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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废稿 ...

  •   灵貅摆弄法力四处嚯嚯花草树木土地河流,竟然让她无师自通地习得了从水里抽取丝线的法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她暂时不会织所谓的鲛绡,第一个念头是给黄天化的莫邪剑编个穗子,颜色,自然要红的,她从初生的朝阳里提炼那火一样的的色彩,这听起来很不科学,然而这很神话。

      庭燎摇曳的夜晚幽柔的少女心思与银亮的丝线细细地绞结在一处,翌日再起个大早御风飞上岐山,凝目注视东方随寸寸光阴逝去逐次变幻的色彩,从中选取最可心的颜色……

      黄天化灭魔家四将,可以说是岐周首场称得上大捷的战役,武王很是器重,率群臣到太庙举行典礼,祭拜结束后,他们在太庙举行了一场庆功宴会。

      庆功宴上免不了要喝酒,黄天化在家也常同父兄叔伯喝酒,用商人的方式——豪气、潇洒,不拘小节,而周人饮酒有一套繁复的规矩。喝酒之前要先祭神,祭什么神,老子就是神,黄天化愤愤地想。周人以坐北朝南为尊,坐西朝东为尊,但周武王姬发很有礼貌,他坐在东面最低的地方,把最尊贵的位置留给黄天化,北面偏西的尊位则坐了哪吒、杨戬、黄飞虎等人。德高望重的太公吕尚,位在庭中,负责监察饮酒,指正喝酒规矩不到位的人。哎呀呀,天化想,师叔您还干得来这活呢。

      宴会的“主”由姬发最能干的弟弟姬旦担任,由他代表国君向主宾及其他公卿士大夫行礼献酒。

      重重繁琐的礼仪之下,建功的喜悦荡然无存。向神祭酒是坐着,跟人喝酒却要站着。不停地有士族公卿向黄天化献酒,于是黄天化得不停地站起身回礼,如是往复十几轮后,他觉得自己的屁股要着火了。

      好在宴会进行到一半后,气氛随和了许多,大家更放得开了。

      她是仙家,非比常人,被安排与哪吒杨戬坐同等席位,着实令无任何战功在身的她汗颜。

      这时的酒度数低,还能尝出甜味,灵貅接受良好,一来二往地也喝了不少,透过微醺的双眼看去,那边的黄天化也有了醉意,在席上坐都坐不稳了。

      灵貅感到昏昏欲睡,旁边哪吒杨戬在窃窃私语要留个替身在这儿,她想问能不能教教她这个法术。

      “君可满饮此杯?”娇女声音嫩脆如出谷黄莺,原来是周国的王姬,姬发那最小的嫡妹跟黄天化献酒来了。

      黄天化照例起身走流程,饮干酒后,小王姬猛的捧住他的脸在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咯咯笑着跑了。仿佛除了她,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武王歉疚地教天化不要见怪,天化迷迷糊糊地揉着被亲吻的地方,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久后伏在案上倦极而眠。

      哪吒观察着她的神色,说:“你动作快点,不就没她什么事了。”

      杨戬纯然没把刚才的闹剧放心上,点评道:“天化酒品可以啊,不错,有武德。”

      灵貅假托不方便提前离席,也不顾及这合乎礼仪与否。她回到相府的住处,气气从枕下翻出了她编好的剑穗顶在头上当花戴,她伸手取过,说:“乖,改日我给你编个好看的。”

      小白蛇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背,但她接下来做的事可把她吓了一跳。

      灵貅点燃火盆,一双眼睛被火光映照得明亮异常,鲜红的穗子顷刻被火焰吞没。她可惜这个时候没有剪刀,不然怎么也要学习一把林黛玉绞香袋。从前读《笑傲江湖》觉得哑婆婆(仪琳的母亲)为那种小事不问青红皂白与不戒大师夫妻一别十余年,着实醋意太甚,不可理喻,如今易地而处,她怎么也不能忍受胸中滔天的酸意了。

      她“砰”的破开门,仰望那面高不可攀、繁星似锦的天空,听到南徙的大雁错落的哀鸣,心底的那股渴望此时此刻烧得前所未有的热烈,她下定决心,她要去东海,她要去找那个女人,把当年的事问个明白!

      如果是为欣赏沿途风景,顺便享受作为神仙逍遥自在仙气飘飘的感觉,腾云驾雾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如果你急着赶路,借助五行遁术乃是上选。所谓遁术,即借助金木水火土等介质在空中隐匿自己的形体,然后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到了一定的地方便落下去。

      有点像HP里的“幻影移形”。

      灵貅降下遁光,落在一临海的悬崖陡壁之上,咸腥湿冷的海风生生吹散一头云鬓,她看到面前一尊巨碑巍然兀起,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所立,甲骨文的笔画乃刀笔契刻所得,故“陈塘关”三个大字颇有锋刃,仿佛一笔可将她眼前的时光迷雾破开。

      月华如练,繁星如锦,蜿蜒的银河,流转到天际。

      透过双眼望去,远方那座大城的轮廓清晰无比,城邑前临海洋,后方为奇峻深邃的群山环抱,这种地势给她一种压抑的感觉。

      灵貅俯瞰崖底开开落落生死相逐的浪花,胸口沸腾的热血几乎把她烧成焦炭。

      有点胆怯,有点懊恼自己心血来潮的莽撞,但她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直坠而下。

      她水性本就好,而对如今的她来说海水更仿佛另一种形式的空气,它的密度比地表空气更大,透明度却不相上下,举目一望,千米内最微末的物体乃至色彩看得一清二楚,当然如果想要看得更远便要诉诸法力了。

      凭着那奇特的血脉相连的感觉,她很快找到了龙宫。

      在这暗黑如铁的海底世界,水晶宫坐落于一片平滑的白细沙地,它确实以水晶铸就,却并非世人想象的那般华美,只是大得夸张。

      宫殿壁上粘了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荧光石——所谓夜明珠的原材料,加上水晶本身反光性比较强,整座宫殿就明晃晃似雪洞一般。

      受前世影视文艺作品影响,她以为龙宫殿前必定守卫森严,她一靠近就会有虾兵蟹将拦路,喝问:“站住,干什么的?”

      然后,她会报上师门响当当的名号:“我乃西昆仑女娲氏媖弟子灵貅……”杀对方一个下马威。

      她忐忑不安地拾级登上在海底发出幽幽光芒的玉石台阶,步入广袤的大厅。

      眼前有七道洁白的参天立柱,呈北斗七星型排列,其中两道柱上各盘一青一白两条巨龙。

      看到他们的刹那,灵貅呼吸一窒,巨龙慢条斯理地游下地面,转眼化作一对水月玲珑观音相的璧人,均著隆重的鲛绡白衣,极长的黑发衬着他们白玉石一样的容貌,如出一辙的精致,第一眼望去几乎难辨雄雌。

      “龙宫也敢闯,小东西胆子不小。哦,原来是本家。”其中的男性轻扇鼻翅,嗅到她身上与他们氏出同源的气息。

      女性水袖一甩变出个矮榻,她将细腰一扭,风情万种地侧身躺下了:“我当是谁,原来是小孽债找上门来了,不错,看得出挺有出息。”

      灵貅抑制住声线的颤抖:“你,可是东海龙母?”

      “正是我。”美人玉指点点那年少华美的男性,“这是东海君,敖光。”

      敖光笑笑,居然一脸谄媚地给龙母揉起了肩膀,宛然一个男宠。

      第一次从女媖口中得知龙族是母系社会时,灵貅是感到颠覆而震撼的,但细想又觉得符合自然界的法则,像人族这样母系社会最终被父权取代才是不正常兼有害呢。

      “你来找我做什么?”龙母青君满不在乎地问她。

      灵貅默默取出母亲的遗物,青君只看了一眼:“是我的龙鳞。”

      “那你……”

      “我与你母亲有一段情,奈何人神殊途,只能忍痛分开咯。”但她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一点回首往事的眷恋。

      她木然:“我只是来求证一下。”

      “求证什么?”青君喷儿笑了,“看得出你是登上高枝了,你妈呢?”

      “三年前去世了。”

      “凡人真是命短。”青君感慨,“当年她求我教她修道长生,但她实在不是这个命,我也没办法啊。”

      灵貅颤抖了一下。

      “不过,我还是和她度过了一段幸福时光的。为了感谢她,我让她怀孕生了你,丫头,不要这么看着我,谁说只有男人才有本事教女人怀孕?”

      敖光亲昵地与她耳鬓厮磨:“她眉眼像你。”

      黄天化见过龙母,所以觉得她眼熟。

      灵貅僵硬地告辞,向外走去,青君叫住她:“当年你母亲要我在龙鳞上刻了些字,但我都不认得,真怪——”她在身后幽幽叹气。

      水上水下一折腾,发髻全散,她收好首饰。当时只是随便展开一片龙鳞看了看,从未在意它们中哪片刻字与否。这次她一片一片端详,果真看出了端倪,待看清上面的东西,一腔热血“轰”的冲上脑门。

      她看到龙鳞上细若蝇足的,只属于后世的简体楷字,密密排了一首诗,赫然是李商隐的《无题》: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落款:林华年一九零五年生人,一九二五年五月三十日卒于上海

      突然一切都明了了。

      她喃喃自语:“我懂了,我懂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从来都不说……我知道,见过希望又被无情踹回黑暗的感觉太难太难了,也许降生在这种时代,糊涂懵懂才是幸福吧……

      她在岸上啜泣了很久很久。海风正浩荡,朝阳恰似血,她猛的抬头,对天摊开了双手,却没有祈祷,她一字一顿地发下誓言:“但我不会过那种生活了,永远都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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