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相见欢》白云青枫

32、螭龙佩（一）

　　香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窗外正应景的下着雨，郎君已去，偌大的屋子突然显得空荡荡的。
　　心头微滞，无端想起一句，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忽然有人走过来，站在床头俯身向她行礼，说自己并四个小丫头，奉了夫人的命来伺候香见姑娘。
　　那女子是下人打扮，生得却是好看，一双丹凤眼，鼻梁挺直，长眉入鬓，香见记着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她瞧着她问道。

　　“奴婢岚翠，听凭姑娘吩咐。”她一张脸带着笑，声音极是清脆。

　　她口中的那个夫人，香见从来没有见过，即使已经在共同的院子里生活了几个月。福三爷说过让她能避则避，她自己也宁愿不去触碰他水面之下另一半的生活。

　　对于这五个名义上伺候自己的奴婢，她第一反应就是想拒绝。但是思索了半刻，还是点点头，对着这个岚翠说了一声，“有劳了。”

　　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里她唯一能倚仗的人不在身边，肚子里还多了个小蝌蚪随时要倚仗自己，她现在没有任何拿捏别人的资本。

　　岚翠做事倒是个利落的，指挥着几个小丫头给她打水梳洗，然后抹桌子收拾屋子，整饬得井井有条。
　　然后又甚是殷勤的问她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东西。

　　香见依旧觉得头晕，半靠在床上，露出虚弱不堪的一笑，“劳烦姐姐把秦公公叫来吧，爷临行的时候交代过，所有膳食都请秦公公安排。”

　　岚翠咬着唇点点头，胡乱福了个礼退出去了。

　　香见捂着肚子目送她消失在门口，心中一叹，这古代没有防护措施，才累得自己毫无准备就有了孩子。
　　竟然还赶上孩子他爹长期出差，不知道几个月才能回来，看来自己被圈养的幸福日子是到头了。
　　不过没关系，自己不止能抱着大毛尾巴做小狐狸，还能无缝衔接变身小刺猬，磨磨牙，舒展舒展筋骨，她不信，自己还能撑不过这几个月？

　　秦川进屋的时候，手里拎了个提盒。他先把提盒打开一样一样放在桌上，才后退一步给香见打千见礼。
　　桌上传来米粥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肉香，香见忍不住望过去，她从昨天下午就没吃过东西，此刻觉得口水似乎都要溢出来了。

　　“主子吉祥！”秦川的声音一本正经，只是“主子”两个字却惹得岚翠侧目，没名没份的一个舞娘，不过是碰巧有孕，算得什么主子？

　　他这声“主子”也让香见吃了一惊，这称呼有些陌生，但她想想，却点头坦然受了。秦川一进门就摆明了态度，愿意搭这个台子，自己当然没有推辞的理由。

　　“秦公公快请起，前两天我病着，又被大夫诊出了身孕，岚翠姐姐到底是夫人身边的人，我也不好过分劳烦。所以今后这入口的东西，桩桩件件都要指望秦公公了。”

　　话是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各人听得出各人想听的意思。
　　秦公公依旧态度恭谨，“能得主子托付一句，就是秦川的造化了。您且放心，今后主子的一日三餐，果子点心，自然不会假别人之手。”

　　这是香见想要的一句话，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朝桌上看了一眼。
　　以秦川的通透，已经会意，走过去打开沙锅盖子，“知道主子身子还虚，这是淮山百合排骨粥，益气养阴，润肺安神，主子先用一点。”

　　他拿起一个粉彩小碗，盛出一碗，放在红木托盘上，递到岚翠眼前，“既然主子乏力，那就请姐姐喂给主子吃吧。”

　　本在一旁运气的岚翠，没想到他会如此，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托盘，走到香见床前。

　　香见朝她笑笑，道了一声，“有劳姐姐了。”

　　秦公公的手艺甚好，一碗粥做的香甜软滑，稠而不腻，香见一口气喝了两碗，感觉额头已经见了汗。一旁的小丫头给她端水漱口，又用热水浸了帕子给她擦手擦脸。胃里有了充实感，香见又觉得有些困了。
　　唉，都是肚子里的小蝌蚪作怪，搞得自己像个懒猫。
　　秦川似乎摸透了她的心思，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盘碗，默默无声的退了出去。
　　香见很开心的一挥手，对着岚翠几个说：“我乏了，你们都先出去吧。”

　　门外，提着食盒正往膳房走的秦公公突然被人叫住了，女子细细的声音已经到了他的背后，“秦公公，这么抬举个小贱人，犯得上吗？”

　　秦川停下脚步，转头斜睨着眼对上岚翠一张含冰粉面，“姐姐这话怎么说的？”

　　“姓秦的，别装傻，别以为傍上她就能做了膳房正总管的位子？”

　　秦川那双桃花眼，带着波澜不惊的笑意，“呦，正总管，姐姐好大的口气？”

　　“别做梦了，你以为她能活到主子爷回京？别没沾上便宜倒受了牵连。”岚翠似乎抵挡不住桃花眼的诱惑，忽然低头。

　　“受牵连，姐姐抬举了，秦某不过就是个庖厨，犯不上。”秦川忽然在她肩头拍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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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香见完全恢复了，秦公公的手艺果真鬼斧神工，每顿饭不重样的吃食，让香见有喜有惊的发现，自己体重增加的速度有点失控。

　　此刻，她正无聊的坐在桌前摆弄着秦川刚刚送过来的一个羊皮袋子，里面装的是咖啡豆。
　　这是福康安临走前，和亲王着人送过来的，说是香见姑娘中意的吃食，自然就送到了秦川那里。他自己研究了几日，也没搞明白该怎么用，只好又给她送了过来。

　　很久没有闻过咖啡的香气了，香见贪婪的凑上去闻了又闻。可惜了，她不自觉的抚了抚肚子，因为这个小东西，只能闻闻解馋。

　　小丫头芳瑜正在给她收拾床铺，看她把那一粒粒褐色豆子拿起来又放下，好奇的问道：“姑娘拿的又是什么好东西，香的这样奇怪？”

　　香见还沉浸在咖啡熟悉的香气里，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咖啡啊，是洋人带过来的东西，磨成粉冲出来喝，更香。”

　　“这东西能喝啊，姑娘不说，我还以为是熏屋子的呢。”芳瑜一边抿着嘴笑，一边整理着床脚的褥子，忽然“哎呀”一声。

　　“怎么了？”香见也是一惊，回头看她。

　　那小丫头捂着手心揉了两下，然后从正在整理的褥子下面抻出一物，朝着香见抱歉一笑，“吓着姑娘了吧，是奴婢的错，您瞧瞧这是什么落在这儿了，晚上要是睡觉要是硌着您就不好了。”

　　她手中拿的，竟然是小斯当东送的那个首饰盒子。
　　自从那日被福康安盘问，香见就对这东西生了几分厌弃，连带永琰给的那枚玉佩，一起放进去，掖在了褥子下面。
　　自己几乎都忘记的东西，竟然被芳瑜找了出来。

　　她接过首饰盒，打开了，那两样东西还安安稳稳躺在里面。都是历久经年的古物，无论何时看上去，都是包浆饱满，光泽静谧，散发着无可挑剔的视觉美。

　　芳瑜探头探脑的过来，似乎也想看看那盒子里面的东西，头发却突然被人抓住了，背后传来岚翠的声音，“没眼力的死丫头，仔细打了姑娘的东西。”

　　香见微微皱眉，回头见芳瑜涨红了一张脸，已经被岚翠推到了一旁，想哭也不敢哭的样子，便朝着岚翠道：“不要紧，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我之前放在床里面都忘记了。”

　　岚翠上前两步已经到了香见跟前，似笑非笑的一垂首，“姑娘忘记了自然使得，可若是等东西不见了您再想起来，这话就不好说了。他们几个都是夫人大婚的时候带进府伺候的，若是坏了规矩，岂不让人说嘴。”

　　她并不掩饰语气中的讥诮之意，只是眼光无意间从那首饰盒上滑过，却猛地怔住了……
　　她又看向香见，似乎觉得不妥，又赶紧垂下眼睑，顿了顿，忽然换做一副殷勤口气，“不过，也是姑娘这枚玉佩，着实是个稀罕物，奴婢们都没见过这么出色的。敢问一句，这可是主子爷的东西？”

　　瞧她前倨后恭，好端端的竟然跟自己闲话家常，香见觉得有些奇怪。再想着这玉佩的来历，更是不足为外人道。
　　她笑着打了个哈哈，把玉佩上金黄的穗子掖进盒子里面，盖上盒盖，“这不过是个别人送的小玩意，不值什么钱，岚翠姐姐见多识广，就别取笑了。”

　　岚翠也并不纠结，笑笑说：“姑娘心善，今日便不罚这小蹄子了。方才夫人派人传话过来，她那里有上好的官燕，炖得刚刚好，让我去取了给姑娘进补。”

　　又来纠结吃的问题！
　　香见听着就有些头大，打从福康安出差，这位夫人每日必修课，就是非要折腾点又贵又不好吃的东西给自己送过来。
　　大概是打量着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突出她贤明大度的派头。

　　可她给的东西，自己哪里敢吃啊……

　　她抬头绽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劳烦岚翠姐姐谢过夫人吧，只是这官燕太过贵重，我吃不惯，还是夫人留着慢慢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