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美人》渔安知

45、第 45 章

　　更衣过后，容臻跟着路恒走出来。他没有发话，她自不敢告退。垂眸跟在他后头。

　　进了屋，路恒只扬声唤了句：

　　“来人。”

　　不多时，便有小厮并着东厨的婆子进屋摆上早膳。屋子里瞬间香气四溢，充满了诱人的膳食香味。

　　小厮和婆子做完了事，便低着头轻手轻脚的去了。从头到尾默默无声，形容恭谨。偌大的屋子很快便只余墨发披散，俊脸如玉矜贵闲适的路小侯爷，和顶着一张象受了罚，脸儿点点淤青的小婢女。

　　容臻局促不安的立在旁侧，心中不无忐忑。就跟那白玉腰带扣一般，她亦没有伺候过，若眼前这位爷这般高位的贵人用膳。

　　以往在云娘家，只要把菜端上桌子摆好碗筷，大家便坐下一块用膳。并无甚主仆之分，规矩讲究。

　　而在怡水楼，亦用不着她去伺候柳小姐用膳。兼之，她来得仓促。这位爷一声令下，她就身不由己被送来这里。没有人与她提点过这些。她担心出错。

　　路恒掀袍坐下来，抬眸看她一眼，淡声道：

　　“你也坐下吃。”

　　他说着，姿态有些懒散。

　　容臻闻言一愣，这才留意到桌上竟然摆放了两副碗筷。

　　“嗯？”见她不动，路恒轻哼一声。

　　漆黑漂亮的眼瞳盯住她，表情很安静，但足够威慑。

　　容臻咬唇，很听话的坐了下来。

　　路恒不再理她，率先举箸垂首吃了起来。

　　容臻端着碗悄眼觑他，随即她的目光转向桌面。桌上的早膳着实丰富，有宫保野兔、香酥鹌子、紫参野鸡汤、梅花豆腐、藤萝饼、七翠羹等等不一而足，林林总总整整十二盘。

　　这些做成了菜，瞅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美馔，容臻其实有好些都不识得。甚至便是吃进嘴里，她亦未见得能吃出其到底是个什么食材？

　　她抿抿嘴，再偷偷看一眼慢条斯理，吃相尽显贵人作派，看着竟十分优雅显得尤是高贵的侯爷。终于执箸小心翼翼的夹菜，开始小口小口细嚼慢咽的吃。

　　她肚子饿，何况美食当前，她，她也馋……

　　路恒余光瞥她，嘴角微勾，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食物实在可口，一如先前他给她吃过的那些吃食一般，真真儿慰贴好滋味。容臻一面吃一面不由自主，心生喟叹。

　　这等子制作精细的珍馐美味，怕亦是只有高门巨富，权贵之家方得享用。也只有他们会这般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镶金嵌玉的讲究。

　　贵人们的命，总是金贵的。

　　如是一想，她又颇是疑惑。他贵为侯爷，作甚不分尊卑，竟叫她同桌而食？

　　心随念转，带着费解，她又悄悄抬眼去瞧对面的人。然后，好巧不巧，撞进那双深潭般墨黑的眼眸里，四目一对，容臻一呆，惊得立马低下头去。

　　路恒扬眉，轻轻咧嘴问道：

　　“你看什么？”

　　他的声音慵懒轻淡，又低沉散漫。听着却自有威仪，真正慑人，不怒自威。

　　容臻心头一跳不得不抬起头来。飞快的瞥他一眼，她忙不迭摇头。

　　“回侯爷”她嗫嚅道，颤着睫毛磕磕巴巴：“奴，奴婢，奴婢只是”她卡在这里，一时硬是找不到合宜的托辞作答。

　　总不能直言相询他为何要她一起用早膳？

　　主子的意思，哪容得她来置喙！

　　虽说侯府没有要她的身契，不曾与她签过奴籍文书。可在眼前这位爷面前，他可不就是她的主子……

　　要她生，她得生；要她死，她便无活路。在这侯府，在他这里，她生死由他，自个做不得半点主。

　　路恒面无表情，眼眸漆黑看着她。

　　容臻双肩瑟瑟，说不出话来。

　　“吃。”片刻后，他却道。

　　话落，他径自执起汤匙给自己舀了碗灵芝枣仁汤，再看了她一眼，他低首慢慢悠悠的喝起来。

　　容臻冷不丁受了下惊，再不敢偷眼看他，只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埋头吃饭。

　　路恒不紧不慢的喝汤，嘴角微微上扬。这会没来由的，他但感心情甚好。

　　用罢早膳，路恒又略扬高了声唤了句：

　　“来人。”

　　须臾，便有人掀了帘子走进来。还是方才的小厮和婆子，想来一直在外候着。

　　小厮端着茶盘，路恒接过上面的漱口茶，饮一口，继而吐在一旁的白瓷小茶盂里。如是几回，尔后拿备好的干净巾帕擦嘴。

　　婆子等他起身，便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容臻也伸手准备帮着婆子一起把桌子拾掇出来。

　　却听那位爷对她说道：

　　“你跟爷来。”

　　说罢，又接道：“这些不用你做。”

　　语毕，他举步朝里间内室行去。

　　容臻一咯噔，脸色微变。转念一想，他昨夜里都未曾逼她，这会子青天白日的，当是不该……

　　她望着锦袍清贵，墨发如缎的背影，心说，他许是要她替他束发。这么想着，她心内稍松。垂首跟上。

　　进得内室，路恒在榻旁停下。

　　容臻攸地止步，心中一紧。

　　路恒回眸瞧她，双目幽深。

　　容臻脸一白，下意识后退一步。

　　路恒无甚表情的看住她，一双眼幽黑难辨。

　　于是容臻又自惶惶，心内警觉。大大的黑眼仁一眨不眨凝着路恒，惶惑又无助。但觉这位爷委实脾性莫测，情绪无常！

　　路恒回过身去，咧了咧嘴，眼中慢慢浮现笑意。他自床榻处的阁子里取出一个宝蓝色的小瓷瓶，旋即他敛了笑，脸色一整。转回身的时候又是一副意味莫明，叫容臻惊怕的样子。

　　随后，他慢吞吞走近她，看着她白着脸，一步步后退。少顷，似唬得够了。他略扯一下嘴角，语声轻淡冲慌张的小鹿言道

　　“拿着擦脸，活血化瘀的膏子。”

　　说罢，他将瓷瓶递给容臻。

　　容臻惊疑不定的看他，颤着手接了。

　　路恒懒懒看她一眼，也未叫她与他束发。顾自朝外行去。

　　容臻抹了抹额，低眸看着瓷瓶滋味莫名。他刚才是故意要吓她么？

　　不管是不是，他双眼漆黑如墨，目无表情望住她的时候，黑洞洞象个望不见底的漩涡，真个瘆人得紧！

　　她怔了怔，有些惊魂未定的走出屋子，却不见那位爷的身影。她立在门口，但感局促很是拘谨。

　　在这啸渊居里只得她一个丫头，其余的不是小厮就是婆子。这倒是不打紧。她只是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活？

　　这里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大家各司其职都没闲着。唯她，他不在，她是可以稍松下一口气，心绪没那么紧绷；可眼下他不在，她又陷入另一种不安，一种无事可为，仿若偷懒的无措里。

　　她四下望了望，入目所及规整干净，处处不染尘埃。收拾得甚是洁雅，瞅着比之怡水楼竟还犹有过之。她头先虽来过几回，但从不敢多看。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的打量他的院子。容臻抿抿唇，心道，眼见为实。那位爷确是个有洁癖的人。只是，她着实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在怡水楼的园子里做得好好的，偏生把她弄来这里，叫她无所事事好生难熬！不知该干嘛，她呆呆站了一会。随后有小厮过来同她说道：

　　“丫儿姑娘，侯爷他去外院书房了。这会无事，你自便就好。”

　　他说着，停一停，冲容臻友善的笑了笑接道：“侯爷若有事，自会分派。”

　　容臻忙对他点头，也跟着笑了下道好。

　　那小厮便笑着走了。

　　容臻回房，呆坐着，神情悒悒十分想念云娘。

　　正想着，突听帘子外有人唤她：

　　“丫儿姑娘。”

　　容臻应一声，起身掀开帘子。是怡水楼的丫头芳巧。

　　“丫儿姑娘”芳巧拿着个瓶子，笑脸盈盈：“侯爷叫奴婢来给你后背上药。”

　　她口气极是亲和的说道：“侯爷说了，自今日起让奴婢每天都来给丫儿姑娘上药，直到丫儿姑娘的后背恢复如初，再看不见一丝疤痕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