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回来了[修真]》园有星

69、第 69 章

　　白雾外。

　　“为什么进不去！”齐风寒抓狂道，“三天了！！！！”
　　乌家众人唯唯诺诺，形容憔悴。

　　“真的没有什么结界吗！？祖传的书也没有吗！？你家老祖宗到底姓甚名谁！？”齐风寒空手一挥，二十尺外的三棵两人合抱的大树齐齐被拦腰砍断，树冠互相拉扯着，竟没有第一时间倒下。
　　齐风寒顿时更生气了，再次一挥手，树干砸地，发出轰然巨响。
　　扬灰平息后，只余三个圆滚滚的木桩。

　　乌家人吓得屁股尿流，一些涉世未深的少爷小姐们哭都不敢放声哭。
　　这可是真正的神迹啊！
　　仙君脾气上来，砍掉的不就是他们的脑袋吗！
　　脖子可比这大树细多了吧！

　　“仙仙仙君……”乌咸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跪了下来，估计是觉得站着俯视人家大逆不道，“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沈钰脸色也不好看，“你靠什么吃饭，这也不知道吗？”
　　“这……”乌咸脸一白。
　　沈钰叹了口气，抱着琴望向迷雾深处：“事到如今，你们要是再不把事情全盘托出，我们可不怕杀几个人。你家老祖给你留下的那点东西我们已经看过了，都是最基础的仙法，在修真界根本不值钱，连我身上一个坠子都抵不上吧，可见混得不怎么样。”
　　齐风寒冷笑：“还老祖呢，指不定就在我家扫地。”

　　乌家人：“……”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沈钰将琴放平，轻轻拨了一下。
　　只一声，在场众人脑袋巨震，已有人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齐风寒冷道：“白雾封锁的那座山里有什么，你们靠什么维生，乌家是否留有祖传法门，一一答来——若有半句谎话，就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说我说我说！”一细眼男人连滚带爬地出列，乌咸也不敢拦他，“我什么都说！您高抬贵手！虽然我们说了，也不知道这白雾是什么东西啊——”

　　齐风寒一挥袖子：“你说，我自会分辨。”

　　***

　　之后两天，明瑞一直与宝儿共同行动。

　　除了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宝儿清醒时并无异状。
　　明瑞猜测，这不知道是什么宝贝的寄生者不能过多的控制这具身体，一方面会加速对方衰亡，一方面也就藏不住了。

　　它出世时就引来那样大的天地异象，还让陈霜遥闻着味儿来了，再现时还不知道会被多少豺狼虎豹盯上呢。
　　它自己想必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被那种大能抓到，只有被驯化或者做成法器一条路，大能们想抹去它的灵智也是分分钟的事，哪有自己在外面飘着逍遥自在？

　　“明瑞哥哥，”宝儿好奇地跟在明瑞身后，像个小尾巴，“焰焰呢？”
　　明瑞扛着镐子，拉住他的只剩骨头的小手，“焰焰在家睡觉，不能被工头看见。”
　　“为什么？”宝儿问。
　　“因为狐狸肉很好吃，人都喜欢吃肉，你懂的。”明瑞说。

　　小奶狐在石洞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天材地宝”已经找到了，明瑞却没有停止指挥众人往地下挖。
　　一方面是闲得没事儿干，一方面，他判断孕育出这宝贝的地方必然在矿脉深处，好东西诞生时，往往会带着周围的物质一起异变，有的变成垃圾，有的却能变成同样值钱的宝贝，说不好的事。

　　当然，挖不到就算了，他也不贪心。

　　今天也没什么收获，明瑞伤好了不少，也懒得去林子里猎野味了，和众人一起背着筐领了豆子。
　　普普通通两位管事看见他大吃一惊，说你竟然还活着。

　　“是啊！”明瑞点头，“我命大。”
　　普普清点矿石，嘟囔道，“这么多天没吃饭，这也太命大了。不会找别人要饭了吧……”
　　“多谢宝儿照顾我。”明瑞笑眯眯道。
　　宝儿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很快又缩了回去。他很害怕管事，无论遇到谁，一向低着头。管事们也不认识他。

　　普普看着宝儿那一只手可以拎起来的瘦鸡样子，露出遗憾的表情，也不知道先前想了什么龌龊的心思。

　　宝儿当然更不知道了。
　　今天明瑞分了一半豆子给他，说自己吃不掉，正好答谢他给他寻回了焰焰。
　　尽管他现在不觉得豆子好吃了，但能多拿还是很高兴的。
　　提着布袋回家时，宝儿意外看到自家洞里有人。

　　除了阿爹，还有阿草的阿爹，剩下几个男人他也都能叫上名字。

　　“明瑞真是厉害，懂得真多。”一人道。
　　“这就是外面的人啊，你说他这么有本事，会不会想离开？”另一人道。
　　“……”阿爹说，“你们告诉他了吗？刻了印纹以后，出山会肠穿肚烂而死。”
　　“说了，他说之前上人也和他说了。”
　　“这么说他知道了。”
　　“他肯定知道，这就是我们的命，他肯定接受了。不然不会这么高兴。”
　　“我怎么觉得他没有认命，你看他，也不每天去换豆子，还动不动把豆子分给小孩们，介绍阿草给他，他也不想要。这不像认命了。”

　　宝儿站在洞口，愣愣地听着众人的讨论。

　　“不能让他跑啊。”一人面露忧色，“他跑了，我们就没办法挖到这么多矿了。况且他也会死，这是为了他好。”
　　“宝儿不是整天跟着他吗？让宝儿看着他一点。”
　　阿爹点点头，说知道了。

　　宝儿藏在阴影处，待众人散去，才拎着袋子打算回去。
　　起身时他眼前一黑，打了个晃，但视野很快恢复，他晃晃脑袋踏入洞口。

　　“阿爹，”宝儿把袋子交给阿爹，“这是明瑞哥哥给我的。”
　　阿爹露出笑容，摸摸他的头，“下次不要再拿他的了。他年纪也不小了，要多吃点长身体。”
　　宝儿没敢说明瑞哥哥会去林子里找肉吃，只点点头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他鼓起勇气问道：“阿爹，你说明瑞哥哥会不会想走啊？”
　　阿爹道：“他跟我们不一样，外面来的人肯定想的。你要看住他，知道吗？”

　　宝儿没有点头。

　　当晚他和阿爹说了一声，又跑去了明瑞哥哥那里。
　　最近他天天往那儿跑，明瑞都习惯了，抱着小狐狸等他。

　　“焰焰为什么是白色的呢？”宝儿问。
　　明瑞俨然熟悉了他的十万个为什么，回答：“因为这样好看。”
　　宝儿似懂非懂，大致理解为白色就是好看。

　　“焰焰为什么这么乖呢？”宝儿又问。
　　“因为它是我捡的，”明瑞说。“我当初辛辛苦苦把它养大，它吃我的喝我的，不像你们还要挖矿。”
　　宝儿露出羡慕的表情。

　　明瑞失笑，抓着小狐狸的爪子，怀念道：“当年它还小的时候，也被坏蛋抓去刻了契约当灵兽。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吧。那个坏蛋对它很不好，遇到危险就拿它当盾牌，还打它，不给他饭吃。”
　　宝儿又不羡慕了。

　　小奶狐现在懵懂无知，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嗅嗅明瑞，又嗅嗅宝儿。
　　可能是闻到了难闻死气，它叽叽叫了一声，转头埋明瑞怀里了，只露大尾巴摇啊摇。

　　“它受不了，就逃了出来。”明瑞说，“快死的时候被我看到了，追了它好久，才把它抓回家。”
　　“为什么追好久？”
　　“它以为我也是坏人吧。”明瑞说，“但没办法，这不是跑不过我嘛。那个湖我还记得呢，湖心长着棵有灵的桃花树，一年四时都像下雪一样飘花瓣，湖面倒影远处的雪山，非常漂亮。”

　　宝儿并不能完全听懂明瑞的话。
　　毕竟他不知道什么是桃花，不懂下雪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见过湖，倒影是什么也听不懂。

　　可他睡着后，还是梦到了这个场景。

　　宝儿想象中的“漂亮”的湖是白的，树是白的，一切都是白的。
　　他站在一大片水中，环顾四周，十分陶醉。

　　如果能亲眼见一次外面的世界，他愿意死去，立刻就死。宝儿发狠地想。

　　“你真的愿意吗？”
　　一道声音突兀地在脑中响起。

　　宝儿吓了一跳，茫然地抬头看天。
　　雾茫茫的上空什么也没有。

　　“别看了，你看不到我。”那道声音和自己一模一样，是小孩的声音，宝儿觉得有几分亲切，问你是谁。
　　“我是一个好心的神仙。”声音缥缈空灵，带了点骄傲，“你只要帮我个忙，我就能带你出去。”

　　宝儿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奇怪为什么梦里可以和神仙对话了，连忙道：“什么忙？”
　　“把你明瑞哥哥带着，一起逃出去。我保证你能撑到离开这座山，真正看见外面的世界。”声音道。

　　宝儿吓了一跳，犹豫道：“可是，明瑞哥哥会死……”
　　“他不会，”声音说，“你代他死。怎么样，愿意吗？反正你本来就要死。”

　　宝儿心脏砰砰跳起来。
　　如果横竖都要死，这不是绝佳的机会吗？

　　明瑞哥哥本来就不该呆在这座山里，每天过着挖矿维生的生活。他见过那么多美景，还带着漂亮的焰焰，怎么可以留在这里呢？

　　宝儿喉咙动了动，仰头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声音循循善诱道，“你见过可以在脑子里和你对话的人吗？你明瑞哥哥也不能。所以我是神仙，你永远可以相信神仙。明白了吗？”

　　宝儿恍然大悟，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立刻答应了。

　　***

　　没有名字的天材地宝非常得意。
　　它觉得自己是灵物届的超级天才。

　　诞生之初，他只有寻常灵物共生的常识，譬如躲避求生的本能，对世界的基本认知之类。
　　它用这些来判断了周围的环境，立刻绝望了。
　　原因无他——它诞生在有人类的地方。

　　无名的灵物按照分类，应该被称为炎泉。
　　这是个奇怪的名字，事实上灵物大多都是奇怪的，像它，被地热核心经年累月的炙烤，中心一抹先天清气被无限压缩，终于有一天化成了水——于是它诞生了。

　　以此类推，极寒之地的火，沙漠之地的冰，潮汐中永不锈蚀的金属，不会腐烂的木头，种种情况都是诞生灵物的绝佳地点。
　　诞生后，周遭的情况就会巨变，即是灵物出世，通常会引来天地异象。

　　炎泉就是这样，诞生时引来了一场绝非正常的大雾。
　　它发现周围有人时是绝望的，这意味着大雾很快会被发现。但仔细观察环境后，它又留有了一丝侥幸。
　　它出生在凡人国度！这些人没有立刻感知到它的灵气！它还有躲藏的机会！

　　但问题又来了。
　　灵物除了某些根脚特殊的，绝大部分都无法自己移动。
　　炎泉从外形上看只是一滴格外漂亮的水珠，悬在半空中，除了被热风吹着飘行一段距离，也是毫无手段。

　　正当炎泉再次绝望，等待着被循着味儿赶来的大能吃干抹净时，转机又出现了。

　　一个凡人小孩发现了它。

　　那个小孩在炎泉看来非常羸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他有着枯黄的稻草般的头发，柴禾般的手臂，还有一双好奇得不得了的大眼睛。
　　炎泉那时还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换到现在，它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形容那时的心情了——翻个大大的白眼。

　　有什么用？一个凡人小孩，屁都不懂，都不用碰到它，只要伸手被它周围的火焰一燎，就会直接人间蒸发吧。
　　作为灵物，炎泉自然知道自己的能力。
　　因此，当它看到小孩凑近它，却没有立刻蒸发时，不禁又惊又喜起来。

　　“这是什么？”小孩自言自语，“好像一颗水珠。”
　　你懂什么！炎泉在心里骂道，你才水珠，你有眼无珠！等等……这是什么味道？这不是它身上的味道吗！

　　炎泉不太够的灵智飞快运转起来，分析了半天才想通了。
　　原来它诞生前，已经在矿脉深处存在了千万年，几乎是集附近水脉精华而成。两者相辅相成，作为心核的它，同样也滋养着附近的水脉。
　　而这座矿山更是它的大本营，呼吸间的水汽都与它同源。

　　小孩是在这座矿山出生的，他的阿爹，阿娘，阿爹的爹，阿娘的娘……几十代人都是在这里出生的。
　　他们呼吸，喝水，没有一刻出过山，身上的血液里浸透了与炎泉同源的水。

　　想明白的那一刻，炎泉简直想放声大笑。
　　试问世间还有比这更巧的事吗！？
　　这不就是大道给予它的一线生机——它注定要乘坐着这个人类离开这座倒霉的矿山！

　　唯一的问题是，小孩实在是太羸弱了。
　　炎泉打量他，凭本能就能判断出，小孩承受不了它庞大的灵力，注定得灰飞烟灭。
　　但那又怎么样？
　　先天灵物没有道德感，它全部的灵智都是用来逃避大能凝视的。只要能躲藏起来，让它毁灭一个国家也是一瞬间的事。

　　炎泉如此考虑着，开始等待小孩伸手触碰它。
　　等啊等啊，刚刚好奇凑近的人类小孩却迟迟不肯进行下一步，在这方面倒是谨慎得很……
　　伸手啊！炎泉呐喊，你不碰我怎么寄宿到你身上！！！

　　那时炎泉还不会使用人类语言，只会产生模糊的情绪，它开始用尽一切力量散发灵场勾引小孩——触碰我……带我走……我会给你好东西……
　　也许真的是同源而生，小孩十分敏锐，竟然模糊地理解了它的意思。

　　“我不要好东西，我只有一个愿望。”小孩说。
　　只要你带我走，我什么愿望都能为你实现！炎泉在心里呐喊。
　　小孩收到了类似肯定的意思，微微惊讶：“真的可以吗，我不想我阿娘死。”
　　炎泉根本没听懂，疯狂说可以。

　　小孩露出个浅浅的笑，伸出手来，说道：“我怎么样都可以，但要让阿娘活啊——”

　　炎泉触碰到人类手指，迅速化成一团灵气，躲进了小孩空荡荡的、小小的、屏障极薄的丹田中。
　　那一瞬，四周爆出滔天热焰，橙红色的火流砰然炸开，要不是炎泉护了一护，刚刚获得的人肉屏障直接就要烧没了。

　　大概是灵物入体的冲击太强，小孩趴了大半天才醒。
　　醒来后，他也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懵懂地回了山洞。
　　炎泉躲在他的丹田中，前所未有的得意，尤其是当大能闻着味儿过来，差点把整座山翻个底朝天，却怎么也无法发现它的时候。

　　傻了吧！炎泉哈哈大笑，灵物也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蠢吧！这下找不到了吧！哈哈哈！

　　然而炎泉不过高兴了两三天，就笑不出来了。
　　大能是走了，它的危机乍看也过去了，新的问题又来了，还不止一个。

　　一，它先前的猜测没错，寄宿的小孩身体尽管与它十分适配，却弱得厉害，撑不了多久了。换个人也不行，凡人的躯体对它来说就像糯米纸捞金鱼，叠一张和叠两张并没有区别，都是入水即化。
　　二，它之前胡乱答应下来的小孩的请求，竟然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个濒死的女人，浑身都冒黑气了！让炎泉痛快杀了她倒是很容易，让她活？把炼神大能叫来都没辙儿吧！
　　炎泉此时无比庆幸，自己的宿主不记得提过这个要求。

　　然而天道在上，因果自适，炎泉发现，自己因为无法实现这小孩的愿望，竟然隐隐被他压制了。
　　它无法主动驱使宿主身体，哪怕他已经十分衰弱，它也无法再用灵场引导小孩做出自己期望的事，哪怕只是向左还是向右这样无关紧要的小选择。

　　这个宿主不得不换了。
　　炎泉意识到了这个现实。
　　可是换谁呢？怎么换呢？周围都是糯米纸，换了也没有意义，可不快点换的话，这宿主一死，自己不是又要暴露人前……这一次还有那么好运吗？

　　觉得自己非常聪明的先天灵物决不会坐以待毙。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它开始扩大搜索范围，一座上，两座山，凡人田地，凡人庄子……好运再次来临，炎泉兴奋地发现，他的领地上来了一群修士！

　　修士，好啊，修士的丹田之强韧是凡人不能比的！这次总能让他呆个三年五载才会坏吧！
　　再一看，筑基，好啊！修为低的修士好控制，自己说东对方必不敢往西！

　　既然如此，就挑个修为最低的吧，最低那个一看就朴实，肯定很好骗！
　　炎泉美滋滋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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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炎泉：这一定是个老实人！
明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