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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福长安 ...

  •   进军机……
      福康安的确没想到,即使是从和珅嘴里得知,可这莫大的荣宠落在自己头上,还是不自觉的哼起了小曲。
      二哥是三十五年进的军机,那个时候父亲刚离世,想着皇上是存了安慰富察氏的意思。可哥子在军机,自己如今又补进去,那就是自己的本事造化了。干脆等明儿接了圣旨,再去给母亲请安,让她也能知道这个喜讯儿。

      出了尊义门,正巧碰上太后跟前的大太监高进带着一队女子走过,碰见福康安,笑嘻嘻叫了声“福三爷”。
      福康安应了一声,正要问他干什么去,却发觉队中几个女子竟然用帕子捂着嘴偷眼看他。高进也发觉了,指着那几个女子骂道:“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看什么看,仔细咱家揭了你的皮!”

      福康安见他横眉立目,好奇问道:“高公公,这是些什么人,值得让你这么吆喝?”

      高进转向他,立即换了颜色,“这是和亲王进给太后老佛爷的戏班子,刚刚从江南买过来,没学过规矩,让福三爷笑话了。”

      那队戏子从他身前走过,不知哪一个轻声吟了一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这是《牡丹亭》中的唱词,偏巧那声音细若游丝,像是碧瓦红墙间的一缕风悠悠飘过。
      福康安正往前走,却无端回想起昨天筵席上那一句“花发瑶林春未知”……

      之于宋词,他读的并不多。花间词迤逦,却多为靡靡之音;南唐二主天生的文人气质,却难逃亡国命数;及至南宋,临安城里多的是慷慨悲歌之士,可那都是老祖宗的敌人,写的都是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的无用无奈之态。照福康安的想法,那都是打不赢便宜便宜嘴把式罢了。

      这个香见嘛,她到底是知道自己的表字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之做?他没问过。昨天晚上瞧着她如此豪爽的扶了酒杯,倒不像是个心肠曲折的。

      旗下奴才送上来的女人,倒是可以放心收用。一想起昨晚上她醉眼朦胧倒在自己怀里,双颊绯红,唇色欲滴,就有些后悔怎么没直接上了。
      可他心底无端生出一丝怜惜,如果就这样让她进了自家后院。过不了两天,凭着昨晚这一出书房对饮,阿颜觉罗氏就能无声无息灭了她。

      可放在自己身边,绿鬟视草,红袖添香,又不是长久之计……

      男爵府里,被福三爷挂在心上的和相见正哄着平安给自己讲乾隆轶事。平安的规矩是宫里调/教出来的,自然懂得枉议尊上是大大的死罪。可主子派了自己来侍候这位姑娘,总不好驳了她。
      好在他在宫里呆的久,趣闻掌故知道的也不少,从如意馆讲到御膳房,专拣宫里迎春的各式糖果花糕,各季的贡茶,各宫主子喜欢的胭脂水粉讲给她听。

      相见仿佛记得糖在古代属于奢侈品,忍不住问道:“宫里的糖都做成什么样子,会不会给皇上吹个大龙的糖人?”

      平安忍住不敢笑,心想您这是把万岁爷当作逛大栅栏的爷们了。想了想答道:“宫里的各样东西都有份例,娘娘们都喜欢甜食,御膳房也有专门做糖的师傅,花生糖,松子糖,黑白芝麻糖,豆根糖,还有祭灶用的糖瓜,糖饼,关东糖,要封了红纸,送到坤宁宫祭神。所以到过年的时候,师傅都尤其的忙。”

      “平安知道的真不少,看来你当年一定没少跑御膳房吧?”和相见没心没肺的调侃着。

      “在宫里待的久了,自然知道一些,不过后来跟了咱们爷,跟他们也就生疏了。” 平安低眉顺眼的敷衍了一句,其实他刚进宫的时候就在御膳房当差,跟着师傅学做面点,偶尔也去做糖的师傅那里打打下手。
      御膳房里管糖,管酒,管茶的都是肥差,年节都短不了外面的孝敬,只是风险也高,他就亲眼见过茶房的小太监因为看混了六安茶和龙井的罐子花纹,被拖出去打了四十板子然后送去了辛者库。

      他当年是不甘心在御膳房过一辈子,认了养心殿的首领太监作干爷爷,才到了皇上身边,可转手又被皇上给了福康安。
      干爷爷说康儿哥可是皇上分外爱重的,让他好好伺候新主子,过几年兴许就能在哥儿府里混个大总管,爷爷还有这么些个干儿子,什么时候能轮到你出头?
      这就是命,平安认了,可到如今,才觉得干爷爷是为了自己好。主子爷身边除了从小跟着的吉祥,就数自己最得信重,可当年无数太监抢着抱大腿的干爷爷,三年前已经去了天平峪给先皇守陵。
      他包了自己所有的悌己银子,托人给干爷爷送去了,权当是谢他当年点拨之恩。

      “那,那你在宫里的时候,是个什么品级?”平安正想着,忽然听见她又问了一句。

      “奴才在宫里没有品级,只是主子爷提拔奴才,做了府里的内总管。”

      “原来如此……”听他这么一说,相见到有些莫名踌躇了。人家大小是个总管,却被派来伺候自己,是不是算大材小用了?那自己是不是应该送他点点什么,当是收拢人心?
      可别说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口袋里也一分钱没有啊……

      她磨叽了磨叽,又抬眼看了他五秒钟,才说:“平安,要不你跟福三爷说说,还是回去做你的总管吧,我,我一向都不需要别人伺候的。”
      平安一惊,说得好好的,怎么又要轰自己?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可仔细想了想,没有啊!那难道是姑娘瞧不上自己?
      主子爷昨晚把她抱到了西厢,可却没留宿,一早出门的时候又嘱咐了这许多话。
      看这态势,明显是上心了,对这姑娘不是一般的中意,自己可不能因为人家推辞一下就打了退堂鼓。
      想到这,赶紧躬身劝道:“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主子爷指了奴才伺候您,奴才就听您的差遣。您若是把奴才退回去,这,这不是打主子爷的脸吗?”

      “呦,这是谁要打我三哥的脸啊?”忽然一个声音,随着门轴转动的声音传了进来。

      两个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个身着宝蓝,一个通身银灰,一个剑眉星目,一个斯文俊秀。相见瞧着他们两个进屋,心道竟然是一对还没长开的帅哥。

      “四爷吉祥,奴才给四爷请安!”一旁的平安对着打头的少年,跪了下去。
      少年大模大样做到堂屋太师椅上,“平安,你不跟在我三哥身边,倒在他背后编排他,小心我告诉他。”

      平安依旧跪着,只是抬头嬉笑着朝他告饶,“四爷您这是成心挤兑奴才呢,编排主子的话,奴才长几条舌头敢说?”

      “行了,起来吧。”四爷随便抬了抬手,眼光朝着相见看了过去,“这位是谁?怎么从没见过?”

      四爷,听平安这个称呼,他该是福康安的弟弟,那就是福长安了。记得这位福四爷在乾隆年间也封侯拜相,只是因为跟和珅关系太好,差一点被嘉庆皇帝拉出去砍了。

      “这位小哥,好俊的人品!”眼前一晃,福四爷竟然到了跟前,“你叫什么?是哪个旗下的?”

      原来的自己这一身男装让人误会了,相见皱了皱眉,这又该怎么解释呢?难道说自己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好像也不太合适。

      平安甚贴心的凑了上来,“四爷,他是昨天才来的,您有什么吩咐,奴才伺候您。”

      “是新来的啊……”脸对着脸,福长安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在相见脸上逡巡,忽然说,“小模样长得不错,我那还缺个伴读,一会儿回了三哥你就跟我走吧。”

      他仰着脸笑得有些邪魅,香见忽然觉得自己这才遇到一个货真价实的纨绔,还是纯爱类型的。
      唏嘘一下,昨天还在担忧该如何在古代讨生活,今天竟然就成了香饽饽。不过呢,这个纨绔的嘴脸,实在让人不待见。
      她侧身绕过眼前的人,带了些傲气说:“老爷不在家,平安,端两盏好茶送送客人。”

      说罢头也不回走向门口,纨绔却不依不饶又到了眼前,“竟然连你家四爷都敢往外轰,胆子不小啊!我三哥从哪讨来你这个宝贝儿,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相见已经一忍再忍,却不想这古代纨绔就是不放过自己,停步抱臂冷笑,“四爷刚才说我是你三哥的宝贝儿,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就按您说的,好好做个眼睛长在天上的宝贝儿。不过您也别急,等过个三五十年,福三爷厌弃了,我一准儿去给您当伴读,您觉得如何?”

      “你!?”纨绔终于怒了,顿时伸手去抓她的胳膊。相见从上学的时候就爱跟男生一起,捣蛋打架的事也没少干过,见他来抓自己,猛的一侧身,朝着房门拔腿就跑。
      后面的福长安没想到他竟然闪开了,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飞快跨出两步,在房门口摁住正要推门的相见,眸中仿佛墨云翻滚,“你往哪跑?”

      福长安能开五石的硬功,手指抓在右肩,几乎能听见肩胛骨咯咯作响。相见鼻子一酸,强忍着把泪珠憋了回去,抬头回敬一句,“我为什么要跑,这不是来开门送你出去?”

      “你找打!”福长安怒气上涌,抬起另一只手便往她脸上掴去,相见使劲挣扎着往后闪去,却一下子撞进一个人怀里。

      然后,眼前的巴掌陡然停在了半空中,抓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也被推开了。背后的人应该比他高出了许多,沉郁的声音擦着她的头皮传了过去,“老四,你闹够了没有?”

      福长安一瞬间像换了个人,脸色舒展,双唇含笑,“三哥这是刚从养心殿回来吧,弟弟可等你半天了。”

      福康安淡淡扫了他一眼,没答话,转脸对着平安道:“越来越不会伺候了,滚到院子里跪着去!”

      平安在看见他进屋的时候就跪了下去,听他发话,一句不敢回,伏地磕了个头便往外走。相见觉得平安甚委屈,想要转身理论,可整个人却被福康安牢牢摁在怀里。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腕,一下一下的,仿佛是在熨贴自己的情绪。
      对面福长安的眼神越过她的头顶,起初还笑得惬意,随着沉默加剧,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你不跟谙达拉弓扎马步,偷懒跑到我这来发疯?”就在福四爷脸都垮下去的时候,福三爷终于发话了。

      福长安似乎想要回话,可抬起头却又低下,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个少年一直旁观,这会儿走了上来,虚打了个千,道:“三爷吉祥!您可别怪诚斋,都是我的不是。昨个我哥回去就说万岁爷赏的宅子就是不凡,楼台亭阁都带着一股仙气儿,还有仙娥歌舞,吟诗作对,当真是瑶池仙境。所以今儿我才央着他带我来瞧瞧。”

      后知后觉的相见仙娥,瞧着这位谦谦公子有些面熟,禁不住想昨天席上哪一位是他的哥哥呢?不记得弘昼和纪晓岚有这么年轻的弟弟啊……

      背后的人肩膀微动,手指莫名在她腕处掐了一把,“原来是和琳啊,几年不见,你这口才倒是越发进益了。怎么,这就凭着嘴皮子功夫傍上我们家老四了?”

      话说得刻薄,福长安明显一愣,有些尴尬的看向旁边的人。和琳倒是处变不惊,与福长安对视一眼,回道:“三爷明鉴,宫学里的确与诚斋兄最为投缘,之前也常到公爵府中玩耍,承蒙老夫人多次款待,和琳一直铭记在心。”

      福康安哼了一声,心想这小子挺精,还把我额娘抬出来做挡箭牌,真跟和珅一个德行。但他一路回来琢磨皇上的意思,该是希望自己跟和珅好好相处。
      算了,这次就不跟老四计较,回头招来吉祥吩咐道:“你带着他们两个去园子里逛一刻钟,再拿两坛兆惠军门送给我的莲花清酿给和琳带回去,省的他哥子总惦记着。”

      说完看了福长安一眼,冷冷道:“逛完了滚回去练功,明天我回去亲自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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