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休息过后,一行人又重新上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心中都有些郁郁。岳夫人叹息道:“我们生于富贵之家,只以为天下人都是丰衣足食,无忧无虑的,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贫苦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我们更要感念今日富贵来之不易,你爹是朝中重臣,理应为百姓谋福祉,你们身为他的女儿,也要时刻把这些是挂在心上,做一个对天下,对百姓都有用的人。”

      岳青衫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岳彩灵应了一声,眸光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三日,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泰州。听闻忠勇伯亲自到来,各衙门官员早已整装待接。岳文成刚一下车,知府便迎了上来,跪地道:“下官罗泾,参见侍郎大人,夫人。”

      忠勇伯是岳文成的爵位,他在京城里却领的是工部侍郎的官职。

      “大人不必多礼,”岳文成将他搀起,道:“久闻大人你独掌泰州,历职四年,泰州粮仓丰禀,百姓安居,地方巡抚几次呈报朝廷,皇上也大有嘉奖,说这都是大人你的功劳呢。”

      他虽是夸赞,语气却十分冰冷,眼神也透着一股肃杀之气,那大人不知为何,只诚惶诚恐地道:“不敢不敢。”

      罗泾领着众人回到钦差行馆,吩咐摆宴为忠勇伯接风洗尘。一面又吩咐道:“快叫张妈来,带几个伶俐的丫头,服侍夫人和小姐盥洗更衣。”

      下人领命去了,罗泾毕恭毕敬地将岳文成带到厅堂之中,当地的几个知县、知州纷纷上前行礼寒暄。

      “下官知大人前来,特备了一份薄礼,聊表心意,请大人不要嫌弃。”

      官员们各自捧了见面礼,送到岳文成的面前,岳文成不动声色,只想看看他们谁会将百姓受灾的事情实话实说。

      只是岳文成这次来,到底领的是工部的活,便问道:“前日圣上责问起泰州漕运河道修葺之事,我听闻清明前后已开始动工,不知如今是何进度?”

      罗泾躬身道:“回大人,泰州气候炎热,每到了午后就无法动工,苦力都接二连三的晕倒,下官只好日夜赶工,如今江阳道已经完成,淮阳道才刚刚动工。”

      岳文成点头道:“那也不算太慢了。这漕运一事,关系两岸民生,两侧堤坝,更是阻截洪水,护卫百姓的利器,决不能有一点闪失,筑堤所使用的岩石土料,可都仔细验看了吗?”

      “验看了。”

      岳文成道:“图纸和验看文书给我呈递上来。”

      “是。”罗泾忙吩咐人去案牍房取了出来,不一会儿,管家来报,晚宴已经备齐,罗泾躬身道:“大人,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大人一路奔波,这会儿还未曾用膳,下官实在心中不安,还请大人到大堂之中边吃边谈。”

      岳文成冷哼一声,拂袖出门,罗泾一脸怔愕,心想这大人怎么好像带着气来的,莫非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可不能怠慢了。

      罗泾请岳文成上座,自己在一旁作陪,其他小的知县知州坐在下首。罗泾见岳文成始终冷着脸,只怕讨不了他的欢心,便又吩咐请了一些伶官舞姬上来,咿咿呀呀,吹笙献舞。罗泾一直观察着岳文成的反应,因他脸上没有一点欢喜,只以为他不满意将,那舞姬到换了十来批。

      岳文成见这一桌山珍海味,布置得十分精致。所饮的酒又俱为佳品陈酿,不知要花费多少银钱,冷声道:“本官在京城之时,早就听说泰州民生富庶,只是今日初来乍到,还没有亲见,不过在大人府中,总算是领略一二。”

      罗泾赔笑道:“大人过誉了,下官统管泰州,实在无甚政绩,今日晚宴实是为大人潜心准备,只要大人不嫌弃,那边是下官几世的福分了。”

      岳文成见他说话如此谄媚,心中更自不喜。心想回到京城,一定要好好参他一本。可又想假如回到京城再处理,皇上先要查明灾情,再等这些官员报备受灾人数,再责令户部拨款……层层下来,银子发到百姓手里得大半年,岂不是又不知要饿死多少?

      心中想着,脸上略有忧色,罗泾察言观色,又为他倒了一杯酒,道:“大人可是觉得这曲子不美?这里有个清倌人,是从京城来的,惯会唱京城的曲目,下官为大人请来如何?”

      岳文成见这些官员只知道阿谀奉承,自己奢靡浪费,心中大怒,他猛地站起来,拂袖道:“不吃了!”

      这下众人真是面面相觑,罗泾是第一个吓呆了的,可他又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只觉满头惊雷,嗡嗡乱响。身旁的师爷慌忙提醒道:“大人,快跟去瞧瞧,不管岳大人怎么说,先应下再是。”

      罗泾慌慌张张地跟了过去,道:“大人可是觉得东西不和胃口……”可自己问完了,都觉得不是这个。

      两人一直走到议事厅中,岳文成还是觉得怒火难平。可他如今是以河运监察史的身份巡查,实在不好管别的事情。便冷声道:“图纸给我拿上来!”

      “是是是,”罗泾一面应着,一面命人拿图纸,可偏偏这人将工部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银子也花得恰到好处,自己想抓闲火,又无从开口。

      岳文成便没好气地胡乱骂了一通,将罗泾遣走。罗泾这一晚上真是后脊背阵阵发凉,听到岳文成让自己退下,简直如获大赦,便告退而出。

      罗泾出来后,还不住擦着冷汗。师爷道:“大人,事情可与伯爷说了?”

      “说个屁!”罗泾吓了一天,无人之处,再也顾不得形象了,“你没看他刚一进来,就拉着一张老脸,估计嫌我们上的冰敬不够多,所以就挑三拣四,鸡蛋里头挑骨头来。这时候怎么说,说了不是找死?”

      师爷苦着一张脸道:“这好不容易盼来了个钦差大人,又是这么个主,这可怎么是好?”

      “怎么是好?”罗泾骂道:“我问你呢,你问什么?”

      师爷自也没主意,只好在一旁唯唯诺诺。

      罗泾道:“如今百姓遭灾,官员却层层隐瞒,无法上大天庭。还说那怪物不吉,是不祥之兆,不能让圣上知道,这是要生生把老百姓们都逼死呀!”说着,又咬了咬牙,道:“继续送,早晚能给他填饱了。去,把夫人那套妆花给当了。”

      “大人,”师爷不禁打了个激灵,“这恐怕……”他还不想死得太早。

      罗泾骂道:“笨蛋,你不会偷着拿吗?或者再随便找点什么东西放进去!”

      师爷只好苦着脸道:“是。”

      第二日,罗泾又为岳文成准备了几样大礼,岳文成一看,心里更加生气,见他生气,罗泾就更慌,忙又去物色新的礼品,两个人就这样一个越收越恼,一个越送越慌,连续折腾了好几天。

      而罗家宅中更是不宁,罗夫人大骂道:“罗泾,我的妆花呢!?”

      罗泾一听,忙抱着脑袋准备逃走,却被夫人扯着帽子拉了回来,“你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我的妆花呢?是不是你叫人偷的?”

      罗泾心下暗惊,这个王师爷,不是告诉他随便找点什么东西塞进去么,怎么这么快就被夫人发现了?

      “你给我看看,这是什么!”夫人拉着他的脸凑近妆奁,罗泾顿时面色一黑,师爷竟然在夫人的妆奁里放了两个鸡蛋。

      随后罗府便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

      五日后,罗泾带领岳文成去巡视江堤,他来的这几天,罗泾实在是备受折磨,眼底下都露出的大大的黑眼圈。岳文成心中痛快,“罗大人今日似乎精神不佳啊,不如回去休息休息,何必陪着本官。”

      罗泾立马睁大了眼睛,“大人哪里话,我精神好着呢。”

      “好着那就走快点啊。”

      “是,下官遵命。”

      罗泾磕磕绊绊地跟着岳文成,折腾了一个上午,眼见日正当空,他忍不住想要休息一会儿,便道:“大人,前边就快到淮水沿线了,路途太远,不如先歇一会儿吧。”

      岳文成这会儿也累了,便点了点头。罗泾又吩咐人拿了酒盏吃食过来,撑着伞,陪岳文成休息聊天。岳文成看了一眼左右,忽然道:“我上次在泰水岸,见东西拐角处有一个空地,两旁都已休整好了大理石栏杆,那里却独独空着,却是何意?”

      罗泾没想到他这样心细,忙恭肃道:“回大人,那里地势低洼,下边是一个活水源,若修建石栏,容易坍塌,所以留下来准备做一口井,或者喷泉,供百姓使用。”

      岳文成心下一动,拍手道:“甚好!不过,”他转转眼睛,“对于这等锦上添花的事情,朝廷未必有那么多银子,我看,不如就由罗大人你出资建了吧,回头我寻个当地文人写篇赞文,镌刻在上边,再署上大人的大名,岂不是美事一桩?”

      罗泾顿时冷汗直流,“这个,这个……”他如今的样子,还哪有银子修喷泉?

      “怎么?”岳文成挑挑眉,“大人有难处?”

      “下官,下官为官时日尚短,俸禄有限,这个……实在是囊中羞涩。”

      “囊中羞涩?”岳文成冷笑,“我看大人每日的吃喝用度,这几天晚宴所烹的鲍鱼熊掌,请的舞姬乐团,都不只这个数了吧,莫不是有意推脱 ?”

      罗泾大惊,跪在地上道:“下官绝无此意,只不过……”

      “无此意就建啊!”岳文成斜睨着他:“这可是惠泽于民,功在千秋,又能为大人你扬威立万的好事情啊!”

      罗泾心里暗暗叫苦,可是面对真岳文成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是,下官遵旨。”

      “遵旨个屁!”正此时,忽听得一声大喊,只见一个妇人破马张飞地冲了出来,她不顾众人阻拦,上前拉住罗泾的耳朵,“你有钱吗?你有什么本事建碑立字,家里饭都要吃不起了,还遵旨遵旨,把老娘的珠花还我!”

      岳文成一脸惊愕,身旁随从忙低声道:“大人,这位是罗大人的夫人。”

      岳文成恍然大悟,心想自己夫人厉害,已是天下难逢敌手,不料这罗大人的夫人更厉害,想到他的不容易之处,竟有了惺惺相惜,同命相连之感。

      岳文成道:“咳,罗……罗夫人,请您先松开手。”

      “我不松!”罗夫人不仅没松,还狠拧了一下耳朵 ,罗泾顿时一声惨叫,罗夫人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把我的妆花当了送人了,”她伸手一指岳文成,“是不是就送他了?”

      罗泾连忙捂住她的嘴,“夫人妇人哪,咱们回家再说……”

      “我不!”罗夫人大哭起来,“自从嫁了你,我什么福没享着,反而整日见你答对这个,讨好那个,家里的银钱一天比一天少,现在连我的嫁妆都没了,还不让我说吗?”

      众人各各满脸尴尬,同情地看着罗泾。罗泾心头一凉,心想夫人这么一闹,只怕可要得罪了伯爷,哪知他一抬头,岳文成的脸上第一次没了恼火之色,反而同情地拍了拍罗泾的肩膀,“没事,本官都明白。”

      语气着实心酸。

      罗泾鼻尖一酸,看了岳文成一眼,都是畏妻之人,两人顿时就心照不宣了。岳文成道:“罗夫人,您那套妆花是什么样的?我这就叫罗大人赔你,你先松手可好?”

      “骗人!”罗夫人不依不饶。

      “来人,”岳文成道:“我这就叫罗大人立下字据,不出明日,一定将夫人妆花完璧归赵,若违此言,本官帮你整治他。”

      他说了一句,连忙给罗泾使眼色。罗泾连连点头,“对对对,夫人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伯爷么,伯爷堂堂侍郎,一诺千金。”

      罗夫人这才冷哼一声,撒开了手,罗泾则捂着耳朵,痛得龇牙咧嘴。

      罗夫人一直盯着罗泾把字据写完,按了手印,才瞪了二人一眼,转身去了。走时又道:“明儿你若拿不来,此事绝不善了!”

      罗泾吓得一个激灵,岳文成又酸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挺挺就过去了。”

      罗泾看到他温暖而又理解的目光,差点大哭出来。

      巡视过了江堤,待回到行馆,岳文成道:“罗大人,你随我来。”

      自从夫人一闹,岳文成对他的态度明显和善,罗泾也不似先前那般慌张了。他随岳文成进了里间,岳文成遣散了下人,道:“大人请坐。”

      罗大人坐在下首,岳文成见他耳朵通红,关心道:“大人的耳朵,好点了吗?”

      罗泾道:“还行,就是像烧了火似的。”

      岳文成道:“啊,这是小事。我告诉你,你寻点冰块,把熟鸡蛋剥了皮,包裹在冰块凉过的布里,腾一腾就好了。”

      “呀,还有这妙法,我会儿便去试试。”

      “嗯,不管是打了还是拧了,也不只是耳朵,别的什么地方也管用。”

      罗泾差点热泪盈眶,“大人……”

      岳文成忍着心酸道:“没事,大人不用多说,我都明白的。”

      “哎。”

      “哎。”

      两人对着叹息一声。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