都做好了吗?病了这些日子,该去向祖母请安了。”

      冉秋发了话,冬盏也不再说什么,乖乖应道:“一切都好了。”

      “那便随我去吧。”

      她今日特意叫院中的小厨房做了些祖母爱吃的点心,又叫丫鬟将自己扮得精神些,一切准备好了,才叫了冬盏跟着,去向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自父亲去了,就推说身体有恙,将府中事宜皆交于二房赵氏打理,平日都在后院休养。以往她日日来请安,总想着替去了的父亲尽孝,如今再站在院门前,心态却早已不同。

      往日里自己与冉芷有了冲突,老太太总是会先叫她来敲打一番,无非是叫她莫要任性,不可让冉芷受委屈之类的话,冉芷若是在一旁掉两滴泪,老太太就更心疼了。

      那日冉芷来自己屋中探望,自己对她态度冷淡,就不知这回祖母是关心她的身子是否好全,还是更在意冉芷在她那受的委屈了。

      冉秋进了屋,见祖母在软榻上靠着,便坐在一旁,将点心一一取出。

      “孙儿这些日子卧病在床,未能前来请安,祖母身子可还安好?”

      冉老太太年龄虽大了,却因常年用补品滋养着,看起来气色极好。她半阖着眼,听冉秋说完了话,也未看她,只道:“芷儿日日前来侍奉,我这身子骨自是安好。”

      冉秋闻言,松开捏着碟子的手,笑道:“长姐心思细腻,秋儿向来比不上。”

      “我听芷儿说,你为着前几日诗会上一事在跟她生气。”冉老太太这才看向冉秋,只是那目光里带上了几分不满,“芷儿这两日时常念叨着你,又说那日去看你,你不像往日那般与她亲厚,可是因着一个下人怨她?”

      冉秋被那目光注视着,只觉得自己此番前来,像个不入流的外人一般。

      心中自是失落的,但她早已习惯了掩饰这样的情绪,故而脸上神情依旧,没有半分显露。

      “怎会?”她温声笑道,“那日不过是卧病在床,精神不济,对着长姐话少了许多,不想竟叫她误会了。”

      老太太闻言,立刻夹紧了声音训斥道:“既是误会,便去找她说清楚,免得芷儿因此事忧虑。”

      谈起冉芷,冉老太太脸上显出疼惜之色,“她也不过长你半岁,自小便处处小心谨慎,凡事都让着你,明明跟你一样是府里的小姐,却总要看着你的脸色,唯恐伤了你们二人的姐妹情谊。你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她也从不跟你争什么,你莫要辜负了她的苦心,白白叫她伤心。”

      冉秋听着此番话,心知多说无用,只平静道:“秋儿明白了。”

      这样的话,祖母不是头一次对她说,只是没想到,她大病初愈来到这里,听到的依旧是那么几句话。

      冉家的门第是因着父亲起来的,她顶上还有两位兄长,自小受的宠爱是多些,可也从不曾让冉芷有过什么委屈。

      原先祖母这么说,她总觉得自己从小便亏欠着冉芷,便凡事都忍让着她。冉芷面上是亲切温柔,可暗戳戳的也没少给她使绊子,冉秋一向只当是姐妹间闹些小脾气,却不想此次她在自己身上使了这些算计。

      如今再听祖母那番话,只觉得心凉至极。

      原来在祖母和二房眼中,无论她如何做,都亏欠冉芷。

      冉老太太见冉秋沉默,长叹一口气,转了话题,对她道:“你病的这些日子,承安伯家的王嬷嬷曾到府上来,谈及那伯府家的大公子,倒是称赞不绝,我也叫人打听了一番,这承安伯家的公子,确实是一表人才,门第与你也相配,如今你也到了年纪,是该好好打算打算。”

      “祖母怎这么急着将秋儿嫁出去?”
      冉秋温声细语,又将此事推了回去,“秋儿上头还有长姐,还是等长姐的亲事定了,再来说秋儿的为好,况且秋儿孝期刚过,并不愿太早商讨这些,还望祖母体谅。”

      冉秋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是更寒。那承安伯府的公子分明是个纨绔,任是京中哪位姑娘,随意打听一二便知,此人平日惯爱寻花问柳,还未成亲,便已私下里养了两个外室,到了祖母口中倒成了一表人才。

      当真是怕自己阻碍了二房为冉芷谋划的好姻缘,急着将自己打发出去,一丝一毫都未替自己考虑了。

      若不是顾虑到还有二哥在,恐怕连她的意见也是不会问的。

      既如此,她给她们这颗定心丸就是。

      果然冉老太太听了她这番话,眉眼都松开了些,终于露出笑颜:“你说的也在理,等芷儿的婚事成了,再来议你的也不迟。”

      冉秋但笑不语,又侍奉她喝了热茶。

      老太太看着她,却不知想起些什么,又叹了声气,感慨道:“若不是你父亲的事牵连了冉府,如今来我们来冉府提亲的人恐怕早就踏破了门槛,又何需我再这般费心为你们两姐妹谋划,好在芷儿是个争气的,我瞧着那茂国公的老夫人十分喜爱她,若这门婚事成了,外人也能高看咱们一眼,咱们冉家这半年来受的冷落也值了。”

      冉秋握着杯盏的手一紧。

      只觉再多坐一刻,她都觉得无法忍受,冉秋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时候也不早了,孙儿先回去了。”

      老太太想起往事,仍旧沉浸在那些哀怨当中,也不愿与她说多,眼也未抬,挥了挥手:“去吧。”

      从院中出来,冉秋怔怔挪着步子走,一眼未瞧脚下的路,险些摔倒,冬盏连忙搀紧她的手。

      “姑娘......”

      她想要宽慰几句,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冉秋眼中的空滞,冬盏瞧了她这副神情,原本想说的话也被咽了回去,不敢随意开口。

      冉秋默然走着,却不由搅紧了袖中的手指。

      冉府如今的这位老太太,是祖父当年的继室,父亲生母走得早,自小便一直养在这位继母名下,倒也不曾受过亏待,安稳长大成人。后来西绥来犯,朝中无人可敌,父亲从军,为守护西义关立下了汗马功劳,一路做上了边关大将军,深受皇帝器重,冉家这门第便是从那个时候起来的。

      父亲感念祖母养育之恩,母亲因冉秋的出生难产去世以后,父亲就将偌大的冉府都交于祖母打理,又替郁郁不得志的二叔谋了官差,这么些年来,府中一向和睦安稳。

      只是自从父亲去了,祖母,乃至府中上上下下,对她的态度便愈发与从前不同了。

      两年前,西绥来犯,父亲和大哥冉子阳坚守西义关,战争持续了八个月,死伤无数,将士们殊死一搏,才将敌军驱逐,却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就连她记忆里无所不能的爹爹和大哥,也死在了这场战役中。
      西义关的十万将士,最后只剩下两万。

      朝廷上的那些人,享了这些年的安稳,早已忘了外敌来犯的动荡,加之皇帝沉迷声色,早已对连年的军饷心生不满。

      而此战非败,却耗费了如此多的国力,皇上原本想在宫中建一座摘月楼,也因着这战事耽搁了下来,必然会心生怨怼。
      据说当日皇上正与朝臣在宴席上作乐,接到战报,脸色立即就冷淡了下去。

      朝堂上的人,哪个不会揣摩圣意?

      八万将士,身死边关,朝中无人提及抚恤,仿若那八万条生命只是摘月楼附属的陪葬品,随着那被搁置的工程一并消失了。

      父亲的遗体被送回来时,除了京中的百姓和父亲手下几位副将,朝中来吊唁者寥寥无几。

      后来凤阴爆发洪灾,疫病四起,无人肯受这苦差,皇帝又手诏夺情,派了她二哥冉子初前往治理洪灾。

      看似重用,却是明抬实贬。

      莫说那里爆发洪灾,流民四窜,强盗横行,她一早便听二哥说过,凤阴这地方各种势力盘踞,朝中不少人的手都伸到了此处,想方设法从中捞取好处,否则这灾情也不会持续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丝毫治理的进展。

      要治理洪灾,势必会触及那些人的利益。

      皇上这是拿冉家当靶子了。

      冉子初赴任的那天,只有冉秋一人去送别。那天阴云密布,冉子初静静立在屋檐下,背后是密密的雨丝织成的帷幕,一向能说善道的人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就转身上了马车。

      冉秋在门前,一直望着那车消失在雨幕中,也迟迟未回去。

      自那天起,冉府的门前迅速冷清起来。

      只是冉秋没有想到,外人因着皇上的态度回避冉府便罢了,府中的人竟也将冉府败落的原因全都推在父亲身上,短短几月,对她的态度便急转直下,比外人还要冷漠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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