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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情人节过了之后,陈月依旧天天来幸福花店报道。

      王瀚晨虽然感激,但也越来越替她揪心了。

      按理说,初三那寒假叫寒假吗,聊胜于无的七八天时间罢了,眼下估摸着早就已经开学了。
      人家那边学校里复习的如火如荼跟打仗似的,而他家陈老师却还这么闲云野鹤的......
      也不知她心里是真不急还是装的不急。

      他也是纳了闷了,调查组的人工作效率能不能高点啊,难道说小鳖孙干啥都对?

      他就这么一边感叹社会对未成年人太过纵容,一边默默地替他家陈老师担心:这到底是停职还是失业啊?

      “陈月,你们这到底什么时候闹完啊,弄得我心里毛毛的啊。”
      王瀚晨把一束摆了三周也没卖出去的大雀梅从花瓶里拿出来,叹了口气很可惜地丢进了垃圾桶,
      “学校也是,总不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这么天天把你晾着呀。”

      陈月叹了口气,倒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的。

      张主任倒也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安抚她的情绪,叫她心态放平和,不要冲动更不要气坏了身子。
      班里也有些学生发微信问候过她,要么是说大家很想她,要么是说新的数学老师太严肃有点不适应希望陈老师赶紧回来救救孩子之类的。

      领导的关心和同学们的记挂虽然并没有改变什么,但也算是雪中送炭的情意了。不过……

      “那个女孩的家长没有站出来发声,或许是因为她并没有遭到实质性的侵害吧。”
      陈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于有些人而言,女生没有被摸没有被抱没有被恶意接触到,那么就不能算是冒犯。

      不怀好意地看看你怎么了,谁叫你穿校服裙子不穿好安全裤的?
      当着你的面说不合时宜的骚扰言语怎么了?
      开个玩笑都不行了吗,现在的女孩怎么这么矫情啊?
      反正又没真的碰你,你委屈个什么劲儿?
      要我道歉,凭什么?别小题大做了好不好!
      ……

      猥琐男这么想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受害者的亲人朋友也这么想,那就真的把女孩子置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所以,陈月不能退让。
      教育从来就不应该只关注于知识点、题目和考卷分数,更应该关注学生的人格发展和情感诉求。

      她知道这个社会上有许多女孩子曾经遭遇或正在遭遇着性骚扰和性剥削,她也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人会劝受害者“算了算了”、“别这么较真儿嘛”,甚至连有关机构也时常秉承着和稀泥的原则草率处理类似事件……

      但是,但是那是校园,她是一名人民教师。
      就如同最俗气的比喻,老师是照亮黑暗的蜡烛,虽然她力量薄弱只够照亮黑暗的一隅,她也要点燃自己。

      所以她坚持要男孩道歉,即便因为她的这份坚持已经导致她不能正常工作,她仍然要坚持。

      她想替女孩要一个道歉,一个本来就应该得到的道歉。也要让那个男孩子知道,犯了错就应该道歉。

      或许蜡炬成灰泪始干并不是要求你阳光普照,而是要求你奋力一搏。

      就算只照亮一人,也好过从未燃烧过。

      王瀚晨听得心凉。
      他知道这不是理想世界,但仍为男生家长的无理取闹和女生家长的沉默不语而感到一阵绝望。他知道世界上多的是这种事,只是从没想过这种事会让陈月碰上。他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他想说“陈月,要是这么辛苦又不快乐,就不要做了,花店生意不错,咱俩合伙,虽然收入不太稳定,但是赚的怎么也比一中那点工资多。你离职了还能一对一给学生补课,以你的学历和工作经验,按小时收费,那赚的可比当学校老师多得多!”
      总之,就算离开市一中,陈月也能活,甚至能活得更好。

      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太了解陈月了。他是教育行业的逃兵,她不一样。

      聊到不顺心的事情,两人情绪都不大高,王瀚晨识趣地换了话题,问陈月中午要吃必胜客还是麻辣烫,又问今天要什么牌子什么口味的奶茶。

      陈月摇摇头,拿着桌上的花剪,咔嚓咔嚓地修剪着香槟睡莲的花枝。

      “我妈今天过来,我中午回家吃饭,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说完又把睡莲的花头倒过来往空心茎秆里灌水。

      “别,”王瀚晨不赞同,扁了扁嘴道,“阿姨催我劝你相亲都催了多少次了,我办事不力,无颜见她老人家啊!别回头她一想瀚晨这孩子挺不错,咱俩凑合凑合得了,你说我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陈月给他逗得轻笑一声,白他一眼,损道:“想得美,我妈视力下降没那么严重。”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把今天新到的几种睡莲全部拆箱处理。

      紫色睡莲、黑美人睡莲、香槟睡莲、黄睡莲,都还是紧紧闭着的花苞。
      眼下并不是睡莲大规模上市的时候,物以稀为贵,养护起来也是要格外用心。

      剥掉外头绿色的硬壳、往茎秆里倒灌水、花瓶水位要高,注意事项颇多,等到整理好睡莲,陈月已经该回家吃饭了。

      从花店回陈月家,两条路可选,她今天特意从口腔医院门口那条路走。

      她手里捧着一束折射玫瑰,是王瀚晨塞给她让她“替我向阿姨问好,这个送阿姨”。

      她本没想到要走这条不常走的路,只是看到折射玫瑰,忍不住又想起林医生了。

      她不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工作,附近光是大医院就有口腔医院和人民医院两家,更别说各种社区诊所了。

      走这条路,也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没想到还真的是有缘,茫茫人海中合该与他相逢似的,绕过口腔医院正门口人多嘈杂的区域,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居然在医院侧门处中看到了他。

      无风的街巷,高大的树木亭亭如盖,斑驳地投射下早春正午的阳光,他就站在无人的侧门外,垂下的手里捏着一支烟,眯着眼睛研究身旁石狮子雕像的纹路。

      若不是指间明明灭灭的火光,他整个人看着也像雕像一般静止着。

      陈月走近两步,叫了一声“林医生”,他便转过头来,愣了一愣,好像是犹豫不知如何称呼她,只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迅速掐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上方的烟灰池内,道:“不好意思。”

      陈月轻笑:“没关系,不过我以为你们牙医都不抽烟的。”
      毕竟,口腔医院电梯里的公益广告都在讲抽烟、喝可乐、吃糖对牙齿的危害,还要配上一些可怕的黄牙、烂牙图片,极力劝导病人及广大群众爱护牙齿。
      话一出口,她也觉得有点傻,照这么说,牙医是不是都不喝可乐不吃糖了?
      再说,牙医们也不是每个人都一口广告模特一般的亮白牙齿啊。

      遇到他,她明明心中暗喜,可此时却有些后悔主动与他搭话。
      就算要搭话,也不应该说这句的。

      “也不是人人都不抽的,只是大部医生都比普通人注意一些。但知法犯法的也不在少数,”林医生笑了笑,转念一想,又把自己给摘了出来,“我算是克制,偶尔提提神,没有瘾。”

      陈月点点头,她还没想到要怎么接话,就又听到对方的声音。

      “不过我不是牙医啊,我是麻醉医师。”

      陈月颇有些意外,她牙齿健康,每年不过是来口腔医院例行洗牙顺带做个口腔健康检查罢了,虽然知道口腔医院也有住院部,但还从未想过有那种需要配备麻醉医师的口腔手术。

      在一般人想来,口腔医院就是洗牙、拔牙种牙、正畸美容等等,顶多再看看牙周病做做根管治疗什么的。
      他们麻醉医师在患者眼里更是边缘群体,患者一般叫他们“麻醉师”——连医生、医师都不叫,有的同事很讨厌被叫做“麻醉师”,明明都是治病救人,麻醉医师偏要低人一等,他对此看得就比较淡。

      林医生对于她的反应显然也见怪不怪,他今早跟了两台手术,一个含牙囊肿,一个口腔恶性肿瘤。累得打不起精神,此刻倒也欢喜起来。

      “啊,折射,好巧,是我第一次去你们店里买的花。”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朝她这边凑了凑。

      陈月逆着光站在他面前,顺着他的话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玫瑰,她头顶轻微地摇曳晃动着映入她的眼中。

      莫名地,她有几分被识破的心虚。
      她手捧着初次见面时他买的花出现在他的工作地点外头,虽说确实是偶遇,但她心里有所期待,因而便有了怕被看破的担忧。

      多头玫瑰容易纠葛在一起,陈月手忙脚乱地抽出了一支,递给林医生。心里琢磨着如何不着痕迹地结束对话,却又有些隐隐的不舍。

      林医生小心地双手接过玫瑰。折射是没什么香味的,他仍习惯性地凑近了轻嗅,挺喜欢的样子:“谢谢,陈老师。”

      陈月被他的举动迷得有些发怔,脑袋却是很清醒,听他叫“陈老师”,她立刻警铃大作,迅速后退半步,警惕地静静盯着他,一副随时就能拔腿就跑的模样。

      林医生给她这突然受惊的小兔子模样吓了一跳,轻咳了一声,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也是突然想起来,你是市一中的陈老师,数学老师,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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