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瑰》易蓝音

4、臭流氓（1）

　　下午六点，通往湖新区的车辆排成了一条长龙，顾意舟打开一侧的玻璃，任由潮热的风灌了进来。

　　道两旁都是高大的法国梧桐，一棵挨着一棵，绵延数公里之远，红绿灯路口的非机动车道上，挤满了电动车、自行车以及行人。

　　这个城市还是那般鲜活，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小时候在这住过一段时间，呆的最久的就是A大的校园，环境倒没怎么变过，人却是越来越多。

　　后面有车辆不停地按喇叭，嘈嘈杂杂，顾意舟轻踩油门缓缓向前驶去，他习惯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无论开车，还是与人交往。

　　到了海悦楼，刚好六点过半，停车场上满满当当全是车，顾意舟转了一圈没找到空地，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旁边有人敲了敲车窗，顾意舟摁下车玻璃，露出陆振洋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他对他打了个手势，一指身后:“这呢，我的车。”

　　顾意舟审视了片刻，还是决定将车拦在他车前，周边也没大型商场，来回还得绕一大圈，他不想浪费时间。

　　陆振洋说:“今儿这有个婚宴，我都让蒋涛那小子给留几个车位，他妈的还是让人给占了。”

　　顾意舟不甚在意地嗯了声，边走边锁车。

　　陆振洋朝她身后张望了眼，奇道:“薇薇呢？”

　　“有事，忙。”

　　陆振洋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拍的顾意舟差点站立不稳:“好家伙，比你还忙，你俩这光领证不办酒宴，搞地下情呢？”

　　顾意舟拂开他的手指，拧眉:“忙。”

　　陆振洋从小和他一块儿长大，对这家伙的脾性再了解不过，知道他嫌弃，也不介意，反正他吹毛求疵也不是一天两天。

　　“咋滴，结了婚变良家妇女了，还害羞了？”

　　顾意舟正要踏上台阶，闻言微顿:“不会说话就闭嘴，让她听到抓烂你的脸。”

　　“我跟你说，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早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陆振洋摸了摸脸，接触到顾意舟抛过来的一记凌厉的眼神，赶忙改口，“我错了，我不惹她。”

　　好男不跟女斗，关键是林薇薇她，也不像个女人。

　　海悦楼是前两年新建的酒楼，没啥特色，就一个字:壕。

　　一进大厅，入目的是一副巨大的山水画，超高的吊顶以及金碧辉煌的装饰，让人有种置身豪华宫殿的错觉，水晶灯太过璀璨，耀着光亮可鉴的地板有点晃眼。

　　“王哲、徐军他们都来了。”陆振洋边说边把顾意舟往电梯领，“你说你订婚也不说声，连自己兄弟都不通知，真不够意思。”

　　顾意舟淡淡地应了声:“没订婚。”

　　陆振洋冷不防被堵了回来，摸摸口袋的烟，抬头瞥见长廊上的烟雾报警器，顿感憋屈。

　　“啧，咱也不能这么抠门吧，好歹娶媳妇呢。”

　　顾意舟没搭理他，长腿一迈率先进了电梯，上行的速度很快，几乎几秒钟就抵达了他们要去的楼层。

　　陆振洋在这订了个包间，名字叫:花好月圆。

　　俗是俗点，胜在寓意美满。

　　双开的厚重木门缓缓拉向两边，室内铺着同色系的华丽地毯，一整面弧形的落地玻璃窗，将半个锦城都收拢在眼前。

　　正中是个带黑金纹理的大理石圆桌，上面摆着花开富贵系列的精致餐具，以及一对儿用来放置鲜花的白天鹅。

　　人不少，一眼望去有二十多个。

　　见到顾意舟进来，纷纷站起来打招呼，顾意舟客套地寒暄着，都是从小到大的熟面孔。

　　“林薇呢？”

　　“她有事，没来。”

　　“我前几天在万象城看见她了，哎呦，直接没认出来，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你看你说的，人家薇薇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哪变了，是吧，意舟。”

　　顾意舟笑笑，不予置评。

　　“她小时候不是胖嘛，又野又彪悍，要知道能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我早上她家做女婿了。”

　　陆振洋靠在椅背上，舒舒服服的吸了口烟:“薇薇能看上你，少在那儿做梦。”

　　那人笑了笑:“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当初意舟跟薇薇不也不对付，现在，证都领了。”

　　“别在那胡扯，人家打小就好着呢。”

　　蒋涛叩了叩桌子:“来来，我提议啊，为了庆祝舟舟顺利脱单，大家一起干杯。”

　　陆振洋说:“你这话就不对了，人家可是从小就有媳妇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蒋涛:“那就祝他和薇薇新婚愉快，早生贵子，三年抱俩，这样行了吧，来，干杯。”

　　贺词太美，顾意舟不得不端起酒杯。

　　酒过三巡，众人齐嗨，顾意舟在国外呆了好几年，不常回来，回来也见不了几次面。

　　儿时的伙伴各奔前程，散落四海，有时候想凑个局，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不来。

　　难得像今天这么齐全。

　　方峥是在座所有人中最小的那个，由他负责添茶倒水，说实话他跟顾意舟并不太熟，年龄摆在那呢，不过他表哥蒋涛跟顾意舟是好伙伴。

　　轮到陆振洋的时候，陆振洋问他:“你没去接林薇薇？”

　　“我叫了，她不来。”

　　“不是，给她老公接风，她怎么还不来呢。”

　　“我哪知道。”方峥转头向顾意舟告状，“哥，你得好好管管她，瞅瞅给我砸的，头都肿了，就今天。”

　　陆振洋嗤笑:“没事儿你惹她干啥，活该。”

　　“我哪惹她，我就问问她，哥的课讲的好不好，她就砸我。”

　　蒋涛说:“你不就是找抽，顾总什么水平，还能讲不好课，不来就不来呗，男人喝酒女人凑什么热闹。”

　　陆振洋一脸肉疼:“她不来，谁买单。”

　　蒋涛:“说好你请客的，别他妈挂我账上，我一个月工资都不够赔的。”

　　陆振洋贱兮兮地笑了:“这好办，你跟舟说，让舟给你张工资，都结婚了，这可是夫妻共有财产。”

　　海悦楼，是林家开的酒店。

　　要说这林薇薇吧，别的没有，就是命好，她爸一个小学没毕业的二道贩子，能闯下今天这幅家业，也是牛逼＋Plus，励志满满。

　　蒋涛也跟着开起了玩笑:“怎么样，妹夫，你给我涨工资，我天天请你吃饭。”

　　顾意舟说:“我找我还不如找你妹。”

　　陆振洋吐槽道:“舟，你这混的不行啊，夫纲不振，你要让林薇薇骑到你头上，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就是就是，你得好好管管。”方峥又跟着凑了过来，“哥，你知道那个夜色酒吧，她在里面点了不少黑桃A，花了很多钱。”

　　一连灌了几杯酒，顾意舟也有些醉意，他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惬意的姿势，闻言低低笑了。

　　“是吗？”

　　酒局散场，已接近10点半，蒋涛他们还没尽兴，一直嚷嚷着要开第二场。

　　陆振洋问顾意舟:“真不去？”

　　“明天还有课。”

　　“嘁，干啥不好，非要去当老师，咋滴，怕你老婆跑了？”

　　陆振洋把烟叼在嘴里，他一说话，红光在夜风中一闪一闪。

　　顾意舟站在台阶上，遥望着远处的平湖秋月，轻轻嗯了声。

　　“少跟我秀恩爱，酸死了。”陆振洋弹飞烟灰，冲他一抬下巴，“晚上住哪？”

　　“学校。”

　　“你不有房子吗？”

　　“有课。”

　　“行吧。”陆振洋朝他挥了挥手，“让方峥那小子开车，我还得跟涛他们再喝点，总不能逮住我一个人薅。”

　　“走了。”

　　说到研究生公寓，林薇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意舟的小二楼，学校重金引进的高科技人才，怎么可能没有住处。

　　B大作为锦城的老牌院校，虽然师资力量一般，但胜在地方大，近几年为了提升教育地位，全国各地疯狂挖人，相应的配套设施也比一般院校更好，都是新建的。

　　顾意舟的小二楼就在明月湖往东，偏僻、幽静、人少，林薇薇都噔噔噔跑出去了，又飞快地倒了回来。

　　“你干吗呢？”

　　江悠然刚要躺下，被她翻箱倒柜的架势吓了一跳。

　　“蹭网。”

　　江悠然不以为意，林薇薇人野路子广，能蹭到网不稀奇，宿舍楼十二点锁门，晚归需要登记。

　　“你找什么？”

　　“衣服。”

　　林薇薇掐着腰想了一会儿，顾意舟住的地方虽然人少，但并不代表没人，要是让别人看到她一个本科生半夜偷偷去敲顾教授的门，那还了得，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什么衣服？”

　　“你上次表演话剧的演出服还在吗？”

　　“哪个？”

　　“玫瑰女王那套，借我用用。”

　　江悠然:“……不是吧，就蹭个网用得着这么牺牲。”

　　“有付出才有汇报。”

　　江悠然无语地摇了摇头：“你还不如出钱，给咱学校捐个款，让校长给你拉个专线。”

　　“好主意。”

　　“衣柜最上层袋子里，你自己翻。”

　　高跟鞋、渔网袜、豹纹裙、玫瑰吊带……，又俗又艳，林薇薇挎着背包蹦蹦跶跶地出门，心情美得直冒泡泡，她觉得自己就像孙悟空，即将干翻顾意舟这个妖魔鬼怪。

　　嘿嘿，教授！

　　要是让别人知晓深更半夜有应召女郎敲响他的门，看他老脸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