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同人]青枫绕曲洲》末烬

18、何所愿

　　结果……一切如李承鄞预料。

　　大表哥顾剑同志和泼皮孙二都是李承鄞的手下，孙二是个烟雾弹，是来给顾剑创造机会劫持天子，顺便给李承鄞一个不在场证明，把戏做的更像点儿。而原本李承鄞让顾剑去挟制陛下，是想让陛下误以为有人阻挠他追查陈家旧案。

　　小枫认出了顾剑的眼神，自然不会傻傻地去换人质，就乖乖地站在李承鄞身后。顾剑身手强悍，又不曾损耗内力，自信万军之中亦能全身而退，而皇帝和太子跟前，神武军也不敢轻易动用弓弩，这无疑给了顾剑逃脱之机。

　　望着蒙面人飘飘然离去如绝尘之骑，皇帝老儿十分镇定，强压着愤怒道：“传令全城戒严，闭九门！神武军会同东宫的羽林军，闭城大索，清查刺客同党！不要走漏了消息，以免惊扰百姓，快去！”

　　神武军都指挥使曾献和尹魏都领命而去，可他们能去哪里查呢，能查到东宫的内库？看着李承鄞那副模样，多半是留好了后手。“刺客”大约能找到个尸体，但肯定不会是顾剑罢了。

　　只是小枫很想问问：李老狗，你确定这是你亲哥吗？老顾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你手底下是没人了还是怎么，万一有个不测，你图个什么呢？

　　哦，对了，本来也不是亲的，你俩是表的。

　　有那么一瞬间，小枫甚至觉得顾剑大兄弟有点儿可怜。可想一想外头倒下的禁军，他们死的不明不白，谁又不是可怜人呢？

　　这一场风波的最后，是皇帝将月娘带回了皇宫。都说宫里多了个妃子，非常的年轻，也非常的漂亮，宫中呼为“娘子”，据说陛下非常宠爱她，连暂摄六宫的高贵妃也相形见绌。大家纷纷议论陛下会不会册立她为皇后，因为这样的恩宠真的是十分罕见。

　　小枫在背后嗤笑，怎么可能呢。

　　母仪天下的皇后，并不意味着能靠皇帝的宠爱就走上去。况且皇帝对月娘，怜惜有，喜欢有，但更多的还是利用吧。月娘得先是陈家的遗孤，其次才是鸣玉坊的花魁娘子，因缘际会入了宫闱，承恩如此。

　　前朝……尚未有变动，许是为了元辰大典，皇帝还不想扰了节庆。而裴照和珞熙的婚礼如期进行着，小枫作为嫂子，也去陪了新娘子。上京里公主出嫁都是在晚上，可灯火通明彻如白昼，小枫远远地看见骑着高头大马的裴照，很是俊逸，像个良人。

　　举案齐眉便是难得，何必苛求心心相印。

　　婚后，裴照有半个月的假期，而小枫只管忙乎着陪伴太皇太后。老太太已经日渐康复，每每见到小枫都很高兴，要小枫陪着她说话取乐。小枫不喜欢早起，永娘便承担了叫起的工作，督促小枫去替李承鄞尽尽孝心。

　　李承鄞的计划马上就要到终局了，又为着元辰大典要去斋宫沐浴焚香，诚心祷告，没什么心思来围着小枫转，只是每日铁打不动地在承晖殿留宿，美其名曰“交公粮”。小枫不耐烦见他，反而乐得赖在太皇太后身边。

　　平顺的时光截止于李承鄞进斋宫那日，太皇太后已经大好，小枫去看她时，她老人家正在用早膳，得知小枫还饿着肚子，遂高兴地将她吃的粥赐给小枫一碗。

　　不得不说，宫中的吃食大多图个色相，实际上都是按着正经主子的口味做的，而老太太的口味的确有些怪，反正过了这么久，小枫都没吃惯过。可太皇太后看着，她只好吃了几口，也不知里头放了什么，味道奇奇怪怪的，入口就觉得胃里直翻腾。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那天在鸣玉坊打包的东西不干净，她最近就觉得这肠胃翻江倒海地闹腾，这算什么，胃肠感冒？

　　永娘机敏，看小枫脸色不好，连忙走上来，奉上一盏茶。小枫胃里难受得要命，别说喝茶，仿佛动一动就要吐出来了。她冲永娘摆了摆手，扫了一眼四下里，选定了一个白净的美人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过去，呕了几口酸水和秽物在里头。

　　太皇太后吓了一跳，不待她吩咐，马上一堆宫女围上来，拿漱盂的拿漱盂，拿清水的拿清水，拿锦帕的拿锦帕，抚背的抚背，熏香的熏香。太皇太后这里用的熏香是龙涎香，闻久了头晕目眩的，小枫更难受了，却也没什么可吐的。

　　这么一折腾，太皇太后都急了，命道：“快传御医！”

　　满皇宫里小枫最讨厌御医。这个时代没有西医特效药，全都是苦的反胃的黑汤药，所以小枫特别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敢有一点头疼脑热，何况现在只是喝了几口难喝的粥，因而说道：“不必劳动御医……许是吃坏了东西……”

　　然而太皇太后脸上有种莫名的激动，眉开眼笑，一叠声地吩咐：“快传御医来看，说不定是喜事呢？小枫，你别害臊啊！开花结果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哎呀，还要传钦天监吧，你说这孩子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所以说，脑回路这种东西，说不定是遗传，看来她错怪李承鄞了。

　　虽然她跟李承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孩子哪是说有就……有……的……

　　“恭喜太皇太后，恭喜太子妃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啊！脉来流利，如盘走珠……太子妃的身孕已一月有余了！这是天佑我朝，天佑我朝！”

　　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御医，头发和胡子都是一色雪白雪白的，他对着太皇太后和小枫一一行了礼，利落地诊了脉，旋即便老泪横流地说出了这一番话。一个多月，那就是李承鄞问她“也爱我好不好”那回？

　　小枫抽搐着面部神经，翻了个白眼，心道佑你个仙人板板。

　　同样老泪纵横的太皇太后握着她的手久久不能放下，永娘领头带着宫人们齐声高呼：“恭贺太皇太后，恭贺太子妃。”一面又吩咐旁边的宫娥去给皇帝和李承鄞报信。

　　太皇太后又问左右：“李承鄞呢？他媳妇有孕，当爹的怎么还不来？”

　　小枫猛一激灵，想起李老狗和他家的发抖姑娘，只觉得脊背生寒，连忙赔笑道：“太祖母，太子去斋宫斋戒祈福去了，等他回来，我自己告诉他就是了。而且……而且我们西凉都是……都是要等过了三个月稳当了才能告诉别人的，之前就不用……”

　　“西凉是西凉，上京是上京，太子妃有孕，这可不是小事，是国家大事！”太皇太后顿时拍着案几发起了脾气：“去把李承鄞给我叫来，太子妃辛辛苦苦给他生儿育女，还入什么斋宫！他父皇像他这个年纪，都有三个儿子了！他都二十岁了，还没有当上爹！那个赵良娣成日在他身边，连个蛋都不会下！还有那个卢良娣，说不能生就不能生了！再这么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玄孙？是想让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么？”

　　玄孙……

　　小枫忽然觉得，这世界有点让人晕头转向。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永娘的惊呼，有一群人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最后万籁俱寂。

　　太皇太后起居注载：某年月日，太子妃确诊有孕，喜极而晕眩。

　　小枫醒来已是近午时分，大约是饿醒的吧，毕竟腹中没什么东西。她看了看周围，不是东宫，约莫是太皇太后宫里的清云殿。正欲起身，便有人按住了她的手臂，轻轻说道：“不要动，有事你就告诉我。”

　　李承鄞。小枫抬眉看了看他，这货不是在斋宫？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和青白的脸色，小枫才后知后觉，哦，大约是太皇太后真得喊人叫他回来了吧。叫他回来干什么呢？哦，原来是因为太子妃有孕了。

　　呵呵，太子妃有孕——靠！我还未满十八岁啊泥煤！李老狗，你你你你你这样在我们那里是要坐牢的啊！

　　怎么会有孩子？！明明丹卓上次说能一举成孕的药粉都没效用，明明李承鄞也不经常留宿，他们怎么会有孩子？古代宫里的女人怀孕都这么容易的吗？

　　“小枫……太好了。”李承鄞显然被喜悦包围着，全然没有留意她满眼的气愤，更不可能听见她的腹诽。他的声音里有矜持的欢欣，似一个吃到蜜糖的孩童。他小心翼翼地将小枫圈在怀里，仿佛和每一个将为人父的男人一样，“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你终于愿意了……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小枫当然看得出来李承鄞有多高兴。上一次看到这样的他，好像还是在揭硕捉萤火虫那一晚。可高家和赵家……李承鄞的事还没结束，小枫不认为自己和孩子能比得上复仇，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孩子呵……小枫悄悄抚摸着小腹，目光微微柔软，道：“相信与不相信，不是说着好听的。李老五，我说了，我等着看。”她想起书中李承鄞以小枫为饵射杀顾剑那一幕，不由得又衔了一丝凌厉，“若有半点闪失，我……”

　　李承鄞蓦然轻笑，掩住她的檀口，“小枫，我只要你信我。”

　　他放开小枫，忽地倾身垂下头去，侧耳在小枫的小腹上，岔开话题，笑道：“你说，他现在能听见我说话么？”

　　“李老五你是失心疯了么？才一个多月，估计也就比一颗黄豆大不了多少，哪来的耳朵。”小枫戳了戳他的脸，凉凉嘲讽：“就算真能听见，肯定也是知道他阿娘想揍你，以后出来了，就天天折磨你，给你捣乱。”

　　李承鄞也不恼，轻轻敲了她的额头一记，道：“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样口无遮拦的。若生的是个儿子也就罢了，若是个小姑娘，耳濡目染学了你的脾气，可怎么得了？”

　　“那我偏偏生个女儿，你不要，我就带她回西凉。”小枫没好气道。

　　“是我不好。女儿像你才好，像你一样漂亮可爱，好不好？”李承鄞诱哄道：“我们生很多很多个孩子，有的像你，有的像我，好不好，小公主？”

　　小枫眉心一颤——小公主？李承鄞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可他偶尔会叫这个称呼，时间不固定，地点不固定，次数不固定。每次他叫了“小公主”，小枫就会想起在西凉的时候，想起他们互相演戏的时候。

　　大概李承鄞觉得，叫这个称呼很煽情，会让小枫意乱情迷吧。

　　这可真是个可笑的误会。

　　“你能不能别笑了，李老五，我看你脸上都起褶子了。”小枫揉揉太阳穴，无奈道：“我都饿了，要吃鸳鸯炙，吃米罗酒肆的牛肉，还要……”

　　“这些都不准吃。”李承鄞义正言辞地打断她，“御医说了，你喝了太祖母的鹿肉羹，胎气激荡才会晕倒。以后这些东西都不能吃了。小枫，你听话，我让御膳房来送些滋补的药膳来。”

　　李老五，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是被吓晕的。

　　“我才不要吃什么药膳！我就要吃炙羊肉，吃水晶脍！”小枫听得赌气，一脚就将李承鄞踹了下去，“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就不用遭这份儿罪了！”

　　李承鄞破天荒地没回嘴，他拍拍身上的的尘土，嬉皮笑脸地说：“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小枫，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我这去给你端药膳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李承鄞这么贝戈戈？

　　李承鄞的笑声越来越远了，小枫低头看看自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玩笑归玩笑，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赵瑟瑟终究是个隐患，她有孕的消息怕是早就人尽皆知了，李承鄞如何稳住赵家？这偌大个东宫，赵家或者赵瑟瑟想做什么，李承鄞真能阻止吗？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用过一顿食不知味的药膳，小枫就闹着回东宫。李承鄞被特许不必住在斋宫里，夜间可以回去陪伴小枫。东宫上下喜气盈盈，就是赵瑟瑟在锦瑟居跟李承鄞吵了个天翻地覆，那之后她就被太皇太后禁足了，说要她为小枫的孩子抄写经文祈福。

　　小枫深刻怀疑这是在为自己拉仇恨，从此丹卓和阿渡都寸步不离在她身边。然而再小心，总会有疏忽的时候，小枫只能热切地期盼上元佳节。

　　上元到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因为太子妃有孕，元辰大典到底还是改由高贵妃操办了，而小枫只需要作为暂时的皇室女主人去接受朝拜。初初有孕，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疲惫，唯一好玩的是破五那日。这天民间所有的新妇都要归宁，而皇室则要宴请所有的公主。

　　主桌上是两位姑奶奶，就是皇帝陛下的姑姑，然后次桌上是几位长公主，那些是李承鄞的姑姑。被称为大长公主的平南公主领头向小枫敬酒，她是裴照的母亲，是珞熙公主的新婆婆，小枫对她印象颇好。虽然不能喝酒，但也命永娘亲自去搀起她。

　　新年过了，小枫一点点数着日子。还有十日。十日后，她便不必再提心吊胆。可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李承鄞身上，她始终没有安全感。

　　一直到……正月十五。

　　那天李承鄞一大早就来了承晖殿，拉过小枫的手，温存地说:“今天还得入朝，你等我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灯，好不好？”

　　按理说，李承鄞是要跟随皇帝一起去朱雀楼上，朝着万民挥一挥手，听“万岁”山响，号称是与民同乐，接受上京百姓的朝拜的，哪能分身。何况还有赵瑟瑟，上元节承天门的一场大火，会让许多人的命运转向不可知之地。

　　可李承鄞既然说了，便有他的道理。

　　不如……且看看他卖的什么药。

　　小枫弯了弯眉眼，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