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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云别(一) ...

  •   “你做错了事,应当受惩。任何人,做错了事,都要接受惩罚。”那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用最温柔的口气说着如此残忍的话。

      一道淡金光束打入黑金战甲少年的额间。

      少年匍匐在地,一手捂着额间灼烫的金印,一手抓着年轻人的衣摆,喉间痛苦呜咽。

      “阿琼……阿琼在哪儿?”

      年轻人蹲下身来,拿开他捂着额头的手,轻轻抚过,一道暖意顺着金印流入额间,缓解了要命的灼烧感。

      “他虽拼命护你,却不想见你。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暖流过境,让他的呜咽声轻了些,“他……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年轻人轻叹一声,又道:“只是换了一种身份。”

      少年的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到烧成黑礁的黑森林土地上,“那我还能……见到他吗?”

      年轻人沉静看着他,久久不语。半晌后微微勾唇,“想见的时候,自然会见到的。”年轻人抚摸着他的发顶,叮嘱道:“以后诸般磨难,尚无止境。你且好自为之。”

      话落,年轻人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直至最终消失不见。

      少年心中悲伤愈甚,金印灼烧下的面庞泪流满面。

      森林荒芜一片的废墟中,少年的黑色身影逐渐隐入漆黑的残木中。唯有连声悲鸣愈发清晰,心中哀恸,无法平息。

      ————

      “殿下殿下!你快来看啊!”鹤霖原本坐在床边给泠言检查身体,这手还没伸到他胸口呢,这人就突然跟中邪一样,泪如雨下,看着像是悲痛不已。

      玄穹一脚刚踏上床下的床阶,床上的人突然挣开了双眼,一双潮湿的眼看着鹤霖,委屈至极。随后,嘴巴一瘪,委屈巴巴地起身抱住了他。

      鹤霖:“……”

      玄穹:“……”

      玄穹踏上床阶的脚默默收了回来,负手站在阶前,沉默看着相拥的两个人。

      完了,完了完了,我死了我死了。

      鹤霖如是想。

      接着便猛地一下推开了泠言,迅速退开三尺之外,拧着脑袋看着窗外树枝上的小麻雀叽叽喳喳。

      泠言被他推的一懵,愣了半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扭头看见站在一边儿的玄穹,觉得自己好像洗不清了。

      他犹豫思索着要怎么解释的时候,玄穹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走到他床边坐下,把他滑到大腿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感觉怎么样?”

      “啊?”泠言还在想该怎么解释,才能既不暴露身份又能令人信服,压根儿没听清玄穹说的什么。下意识解释了一句非常苍白无力地话:“我刚刚认错人了。”

      玄穹并未搭他的话,只是指了指他的胸口,耐心重复道:“胸口感觉如何,还疼吗?”

      泠言闻言低头扒开衣服看了看自己胸口。左胸处一大片缝合的痕迹,依稀可见上面的缝合线。

      泠言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玩意儿呢,一时好奇,抬手在缝合线上摸了摸,然后又作死地按了按。

      结果疼的他差点又死一次!

      “你干什么!”玄穹把他的手扒拉下来,衣服拉好,严肃道:“伤口还没长好,不能碰。”

      “我身上为什么会有线?。”他说这话的样子有些傻,玄穹眉眼弯了弯,温声道:“线是救命用的。”

      他转头看了看努力把自己当透明人的鹤霖,道:“是鹤霖救了你。”

      泠言刚舒展的眉头微微一皱,怀疑道:“他?”

      他这一声“他”,音调着实不小,惊跑了树上嬉戏的小麻雀。于是看麻雀的鹤霖微微偏头,斜眼剜了他一眼。

      “嗯。”玄穹应道:“是他用精灵秘术救了你。”

      精灵秘术……

      泠言摸着胸口的伤口,低头垂眸,沉默不语。

      玄穹不知他在想什么,便继续道:“那把血剑来历不明,邪门的很。鹤霖说,像是上古神战时的东西。”

      “神战?!”泠言抬头,惊愕道:“你是说,上古神战?”

      “嗯。”玄穹当他是怕自己落下病根,随即安慰道:“你放心,等回了九天,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不会让你有事的。”

      泠言看着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欲言又止。

      他当然不是担心自己,他是担心玄穹。

      他觉得这些事,从两百年的天地根基被毁,十境动荡,而后玄穹遇难,再到今天余翡城……都像是一场阴谋。

      可他这些年避世不出,对十境之事知之甚少。这次来到人间,也是因为玄穹。他离开北山前,倒是让人去查过这些事,只是他现在受了伤,联系不到北山。调查的结果如何,他也不得而知。

      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体撑不撑得住,会不会给玄穹拖后腿。

      玄穹看他又低头沉默了,以为他是受了打击,微叹一声。余光瞥见鹤霖偷偷往这儿瞄,静默片刻,起身道:“厨房里还熬着你的药,我去看看。”鹤霖想要跟他一起走,却被玄穹拦下了。

      “你在这儿照顾他吧。”

      泠言:“……”

      鹤霖:“……”

      鹤霖尬笑几声,感觉情况有点不对,“这,不太好吧。”

      玄穹垂眸平静道:“没什么不好的。”说罢,便出了门,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泠言看着玄穹的背影,又看看鹤霖,眼神逐渐警惕:“你怎么惹他了?”

      ???????

      鹤霖觉得他伤的不是心,怕是脑子。

      “大哥,是我吗?”鹤霖无语道:“是谁一醒了抱着我就不撒手的?现在人跑了,还怪我?我没怪你害我清白就不错了,你还怪我?”

      泠言还有些苍白的脸一拉,皱眉不满,“你别乱说话。”

      “好了,我知道了,先不说这个。”鹤霖摆摆手,“你又做梦了吧。”他边说着,边往泠言那边去,在床边坐下,严肃道:“那把剑真的很邪门,虽然伤口给你处理好了,但是沾了邪气,多少会有点后遗症。毕竟那剑,确实是上古的东西。”

      “什么后遗症?”

      “可能你会经常陷入梦魇,被你心里的执念困住,易滋生心魔。”

      泠言低头沉默半晌,忽然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有他的所有记忆,对吗?”

      鹤霖看着他,似乎有些明白他为何这样问,却又不是很确定。

      “是。”

      泠言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小心翼翼道:“那你也会有心魔吗?”

      鹤霖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却又忽然心疼地不行。

      他难得的对泠言温言细语:“怎么说呢。其实,你应该可以看出来,我跟他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除了这张脸,其他毫无相似之处。那些记忆对我来说,诞生之初,会像前尘往事一样,占据我的身心,我也时常恍惚。最初还未成形时,因为某些记忆片段,确实曾满身戾气。可后来我长大了,理清了前因后果,明白了自己因何来到这个世上之后,那些记忆便开始遥远了。再回想的时候,自己就变成了旁观者。只会唏嘘一声,并无过多感想。”

      泠言第一次认真听他讲话,鹤霖也是头一次这么认真耐心地跟他说话。

      鹤霖顶着那张脸,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当年在北山神府的日子。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怀念那些日子,就像他对的阿琼的思念,只增不减。

      鹤霖难得心情好地对他和颜悦色地笑了笑:“你别担心,我不会有心魔。也不会跟殿下说这些事。只要我活着,殿下就不会恢复记忆,那些你担心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

      泠言只是看着他,并未搭话。半晌过后,他突然叹息一声,认真道:“要不,你换张脸吧。”

      鹤霖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摆出一副臭脸,没好气地换了个话题:“没跟你说正事儿呢。”

      泠言给自己调整了姿势,悠闲地靠着床头,盖着玄穹给自己盖的小被子,一副“你可以开始汇报了”的模样,心情颇好地开口:“讲。”

      “……”鹤霖嘴角抽了抽,心里把那个叫泠言的小人儿锤了百八十遍。

      老子当初给你缝伤口的时候怎么没缝几斤砒|霜进去!!!!

      “扶华可能没死。”

      泠言“噌”地一下又弹了回来,坐的笔直笔直的,定定看着鹤霖,感觉能把他看穿几个窟窿。

      “……”鹤霖无语:“你看我干嘛?”

      泠言双眼一眯,神色凝重:“你没开玩笑?”

      “切。”霖霖不屑:“有必要吗?”

      他一说完,泠言的脸色更凝重了,搭上他苍白的脸色,简直面如死灰。

      他眉眼忧思愈深,脸色也愈发苍白。心脏一阵一阵抽痛,而且堵的难受。他一手捂着胸口,有些呼吸不畅。

      鹤霖看他情况不对,有些着急,赶忙扶住他:“喂!你没事儿吧?”

      泠言抬臂摆了摆手,断断续续道:“如果……他,真的没死……那就真的……”话没说完,他捂着胸口的手一紧,转头一口污血吐了出来。

      那团污血上萦绕着几丝黑色烟雾。那烟雾活着似的,在污血上方灵活地盘旋几圈,向着泠言就游了过来。

      端药回来的玄穹,碰见这一幕,直接一把火把那几团邪气烧了。

      他快步进屋,将药放到一旁,在床头坐下,把泠言揽到自己怀里,拉开他的衣襟看了看胸口。那里果然渗出了一层血。

      他一手覆在伤口处,往里注着神力,那血便慢慢止住了。而后他又将地上那团污血一把火烧了。

      泠言看他的动作,忽然心里一慌,弱弱问道:“我身体里有邪气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玄穹应了他一声,却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转了话头问鹤霖:“怎么回事?”

      鹤霖从他进门开始就自觉闪到了一边儿,这会儿突然被点名,慌得一批。

      毕竟……泠言吐血,好像是他刺激的……

      “啊……那个,就是……我就跟他说了说……说……”鹤霖支支吾吾的,一边儿是玄穹询问的眼神儿,一边儿是泠言警告的眼神儿。

      他夹在两股视线里,只觉得鹤生好难。

      “啊!”他终于在露馅之前及时想到了借口,“我跟他说长右跑了,他一时激动没忍住就吐血了。”

      泠言松了口气,低头掩唇咳了几声。

      玄穹也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一边把泠言的衣服拉好,松开他,让他靠着床头,一边劝道:“宵小之辈,跑就跑了,不值得动气。”

      泠言含糊“嗯”了一声,对上玄穹温润的视线,静默片刻,迟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玄穹微愣,轻笑一声,道:“没有。”

      泠言不信,但他没有说。

      “为何这样问?”玄穹问道。

      “我觉得你的话变少了。”而且,好像离我更远了。

      玄穹淡淡勾唇,耐心道:“我本身话也不多。”

      泠言看得出他在应付自己,但他也没什么办法。

      他悄悄给鹤霖递了个眼神。鹤霖接收成功,乍然开口:“啊!小妖是不是出去还没回来啊,我去看看。”说完便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顺带牢牢关紧了小木门。

      玄穹看着泠言苍白无辜的脸,温声道:“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嗯。”泠言委屈巴巴地点点头,低声道:“可我不知道要问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感觉好像……我不跟你说话,你就不会主动理我。”

      “怎么会呢,我不会不理你的。”

      玄穹现在对他,是重逢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情。明明是好事,可为什么……他却觉得,他离自己好像更远了呢。

      泠言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景安。这里叫杏花微雨,是一家青楼。”

      “哦……青、青楼?”泠言震惊。

      “嗯。”玄穹看他的反应笑了笑:“说来话长。这里的老板也是北山族人,他认出了你,便收留了我们。”

      泠言心里咯噔一声,“认、认出了我?”

      “嗯,认出了你是同族。还说你们泠言大人时常训导你们,同族间应砥砺相助,互相扶持,有难相帮。他便主动说可以让我们住下来。”

      泠言:“……”

      我……说过这话?

      算了,当我说过吧。

      “那花妖可收了?你有没有受伤?”

      “花妖已经收了,让妖王带回去了。我没有受伤,那花妖虽难缠,却并不难对付,只是废了不少时间。”

      泠言定定看着他,笃定道:“你骗我。”

      玄穹:“……没有。”

      “我记得你说,那个长右有月恒的残魂神力。”泠言看着他有理有据的分析,“一境之主,还是掌握灵气之源的西泽境主的神魂之力,对付现在的你,足够了。要是他真想跟你鱼死网破,你没有办法脱身的。”

      玄穹:“……”你倒是不傻。

      “他不是跑了吗,没有跟我鱼死网破,所以我没有受伤。”玄穹耐心解释道。

      “是吗?”

      “嗯。”

      “我不信。”泠言坚定道。

      “……”你还挺执着。

      玄穹无奈叹息,伸手握住泠言的手,往他手里送着神力,“你感受一下,我的神力醇厚无比,平稳舒畅,没有任何问题。”

      “嗯,看来已经好了。”泠言道。

      玄穹:“……”你是真的不笨。

      “既然醒了,要出去走走吗?”玄穹默默转移了话题,“景安风景不错,而且今天有集会,会热闹些。我记得你在襄阳时玩的挺开心的。”

      泠言心头一喜,“好啊。”配合地没再提玄穹受没受伤的事儿。

      左右已经痊愈了,想来问题不大。既然玄穹不想提,那他就不问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绝了,为什么“砒|霜”也要被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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