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合约恋爱玩真的？》祖米山

30、第 30 章

　　从攻略的厚度，可以想象里面到底写了多少东西。

　　大吴先开腔，举起双手：“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这个事儿我可干不来！”

　　“没用的玩意儿！”顾临恨铁不成钢地给了大吴一个脑瓜镚儿。

　　小胖期待地看着顾临：“老大……”

　　结果顾临一转脸，态度立刻发生180度大转弯：“我不爱看书，金庸武侠小说我都能看睡着！”

　　顾临不轻不重推了下攻略，把攻略的方向转了转，书名朝着蒋绪昌。

　　小胖跟着攻略转动的方向，眼巴巴地看向蒋绪昌，又喊了声：“老大……”

　　顾临一听，眉毛立刻挑起来了：“你个有奶就是娘叛徒！”

　　没等蒋绪昌发话，夏杨先伸手按在攻略的封皮上，笑嘻嘻地对小胖说：“不然我来看吧，许乐天，以后你就喊我叫老大！”

　　在夏杨看不见的头顶上方，前后两任“老大”对视一眼。

　　顾临用下巴点了点夏杨，意思是：“你的人，你来管。”

　　蒋绪昌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薄薄的眼皮像把仙木雕花的纸扇，竹疏纤韧是向里细细陷入双眼皮线，半弧的形状勾勒出楮肤清透。

　　扇面儿一合，看向顾临，扇面儿打开，又转向夏杨。一开一合间，蒋绪昌没有表情变换，顾临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是个什么态度，但又莫名觉得刚才欣赏到了好看雅致的工艺品，耐着性子等在一边。

　　蒋绪昌用手指勾了下夏杨的发梢，语气轻快地说 ：“瞧把你能的，你要是老大，那我是什么？”

　　夏杨扬起头，反着脸看向蒋绪昌：“你是老老大，老大大！”

　　蒋绪昌：“我还老太太呢！”

　　夏杨立刻笑开了：“那我就是老头头！”

　　蒋绪昌跟着笑起来，仿佛雪后初晴，天地一瞬间清朗起来。

　　如果顾临小时候认真背诗词，大概会感叹一句，这扇面儿上必然写着：“绮陌敛香尘，雪霁前村。”

　　攻略在蒋绪昌手上打了个转，大手稳稳拿住。

　　“给我一晚上。”蒋绪昌如是说。

　　这话如同定海神针，所有人心里都稳了。

　　蒋绪昌对自己说出的话向来不含糊，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想着攻略的事儿，草草扒了几口米饭就去了书房，一直坐到凌晨。

　　方修进去送了杯热牛奶，看见蒋绪昌已经几乎把攻略看完了。

　　“这么快？”方修说。

　　蒋绪昌指尖比着每行字的中间部分，快速下移，不用几秒，就翻过一页。他边做快速阅读，边回道：“是写的人太啰嗦了，好好一句话，非要拆成几段，实际上就是很简单一件事儿。”

　　蒋绪昌手边有张草稿纸，上面罗列着重点，把一本攻略总结成了一张纸。

　　方修把杯子搁到蒋绪昌手边：“晚饭就没见你吃多少，喝点东西垫垫。”

　　蒋绪昌这才放下书，拿起杯子却不急着下口，望着书桌的某处，又陷入了沉思。

　　方修静静站在一边，隔了好久，忽然问：“蒋哥，我能问问，你是来真的吗？”

　　“不是。”蒋绪昌回得没有一丝犹豫，虽然他都没问方修，他口中的“真的”，指的是什么。

　　“蒋哥，那你何必……”

　　蒋绪昌打断道：“人家演员拍个戏，都要提前先把男女主角拉到一起，特别培养一下感情。更不用说是不知职业精神、契约精神为何物的小野猫。他要是真的半路撂挑子，我可能还真拿不住他。”

　　方修拉长声音：“所以……”

　　蒋绪昌斜了方修一眼：“看破不说破。”

　　方修无奈地笑笑：“双重保险，蒋哥，还是你想得周全。”

　　“是三重。合约，钱……”蒋绪昌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杯壁，“还有，感情。”

　　一件看似简单的事，却跟千层蛋糕一样一层奶油一层饼，方修彻底服了。不过，他兀自想了想，又有些不解：“蒋哥，退学这事儿其实跟你没关，你这么上心仲裁庭的事儿做什么？你是想帮他们打赢这场辩论？”

　　蒋绪昌喝了口牛奶：“赢不赢，输不输，我都不在乎。”

　　方修问：“那你忙前忙后的是为了什么啊？”

　　蒋绪昌嘴角逸出一丝微笑：“你听过演技不够，流量来凑吗？”

　　方修摇头：“听过，但是不懂。”

　　蒋绪昌卖了个关子：“很快你就明白了。”然后，将牛奶一干而净。

　　-
　　第二天中午，包括方修在一共六个人一齐聚在了阅览室。

　　夏杨看蒋绪昌两手空空，问道：“蒋哥，攻略呢？你没带啊！”

　　“带了。”蒋绪昌说。

　　“嗯？”夏杨心想那么大一本书能藏在哪里啊！

　　他好奇地绕着蒋绪昌转了一圈儿，也没发现异样，只能问道：“蒋哥，你藏哪儿了？”

　　蒋绪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啊，笨！”

　　顾临在旁边哼哼干笑：“真装X。”

　　蒋绪昌瞥了他一眼：“要不然你来说？”

　　顾临难得怂了，抿着唇不说话。

　　待众人坐定，蒋绪昌开始解释：“临时仲裁庭流程是学生申诉，教导主任初审，通过以后，交给校长终审。最后，审批通过的申诉提案会在学校公示三天。”

　　小胖说：“就教导主任那个态度，他肯定不会通过的。”

　　蒋绪昌：“这个不要紧，校长有审查权和一票表决权。说白了，教导主任的作用就是个过滤器，要不然那么多申诉，总不能他一个个了解过去吧！”

　　众人点点头。

　　夏杨肯定地说：“校长一定会同意的！”

　　蒋绪昌看了夏杨一眼，继续道：“申诉通过以后，会让申诉学生选择是双方辩论还是自己做单边演讲。从已有案例来看，做双方辩论的少，原因是申诉方只能作为正方，他们很难找到反方辩友。”

　　顾临道：“按道理来说，校方不应该出人担任反方吗？”

　　蒋绪昌：“学生一般的申诉内容是对校规或其他学校安排存在不满，校方秉持的立场应该是积极听取双方的意见，找到最符合学生利益的解决方法，而不是完全站在某一部分学生的对立面上，所以在一般情况下，校方不出人参与辩论。”

　　“这倒是。”顾临觉得有理，点点头。

　　在那本攻略里，就校方是否应该出人参与辩论，洋洋洒洒写了好几万字，从公平性、有效性等方面，引经据典，层层辩证，最后得出校方不应出人参与辩论的结论，不可谓之不严谨。看的时候，蒋绪昌就在想，写这本攻略的人将来应该去当律师。

　　“所以在通常情况下，是有同学看到申诉提案，主动申请当反方的。”蒋绪昌说，“从历史结果来看，双方辩论引起的轰动效应更强，申诉通过率远高于单边申诉。”

　　小胖摸摸下巴：“实在不行，我们找个托？”

　　接着，几个人互相看看。

　　夏杨说：“顾临、方修和大吴没参与这件事，可以作为反方辩友。”

　　话音刚落，方修看向蒋绪昌。这下他才明白，为什么蒋绪昌一定要他来参与讨论，他原想着，辨方四个人，一定轮不上他。原来他是想错了，蒋绪昌是让他演对家。

　　大吴两手一举：“那我一上台，就鞠躬认输。”

　　顾临摇头：“做戏要做足，情节跌宕起伏一点才比较好看。”两手一抱，往后靠在椅背上，“我认识个小编剧，让他帮我们设计一下剧情。”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蒋绪昌冲顾临点点头，接着说，“不过辩论，说到底就是个引子，是个由头，最重要的是投票。”

　　蒋绪昌拿出一张纸，边说边写写画画：“票权一共百分之百，教师代表占40%，学生会占30%，高一学生占10%，高二学生占20%，高三学生不参与投票。”

　　顾临指着教师这一块，问道：“教师代表的40%是不是肯定没机会了？”

　　蒋绪昌摇头：“我们这次的辩题是‘高中生是否可以早恋’，教师代表要是能支持，A中的校名就要倒着写了。”

　　夏杨想了想说：“要是校长站在我们这边儿呢？”

　　蒋绪昌停在半空的手指一顿，解释道：“教师代表一共21人，一起投票决定。只要反对的人数过半，40%的票权全部归反方所有，就算初念之站在我们这边也没用。”

　　夏杨：“哦。”

　　“而且这里涉及一个不能言明的‘潜规则’。一般来说，校方出的规定本身就是经过校董、教师代表表决通过的，即使学生反对，也很难动其根本。”蒋绪昌耸耸肩，“也就是说，他们虽然不直言反对学生申诉，但也不会通过学生申诉。”

　　小胖生气地一拍桌子：“这就是虚伪！”

　　夏杨面露忧色：“那我们岂不是肯定输了！”

　　“所以这就涉及另一个潜规则了。”蒋绪昌重重点了点学生会和高一学生，画了圈，把这一块圈了起来，“学生会就是校方的制衡因素。最早，学生会的成员是由老师选的，但后来学生会和老师沆瀣一气，损害了学生利益。这时候就出了个天降猛女，自己号召学生，成立了一个新的学生会，和老的学生会当庭对抗。”

　　说到这儿，蒋绪昌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临一眼。

　　顾临觉得这一眼看得他后脊发凉，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蒋绪昌冲顾临挑了下眉：“这个天降猛女，叫安风。”

　　话音刚落，大吴和小胖两颗脑袋一齐看向顾临。

　　顾临一听“安风”两字，就浑身不自在，挺着坐也不是，翘着二郎腿也不是，最后揉了揉鼻子，嘟囔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杨小声问蒋绪昌：“顾临是被天降猛女揍过吗？”以他的小脑瓜，多年前的学姐和学弟，只能想到教育和被教育关系。

　　蒋绪昌嘴角一勾：“差不多，揍到心坎儿上去了。”

　　顾临立刻急了：“姓蒋的，你别太过分啊！”

　　蒋绪昌两手一摊：“不然你自己来解释解释？”

　　夏杨黑耀耀、亮晶晶的眼睛望向顾临，显得格外好学认真。

　　顾临被夏杨看得尤为尴尬，只能清清嗓子，顺着蒋绪昌的话茬儿说：“是挨揍了，还他妈挺疼的。”

　　“哦。”夏杨吐了吐舌头。

　　“新的学生会一经成立，立刻受到学生的拥护，很快挤掉老学生会。最后校方也没办法，只能认了。这样一来，安风就成了新学生会的第一任会长。”蒋绪昌说，“本着独立于校方的原则，新的学生会完全由学生内部自助选拔，不接受学校领导和校方资金，完全由学生会会长和委员他们自己拉赞助。”

　　顾临插嘴道：“这不就成了谁家里有钱，谁就当会长吗！”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跟我们这事儿没关系。”蒋绪昌直接把这个问题终结了，在学生会30%的票权旁边打了个钩，“所以这部分票会投给我们。”然后，用笔点点高一学生的10%的票权，接着说，“再说学生投票的事。一个年级五个班，五个班票权权重按照上一学期期末的成绩排名来算。第一名4%，第二名3%，剩下的，每个班1%。”

　　顾临忍不住感慨：“到最后，号称素质教育的A中也逃不过唯成绩论。要是我当校长，就规定哪个班最能折腾，哪个班权重高。能折腾，才聪明！”

　　蒋绪昌冷然看了顾临一眼：“要是照你这么说，干脆高考按照谁家有钱谁上学得了！毕竟有钱的才有机会折腾，没钱的都想着怎么生活去了。”

　　顾临没想到竟然能从蒋绪昌嘴里听到这种论调，他微微一愣，看了眼夏杨，摇头笑起来：“真不知道是你原本的三观就这么正常，两人同类相惜，还是您蒋少微服私访，考察民情几个月，得到了这个结论。”

　　夏杨见不得顾临说蒋绪昌不好，抢道：“蒋哥可是个好人！”

　　顾临手里把玩着纯金的打火机，饶有兴致地看着夏杨道：“好坏本来就是个相对概念。个人的好坏，取决于你站在哪一边。群体的好坏，取决于掌权的人是谁。懂？”

　　蒋绪昌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别扯远了，接着说班里投票的事。”

　　蒋绪昌在“高一”下方画了两个箭头，“班级投票分成两块，班长有50%的票权，班主任不参与投票，学生占50%。学生投票采用教师代表投票相同的模式，比如超过半数的学生支持正方，那么学生这50%的票权就归正方。如果学生和班长支持同一方，那么这个班的票权就全部归那一方所有。”

　　小胖觉察出不对：“那要是班长和学生的态度一正一反呢？这不就50%对50%了嘛！”

　　蒋绪昌点头：“的确是这样，但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首先，高一当班长的，都默认想进学生会，所以他们一定会跟学生会会长的态度保持一致。而学生提交的申诉案，大都是学生达成共识的结果。所以学生这里50%的票，也会和班长保持一致。”

　　夏杨掰着手指算了算：“30%加10%，那就是40%，这不就和教师代表打平了嘛！”

　　蒋绪昌：“是这样。”

　　小胖一听，放下心来：“要是这么说的话，高二学生的票不也归我们了嘛！那我们稳赢啊！”

　　蒋绪昌说：“高二的投票规则的确和高一一样，只是票权权重乘以二了而已。”

　　顾临一敲桌子：“那这事儿稳了！”

　　“那你们就想错了！”蒋绪昌严肃地摇摇头，在高二这里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把笔一扔，坐回位子上，“高二这帮学生才是投票的关键，或者说，能不能赢，就看这20%的票。”

　　见蒋绪昌这个反应，大家一下子都听不懂了，连忙问：“为什么？”

　　蒋绪昌说：“学生申诉的内容往往是对学校新提的校规、考试安排、推优规则等等表示不满，这些规则都是从高一开始执行，上不及高二。”

　　顾临一听就明白了：“也就是说，高二学生都是隔山观虎斗，瞧热闹的。反正通过不通过，刀子都不会捅到他们身上。”

　　蒋绪昌：“高二这些班不仅弃票率极高，而且A中有老生欺负新生的传统，就算他们反对校规，但是为了跟学弟学妹对着干，会故意投反对票。”

　　顾临冷笑：“被欺负的将来就要欺负回来，正常！”

　　蒋绪昌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说道：“讲了这么多，结论就是投票最大的变数，在高二学生的态度。攻略称高二的学生叫‘摇摆的座山雕’。”

　　小胖问：“有没有解决办法？”

　　“攻略里写了几条，最重要的有两点。一是要尽可能地发动更多的高二学生参与投票，这样票权就分散了，出现极端情况的可能就会降低。”

　　接着，蒋绪昌又点了点学生会这三个字，“二嘛，就看这个关键人物学生会会长愿不愿意帮忙了。现任的学生会会长要么是高二的学生，要么是上一任高二学生手把手带的高一学生。总之，这是个关键人物。”

　　这么一来，问题的核心就明确了然了。

　　顾临问：“A中现在的学生会会长是谁啊？”

　　旁边，小胖身子一抖。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沉默了两三秒，才缓慢开口：“是……荔非……”

　　小胖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投票规则有点复杂，不知道我有没有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