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相见欢》白云青枫

26、庭院深

　　正当福爵爷怀抱受了惊的美人，准备拿人审案之际，明山总督的夫人章佳氏刚刚进了男爵府的门。
　　总督大人从任上遣人送了宁夏的枸杞并陕西的大枣核桃，老夫人想着大女儿正有孕，小女儿又是好事将近，这些个土特产自然就有了用武之地。
　　只不过，由下人引着她穿过厅堂，进了后院，迎面却是一派凄风惨雨。

　　嫁到贵人府上金尊玉贵的大闺女正躺在卧房里，见了亲额娘进门，也不说话，只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章佳氏老夫人惊得差点被门槛拌了，她甩了扶着她胳膊的小丫鬟，迈步拧腰快步进了女儿卧房，把她抱在怀里心肝肉儿的叫着。

　　冷眼瞧见侍立在一旁的岚翠，反手一巴掌就甩到她脸上，啐了一口骂道：“没眼色的小蹄子，猖狂的你都不会伺候主子了！她身上怀着哥，你就让她这么哭，也不说劝着点？”

　　岚翠顿时插烛般的跪了下去，脸上火辣辣的疼，也不敢摸，红着眼圈回话，“老夫人教训的是，是奴婢不会伺候，哄不好主子。可，可咱们主子爷那个脾气，想要他的强，奴婢也使不上劲儿啊！”

　　要她男人的强……
　　老夫人听着岚翠回话，回想起大闺女出嫁那一日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话，看来，是白说了。

　　可又怎么怪得了女儿？
　　当初明山家不过是个破落门户，只因双方家长早年间定下的亲，自己才嫁了过去。而后明山中进士，一路从知县，巡抚升到总督，一直都让着自己，只因当初结于贫贱，不离不弃。
　　明山的四个儿子，二个女儿，都是自己亲生的，直到后来他在京城置了宅子，自己才充门面的给他娶了一房小妾。
　　不过那妾室每天都在自己房里伺候，连明山的头发丝也没碰到过几回。

　　自己就这么压了丈夫一辈子，却要教导耳濡目染的女儿温顺贤淑，恭敬丈夫，这似乎，有点难。

　　可看女儿这副吃了瘪还要死撑的样子，心里又着实不好受。
　　她想了想，继续审岚翠，“姑爷是相府公子，脾气大些也是寻常，可我想着他也不至于跟个女人置气，何况这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可是有什么人，从中挑唆？”

　　岚翠心里念了声佛，赶忙顺着她的话茬答道：“老夫人明鉴，可不就是如此。主子爷寿诞那日，外面不知是什么人送了个舞娘进府。主子爷竟然把她收在书房里，活脱脱就是个狐狸精，闹的府里上下不宁。就连，就连二小姐去找主子爷评理，都被训了回来，还派下两个嬷嬷，天天拘着二小姐学规矩。”

　　章佳氏夫人一跺脚，果真让自己猜中了……

　　这些个老爷们，就没一个有良心的。明山刚纳妾那会儿，不也是想往那狐媚子屋里钻营，多亏自己下得去手，让那女人自己不敢伺候他。
　　要不然，指不定还能生几个小崽子出来。

　　可姑爷这里，终究门槛太高，女儿虽是正房太太，却也做不得如此雷霆手段，更不好落了善妒的名声。

　　章佳氏夫人闭目思索着，一只戴满金翠的手在大女儿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不能硬来，那就，那就琢磨着用点水磨功夫吧……
　　睁眼再瞧瞧自家闺女，到底还年轻，虽说不上貌美如花，也算是珠圆玉润吧，肚子里还有个小人给她撑腰，对付那起子小妖精，本钱也不差。

　　想到这，老夫人稳稳一笑，问道：
　　“大丫头，你到底想不想，把你男人抢回来？”

　　“额娘，什么抢不抢的，没得让下人们听了笑话。”阿颜觉罗氏抬起头，略带红肿的眼睛朝着岚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

　　岚翠点头照办，关好了房门又回到床前，依旧规规矩矩跪下来。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现如今做了男爵夫人，你这脸皮儿倒是越发薄了。”老夫人横了自家闺女一眼，“你啊，就是在这深宅大院里待傻了，都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打算。”

　　“还有你，越大越不中用，主子受屈，也不知道帮她转圜，一味的要强争胜，就能占了上风？”

　　岚翠又被话锋扫到，只能垂着眼诺诺点头。
　　这位章佳氏夫人在府里从来容不得别人抢她的风头，老爷并四位公子在他面前全都恭顺像小绵羊一般，怎么这会儿又说这样的话？

　　“额娘，在咱府里，还不都是你占上风，你什么时候替我阿玛转圜过？”果然，大小姐也不服气。

　　“死丫头，还学会顶嘴了！这里跟咱府上能一样吗？你男人一落草就是养在天家的哥，他阿玛做了二十年宰相，等闲不得宠的黄带子，见了他的面都矮三分。”
　　“你当初大婚的时候，接亲的是谁，正经的和硕公主，乾隆爷的亲闺女。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这样的哥，你跟他发脾气闹生分，吃亏的能是他吗？”

　　被额娘一大通抢白，阿颜觉罗氏咂摸着，似有几分道理，可依旧不服气，嘟着嘴问：“额娘也别光顾着说我，那依着你，我该怎么办？”

　　章佳氏夫人一哂道：“你这孩子都怀上了，怎么跟男人相处，还要额娘教你？”

　　“那还不是他打仗刚回来那几日，天天都长在这屋子里，赶都赶不走。”阿颜觉罗氏脸一红。

　　“我的傻闺女，他久旷在外，回来自然看你处处都好，蜜里调油一般。可这日久天长，你一直这么端着，他能不腻歪？”
　　“再说了，男人嘛，哪个不喜欢女人温柔体贴，做小伏低，闺女你只要改改这脾气，放下身段，多说几句软和话，自然能把你家男人收的服服帖帖。”

　　“额娘……”阿颜觉罗氏想了想，还是不服，“额娘，丑话说在前面，要是让我纵着他娶小妾弄歌妓，才能得他个好脸，那我宁可不要。”

　　章佳氏夫人伸出一个指头，碰到大闺女的鬓边，却又收了手，不甘心的骂了一句，“死丫头，你就是个榆木脑袋！”
　　“说句大不敬的话，乾隆爷先头走了的皇后娘娘，为什么让皇上一直放在心上？还不是处处顺了皇上的意。只要能让皇上高兴，不论丫鬟还是兄弟媳妇，二话不说就都送上去了。就算她死了这些年，可你看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个又能越过她去？”
　　“你记着，只要收了他的心，到时候凭她什么粉头舞娘，还不都捏在你手里，任由你摆布。”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每年孝贤皇后的忌日，皇帝都会赐诗，有时还会下旨命福隆安去谒陵，阿颜觉罗氏自然知道。偶尔听两个妯娌闲话，还说起过这个事给当今皇后好大的没脸。
　　她咬着下唇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额娘，这丫鬟和兄弟媳妇，又是怎么一回事？”

　　章佳氏老夫人一愣，才发现自己说走了嘴。
　　这丫鬟，指的是当今皇贵妃魏佳氏，她当年在富察皇后宫里伺候，被皇上看中直接封了贵人。
　　而这兄弟媳妇，自然就是那拉氏夫人，自己闺女的婆母，女婿的亲额娘。

　　这一杆子，扫进去这样两个女人，章佳氏夫人想想，觉得甚为不妥，轻咳了一声，道：“不过就这么一比方，当什么真？对了，你妹妹呢，她跑哪去了，也不说来给她额娘问安？”

　　提起妹妹，阿颜觉罗氏也有些来气，想着是让她来帮衬自己，可这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岚翠深知她的心思，赶忙凑前一步递过话茬，“二小姐就在东边厢房，前些日子，她跟主子爷新宠的那个舞娘起了冲突，被罚禁足，正跟着两个嬷嬷学规矩呢。”

　　章佳氏夫人脸一沉，朝着大女儿问：“什么嬷嬷这么大谱，还不许二格来看她亲娘老子了？”

　　阿颜觉罗氏也觉得憋屈，只好忿忿答道：“嬷嬷，是和硕公主府送过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章佳氏夫人倒忽然乐了，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这么说，公主是替他兄弟调/教宫里规矩了？”

　　“额娘，二格也的确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天主子爷正好在，她也不通报一声就闯进来，还……”

　　“别说你妹妹的不是！”没等她说完，就被额娘打断了，“你懂什么，她可比你有福气。”

　　这话怎么讲，阿颜觉罗氏一愣，呆呆地看向自家亲额娘。

　　老夫人不无得意的回了她一眼，“告诉你吧，魏清泰家的四格格，不是你表舅家的嫂子嘛。昨天来了咱们府上，替皇贵妃传个话，说是十五爷眼看就要开牙建府，有意把你妹子配给他做侧福晋，这可不是天大的福气？”

　　阿颜觉罗氏半张着嘴，着实有些意外，本来还说二格年底要进宫小选，竟然这么快就定了人家，还是十五贝勒，正八经的皇阿哥。

　　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您说的是真的？”

　　“你看这是什么？”老夫人一伸手，随行的丫鬟赶忙呈上来一个巴掌大的黄缎锦匣，打开一看，里面是个古朴厚重的汉玉坠子。
　　上眼处，一首尾相接的龙圈曲两周，小螭龙身，用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缀着红珊瑚的珠子和金黄色的流苏。下端红褐色的晕斑，看得出是有些年份了。拿在手里，只觉得玉质滋润细腻，那螭龙便如流云般环绕指间。

　　“你表舅家的嫂子说了，这是皇贵妃赏给二格的。这玉佩本是一对，另一个在十五爷身上带着呢。”章佳氏夫人说着，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得意。

　　“还有，魏清泰最小的孙子，是十五爷的伴读，跟十五爷最投脾性。听他私下说，是十五爷自己看中了咱们家二格，身上带着那块玉佩也给了她。然后又去回了皇贵妃。你瞧瞧这事，弄的跟戏文里一样，公子小姐后花园私定终身。”

　　十五爷看中了二格，阿颜觉罗氏怎么也不敢相信，“额娘，他是认错了吧，二格打来了我府上，连大门都没出过，去哪碰见十五爷啊？”

　　“胡说！什么认错了，人家连你妹子的生辰八字都要去了。你刚才不也说了，连四公主都赏下人来教她规矩，这还错得了？”

　　阿颜觉罗氏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额娘，那人家说没说，十五爷是在哪遇见的二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