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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请见谅 ...

  •   蓬莱阁下。

      陛下阔步走来,颀长的身姿搅乱一池春水,方才还在登阶的女郎们,纷纷都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今日冰嬉,陛下不似往常一身大袖宽袍,而是一身玄色龙纹劲服的装扮,更衬得他身姿若萧萧竹,眉眼似淡淡山。

      就连一向刻薄挑剔的珍贵太妃,都忍不住笑赞。

      “潇潇,你实在是有福报!他当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若不是高不可攀的皇帝,不知晓会有多少上京的小娘子要为他癫狂,不得愁煞你了?”

      耳边姨母的言语如黄沙,还没传到毕潇潇耳中,便随着瑟瑟寒风被吹散。毕潇潇已全然听不进耳边的低语,含情脉脉瞅着眼前的玉郎,她看得竟有些发痴了。

      他生一副世间少有的好皮相,握一柄无人能及的大权势。

      这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毕潇潇只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他一眼过,她心便已似浮萍,追随他天涯海角,任意漂流。

      虞洮身后还跟着一拨仕族郎君,众人朝阁上去,行至阶旁,众女郎齐齐持身拜首,尽显贵女的楚楚姿容。

      “见过陛下,见过梁王。”

      郎君们拱手回礼,“见过诸位娘子。”

      独有虞洮虚虚负手立着,朝珍太贵妃轻颔首,他威严冷隽的神态,眉眼淡淡扫过一众女郎,未在毕潇潇身上未做分毫停留,抬脚便要登阶上阁。

      姨母从身后推了毕潇潇一把。

      她趄趄趔趔迈出一步迎了上去,颤微这嗓子唤他一声:

      “陛、陛下。”

      风拂过,掀起虞洮玉簪竖起的泼墨长发,他顺声看过去,清俊的眉眼微蹙了一下,竟主动迈步向她走来。

      毕潇潇听见身后女郎们一众的抽气声。

      帝王的威严气势哪里是久居闺阁的深闺女郎们见识过的,近处感受了众生为之臣服的逼压,更觉得陛下是一座不可攀登的山峰。

      可惜了这一张过分好看的脸,竟浑然不似人间帝王,倒像是庙宇内上供的一位不沾凡俗是非的缥缈仙君。

      仿佛你但凡对他有一丝半毫的肖想,都是对他的玷污。

      毕潇潇看着心中檀郎朝她走来,像是在做梦般不真切,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人常常因为太在意某样事物或某个人,而无法真正坦然地面对它。

      她也是如此,在虞洮面前,便常常难掩紧张失态。

      “毕小娘子?”

      虞洮走到她面前,见她出神便唤了她一句。

      “是、是。”

      手中的帕子被揪成了团,毕潇潇方回神。半点看不见方才的骄纵跋扈,她小脸憋得酡红片片。

      “你近日客居在宫中?”

      拼命点点头。

      她咬唇,羞得肉眼可见。

      虞洮既许不了终生,便不想耽搁她,婚约在身她无故留在宫中客居有辱女子名节。

      “何故?”

      “哦,哦,是姨母......,姨母命我入宫......”

      她入宫不过是想能与虞洮多说几句话,可真到了眼前,脑中却乱七八糟一团浆糊,一时开口竟说得支支吾吾。

      喜欢一个人太过,甚至超过了自己。

      才会当那人只是站在面前的那一刻,心里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满心想着都是:今日衣着是否美丽,打扮是否得体,若是自己能再聪明一些,再漂亮一些就好了。

      他就好像在发光,生怕自己配不上他。

      珍贵太妃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上前解围,“皇帝,本宫膝下无子,团圆佳节接外甥女进宫陪本宫说说话,聊生趣味,虚度些时光而已。不算违制罢?”

      她哪里知晓她这位外甥女不争气成这副模样,说句话都哆哆嗦嗦的,竟还妄想入宫争得荣宠?

      “自然不算。”

      虞洮淡淡道。

      他垂眸看向毕潇潇,虽然是圣祖赐婚,从小就有了婚约,可一道红墙隔开了宫里宫外,他似乎从未认真关注过这位女郎,眼下却要匆匆辜负这段错误的姻缘了。

      毕潇潇感受到虞洮的注视,羞脸粉生红,两脉秋泓,心中亦若有鹿儿乱撞。

      “......陛下,不喜我在宫中么?”

      他一眼扫过仿若便能洞穿一切,毕潇潇六神无主、患得患失,不知该如何讨好他。

      “并无。”

      谈不上不喜,于他而言,毕氏娘子只是一个曾有过婚约的路人。

      他过去一直以为自己理所应当该遵照圣祖遗命,帝王成婚不过是为平衡朝廷势力,可如今却觉得此生唯愿与阿珂相伴,也唯有她才堪做澧朝母仪天下的皇后。

      至于毕氏,他会恩赐给她一门好亲事——

      “过几日元宵朕开宫宴,邀请百官家眷。毕氏娘子,务必要到场。”

      “好,我一定到。”

      毕潇潇点头如捣蒜,这是皇帝哥哥第一次邀她。

      “嗯。”

      虞洮欲登阶,又瞧见毕氏着了一身绯绿色的冰嬉装,显然今日预备上场一展冰面身姿,“今年冰嬉赛开场就由你舞一曲,如何?”

      “好,自然好!潇潇今日本就欲自请献上冰面一舞,必定惊才绝艳。”

      珍太贵妃声音雍容赶忙应了。

      虞洮再度看了一眼毕潇潇,眸光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每年冰嬉都会有贵女作为冰嬉舞者,以一舞为冰嬉抢等的开场,这种小事他也向来不会过问,一般由礼部全全判定。

      今日钦点了毕氏开舞,只因如今起了退亲的念头,心中难免对她生出愧意,若她今日冰嬉舞能大放异彩,或得其他郎君的欢喜,自然也好为她寻个出路,元宵宫宴由他赐婚,亦是不错的结局。

      .....至于右相府,他也会有所补偿。

      毕潇潇却全然不是这样想的,她今日求仁得仁,满面都是春风,“潇潇这就去换装准备。”

      皇帝哥哥特特嘱托她了,她必得要好生表现,定要叫皇帝哥哥对她‘一舞钟情’才好!

      皇帝登阶而上,众仕族郎君紧跟其后。

      一上蓬莱阁,笑语盈盈声入耳,众人打眼望去,就见到仕家女郎们倚栏说笑,好不自在闲适。

      端的瞧见人群中一位女郎身着常服,与一票骑装冰服装扮的小娘子们大不相同。雾鬓云鬟,淡蓝衣裙衬得雪肤花貌,绝色胜星华,杏眼银星尽是风流。

      不必问也知道,这位便是传遍上京的南岭宋三娘子了——

      皇帝率先落座,高泽从宝匣子中双手捧出今日冰嬉抢等的彩头,一樽御赐琉璃燕。

      冰场中,上千名金吾卫着戎装,在冰面上列兵成排,蜿蜒如龙,他们脚踩冰鞋,身着八色马褂,场面宏大非常。

      清透琉璃在太液池冰面的辉映下,仿若一只寒冰雕成的冰燕,栩栩如生,振翅飞翔,价值连城。

      舞乐奏响,一位翩跹绿衣女郎脚踏冰鞋,矫身如燕,行云流水间滑至冰场中央,盈盈朝阁上一礼。

      霓裳舞起,柳腰轻,莺舌啭,如驾彩鸾,毕潇潇身姿逍遥在太液波上。蜻蜒点水、紫燕穿波、凤凰展翅......,一个个冰上绝技映入眼帘。

      一舞罢,毕潇潇飞身退场,蓬莱阁上人人叫好。

      宋珂满嘴包裹着蜜饯的清甜,欣赏冰面之上那女子矫捷灵活,拼命讨好表现的身影,不禁觉得可笑,又可怜。

      那女子太钟情了,竟然能喜欢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没有了自己。

      在虞洮面前哭怕丑,笑怕浪,说话得字斟句酌,举手投足怕不得体,答话怕失言,噤声怕尴尬。整个人手足无措,忐忑不安,患得患失。越是胆战心惊,越是表现得慌乱,越是表现的慌乱,就越是胆战心惊。

      而自己,或许正是因为不在意,不喜欢,才能排兵布阵将他当做猎物去收服。反而看着率真,反而在他眼里,从头到脚眼底眉梢遍是风情。

      喜欢一个人,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慌乱的。

      “砰——”

      空中鸣响一炮。

      冰嬉最重要环节——抢等,正式开始,金吾卫、仕族郎君们按着装颜色分为八队,以走冰竞速,分多轮角逐。

      冰场之上设有多名举旗判官,以此维持公正判定。

      场上热烈,阁中众人也欢欣雀跃,鼓劲呼喊的比比皆是,一时间,太液池上人欢马叫,热火朝天。

      宋珂持身雅坐,与绿萼坐在角落里静静观赛。

      冬日寒冷,蓬莱阁又被冰面包围,阁楼之上冷飕飕的。

      宋珂生在南方,本就不耐冷,又着一身天蓝裙衫,即便外披一件白绒披风,也挡不住料峭的寒风,她挺翘的鼻尖冻得通红。

      宋珂一壁与绿萼聊天,一壁观冰嬉赛,南岭一年四季温暖如春鲜少结冰,她两人不太懂冰赛的规则只能单纯看个热闹,嘴巴一鼓一鼓像小松鼠,金桃蜜饯儿吃的倒是欢得很。

      这厢,一名内侍躬身走到她身侧,小心翼翼递上一只木匣子。

      主仆二人皆是一愣。

      那匣子由檀木所制,散发幽幽檀香,香味古朴纯然,匣身上还刻有精美的雕纹。

      “这是?”宋珂疑道。

      “宋三娘子,这匣子是给您的。”

      “何人命你送来的?”

      “一位贵人,您打开便知。”

      那内侍将匣子放在桌案上,低声附在宋珂耳边说罢,便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满头的雾水,绿萼自袖中抽出块帕子递过来,“娘子先擦擦手。”

      宋珂擦了擦手上的蜜饯糖浆,将木匣子捧到腿上,浮雕精致,木香沁人。

      揭开木匣子,里面躺着是一只热烘烘的手炉,甜瓜大小,炉身雕镂喜鹊绕梅素样,手炉铜盖上刻有龙纹。

      “龙纹?”

      绿萼笑得暧昧:“哦——,原来娘子的贵人是......”

      宋珂扬笑,心照不宣。

      是他。

      将手炉掩于袖管中,手炉温温热热,暖身又暖心,舒服地让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朝阁楼正当中望去,虞洮也正回眸看她。

      众里寻他,蓦然回首,宋珂依稀觉得自己心中,仿佛生出枝枝节节的藤蔓,缠绕攀爬,将她带入无止境的深渊。

      她不愿挣扎,只得眼睁睁看自己愈坠愈深,陷入永久的黑暗中,沉醉在迷蒙的黑夜里。

      无可奈何骗了你,还望你多多见谅!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和毕潇潇一样卑微的求专栏预收文收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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