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零团子

3、（二） 方寸外

　　火。
　　熊熊炽烈的大火。
　　冲霄楼在燃烧。
　　冲霄楼又在燃烧。
　　是同一只手点燃的同一把火，为了不同的理由。
　　上一次，一把火救了他的性命，让他得以带着盟书伤痕累累地逃离冲霄楼。现在却是要将这罪恶的地方彻底埋葬。
　　这一次，没有人救火，连天也收起了多余的“眼泪”。所有人都安静地站着，簇拥在冲霄楼外，看着这楼一点一滴地烧掉、塌毁。众人眼中有着的是不同于映有火光的红，那眸中的红，与其说是复仇的急切，不如说是一种哀悼的悲绝。
　　火光冲天，滚滚黑烟往空中奔腾蔓延。星火飞溅，夹带着时不时瓦砾掉落的声响，嘈杂而宁静。嘈杂的是大自然不可抗拒的响动，宁静的是人的眼神，如出一辙——悲戚却强装澹然。
　　“白兄，你看到了没有？冲霄楼不在了……”
　　那一语轻喃，却让颜查散终抑制不了内心悲痛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于是，四鼠跪了下去，王马张赵跪了下去，丁氏兄弟跪了下去，北侠欧阳春，黑狐妖智化，小侠艾虎……所有参加这次平乱的人们都低下头默默吊祭那已逝去的英雄。
　　黑压压的人头里，惟有展昭不动分毫。
　　火星灼穿了衣角，他不在乎，挺直的身躯始终鹄立。望着前方那一片火海，向来清湛的眸子不知为何竟混沌了，像是被雾包裹，迷蒙而又深邃。
　　究竟，在看什么呢？
　　是火中的海？眼内的雾？还是心上的伤？

　　“把罪魁祸首押上来。”
　　不知哪个喊了一句，于是人群突然闹腾起来，熙熙攘攘推着捆绑结实的襄阳王到了前台。徐庆提了大刀，狠狠朝其面门啐了口：“就是你这不是娘养的东西害死了我五弟，今日，血债血尝，老子要替我兄弟报仇！”说罢，手起刀落轮臂挥下，快到根本来不及出声阻止。
　　然，终还是被阻止了。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递”到了襄阳王的面前。
　　是湛卢，那修长的剑身。
　　轻轻一个翻腕，大刀已被挑开。
　　徐庆怒道：“展昭你什么意思？”
　　展昭拱手道：“襄阳王谋反作乱，当交由大理寺公审。三哥，现在杀他不是时候。”
　　“我可不管那么多。是他杀了五弟，就该他偿命。”拉过展昭他低声道，“连颜大人都默许了，你就别管这事了。”
　　展昭睇一眼颜查散，道：“颜大人是颜大人，展昭却是展昭。有些事可做，我自然不会拦；有些事可做却不该做，我敬三哥如兄，不敢有拦；有些事既不可做又不该做，展昭却是不得不拦。”
　　韩彰拊掌冷笑道：“说得好。既然如此，那为何当初不拦？你明明知道五弟的冲动劲，为何不拦着他去盗盟书？五弟被杀之时只有你在场，你又为什么不拦着襄阳王残杀五弟？展兄弟，你说的永远要比唱的还好听。”
　　责难有如一闷棍打到心口，令展昭无言以对。不想，替代那片刻沉寂的却是襄阳王的纵声大笑，笑罢，斜睨展昭，襄阳王道：“展昭，你最好让他们现在就杀了我，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事实的真相，你也就可以永远安心地做你的南侠当你的四品带刀护卫，与这些人称兄道弟。”
　　卢方道：“赵老贼，你想说什么？”
　　环顾众人，襄阳王再次大笑：“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本王杀了白玉堂，哼，简直可笑至极。你们不妨问问你们这位好兄弟、好朋友，究竟谁才是杀白玉堂的真凶。”
　　所有的视线齐刷刷对上那微微发颤的身躯。
　　襄阳王艰难站起来，向展昭一步步走去，“展昭，本王佩服你。我满盘精心计划，只棋差你一招。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会是那么狠那么绝的人，我实在想不到你为了保住盟书竟可以一箭射穿白玉堂的心窝。”
　　天的颜色未变，人的颜色却全都变了。
　　有火一般的热，也有冰一般的冷，更多的是哗然，因为没有人能相信他们所听到的。
　　用只有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襄阳王附上展昭耳际。他一字一句道：“本王由衷的敬佩你。所以，我在地府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