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眼前景》王陵子

2、缘起·2

　　*

　　D君快乐的把那少女从旧城区一角的房间里拖出来，笃定自己必然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最近这边不知道哪个厉害家伙将他们聚集在了一起——实话说，能找到他们这些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就凭这个，他就得加入这组织打探一下情况——目的居然是打败欧尔麦特？他多方打听，最终听说这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组织的活动。

　　哈，这还得了？

　　有这等好事，他必须得想个法子抱上这位的大腿才行。嘿，真不是他瞎说，他还是有几分看人的能力的。虽说和传说中的年轻首领没说过几句话，不过那位彬彬有礼的黑雾先生他还是见过的，能让那种人俯首称臣，绝不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孩子就能做到的——那位年轻首领背后，必然有别的力量存在。

　　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杀人不眨眼的暴力敌人，但还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有加入一个厉害组织的机会，他又为什么不抓住呢。

　　……哦，说到这，好像重点还没来得及说。

　　哎呀，要不怎么说他要登上人生巅峰了呢？首领是个年轻人的消息刚传出来，他随随便便出去为非作歹了一番，就收获了一份大礼。

　　D君转过头，看向自己刚刚获得的宝物。
　　被他抗在肩上的宝物死物般沉沉的下坠，这力量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什么，自然压不灭他心中燃起的兴奋火热。

　　宝物银灰色的长发绸缎般流泻在他肩上，他伸出一只手姑且托起对方的身体，另一只手轻轻拨弄她的头发——看进比鲜血还淋漓的赤色双眼。

　　那眼中蕴着的恨意不似以往记忆所存的任何一种，是如同将浑身的气力、将维持生命的活力都燃成了双眸中那漆黑浓灼的赤色火焰般，令人酥麻战栗的惊人热度。

　　他看了一会儿少女仍略显稚嫩的面容，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对方光洁的侧脸，心满意足的收了手。

　　这张脸本身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好看的人多了，他见过的也不少。但由她混沌而天真神态、岩浆般浓灼情感为源头涌动而出的吸引力……对他们这些敌人来说，是完完全全不可忽视的。

　　要不是他过了那个年纪，他就自己留着了。

　　他扛着宝物一路避过监控设施飞奔至一处偏僻的深巷，焦虑而火热的等待接受者的到来。

　　*

　　“宝物？”青年软踏踏的瘫在床上，抬高双臂仰头看着手机，漫不经心的伸手点击屏幕，“什么宝物？不会是什么炸弹之类的东西吧？”

　　“……考虑到我的个性，我想他们应该不会采取这种措施。”门外的男人恭敬的回答。

　　“啧，那些垃圾能送来什么宝物。”他懒洋洋的说，等了片刻没听到回答，意识到对方在无声的催促自己，于是生着闷气从床上滑下，走到桌边随手把断手安在脸上，戴上宽大的兜帽，将大半面容隐没在阴影之下，才面无表情的将门打开了。

　　“……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宝物。”阴影下双唇张合。

　　他用平静而轻柔的声线说。

　　门外的西装男人退后一步，侧过身弯腰引路:“请随我来吧。”

　　*

　　D君听见巷尾门内的脚步声。

　　“你好，D先生。”黑雾先生彬彬有礼的对他点点头，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他肩上的人形物体上，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我听说您有东西将交给我们？”

　　D将少女从肩上放下，语无伦次:“是的，黑雾先生——您别看她这样，等会她睁了眼睛您再看，她真的……”

　　“她？”

　　D君的话语被什么声音打断了。

　　他呆了呆，随即意识到这是那位传说中首领的声音。

　　“我们这里不是人口拐卖组织，您恐怕找错地方了。”黑雾彬彬有礼的说，对D君点了点头，“不过如果她有什么特殊的个性，我们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个性？”D磕磕巴巴的说，“我不知道……我，我只是看见她……”

　　“那么，不好意思。”黑雾仍很礼貌，“恕不远送，D先生。”

　　“什、什么？不，不是这样的，至少请您看一眼她，那个，叫什么来着，请您亲眼看看她吧——”

　　他不这么说还好，说了之后，青年倒是真对她有点儿感兴趣了。

　　“就算真的是什么宝物，我也不可能只因为看一眼改变主意的。”他平缓的说，分明是少年人，声音却带着一股子抹不去的、百无聊赖的倦怠。

　　D终于看见了首领的模样。

　　那双浑浊的红眸先是漫不经心的扫过他，随后便自然而然的落在少女身上。

　　她跌坐在深巷墙角，银灰长发尽数滑在脸颊两侧，看不清容颜。

　　她似乎自始至终并未抬过头。

　　然而，年轻首领看向她的刹那，她似乎有所感知，缓缓仰起头。

　　随发丝的滑动，他终于看见了对方的面容。

　　纯粹红水晶般的鲜红双眸直直的望进他眼中。

　　他看见自己于深红瞳仁中的倒影。

　　他不知道——这感觉奇怪极了——他从未有过这种堪称荒谬的反应，这一瞬间他甚至口干舌燥，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有种奇妙的、难以言说的洪流从胃部开始涌动，带着灼烧般的、令人兴奋的近乎疼痛的愉悦，延伸流淌出滚烫的温度。

　　他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红色在某一瞬间似乎变深了。
　　少女的反应同他相似极了，看见他时，对方的眼睛忽然微微睁大了——睫毛颤动的幅度令他心脏又狠狠一跳，指尖甚至轻颤——那一刹那似乎有流光闪过，随即泪盈于眶，浸染出更为美妙的色泽。

　　“你叫……”他控制不住的向前迈步，全然忽视了身后想要拉住他的黑雾，眼中除却那双红眸外别无他物。

　　“……什么名字？”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问出这种蠢问题。

　　少女同样迫切的想要接近他，竟扶着墙、吃力的站起来，望向他的方向，缓缓扬起手臂。
　　修长白皙指尖微微蜷着、又稍稍舒展开来，似乎在示意他什么。

　　他走到对方面前，摘掉脸上的东西揣进兜里。

　　他看着少女的脸。

　　“祁子。”
　　他听见少女沙哑的声音，手指被对方牢牢的抓住，任由对方卸去一身力气，瘫软在自己怀里。
　　“我叫，三千院祁子。”

　　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片刻，少女踮起脚、侧过头，柔软湿润的双唇若即若离的贴在他耳边。

　　“杀了他。”
　　她的声音低低的，隐约渗出阴冷。

　　她握着对方的手冰凉湿润。

　　“死柄木弔。”没有听到那句话似的，年轻的首领这样告知。

　　他半扶半抱着，将对方带入门内。
　　路过门边的陌生男子时，手掌轻飘飘的落在对方头顶停顿了一会儿。

　　“谢谢你，”

　　皲裂碎片瓷片般崩坏掉落的同时，少女声音低柔倦怠。

　　“……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