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来过》半颗苹果

3、太美的承诺

　　钟杳杳要去找颜韦茹，她像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准备在颜韦茹家住两天，反正秀已经黄了，她也不用再密集的健身了。

　　她不想让任何人跟着，就打算自己开车过去，在去停车场的路上钟杳杳拿出手机想给颜韦茹打个电话，可将手机解锁之后，另一个念头带着很强烈的影响力，出现在钟杳杳的脑海中。

　　这辆SUV刚买没多久，又一直在公司停着很少开，还散发着一股新车特有的味道，钟杳杳开了点窗，其实地下停车场的空气也不好，带着点阴冷和腐朽，可到底不至于让人失去主观意识，电话就是钟杳杳自己打出去的。

　　通讯录她删掉了，但号码早就烂记于心，甚至连身体都有了习惯记忆，指尖一连串的按下来连数字都不需要看，她删掉的，是那个已经不再合适的称呼。

　　耳边等待接通的声音响了很久，钟杳杳听着，呼吸越发紧凑，直到变得困难。
　　这样的事发生过太多了，从他们刚认识开始，到五年前他们结婚，再到一年前他们离婚，才有了终止。

　　许易青是个心脏外科的医生，备受老师和医院的重视，说他是难得的人才被寄予厚望，而他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过，他很成功，年纪轻轻就已经名扬海外，在很多权威的医学杂志上都发表过论文，患者更是慕名而来，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很忙。
　　像今天这样电话打过去但没人接是很常发生的，从钟杳杳认识许易青那天开始她就知道，甚至在他们结婚之前，许易青也再三说过，钟杳杳当时信誓旦旦，换到今时今日，不过是自打嘴巴。
　　所以钟杳杳很理解许易青的妈妈恨极了她这件事。

　　电话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钟杳杳在那瞬间微怔了一下，一种熟悉的感觉裹夹着回忆，突然铺天盖地。

　　大概是在三年前吧，钟杳杳在一个酒会上被人下了药，幸好她酒量不好那杯酒只喝了一小半，让她的意识足够支撑她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逃离开那个房间，之后她躲在车里嚎啕大哭，也曾经像这样打电话给许易青，只是心境和现在有很大的不同，结果倒是一样的。

　　执拗出现的不合时宜，让钟杳杳失去了理智，她不知道在和谁较劲一样的又打了几次，每一次都是一样的结局，而她所以为的成长，或许也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三年前的那天她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她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医院，第二天钟杳杳带着医院的检查报告和当晚饭店的监控视频一起拿到那个投资人面前，报告可以证明她的血液里还残留着药物的成分，监控视频清楚的记录了她是如何被拖到房间，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之后，钟杳杳拿到了几场大秀的资格，同时还得到了一笔代言。

　　这是一个你不吃掉别人，别人就要吃掉你的世界，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钟杳杳也不允许自己回去，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曾经经历过的事，她必须一直向前，才能不倒退。

　　车子驶出停车场的同时手机里传来了颜韦茹的声音，她那边稍微有点吵，却正好填补了这边的空白，颜韦茹正在地铁里，钟杳杳问她：“你的车呢？”

　　“前两天被人追尾，送去修了。”颜韦茹说完又跟了一句：“咱不像你大明星，有司机有助理的，只能挤地铁了。”
　　“少来这套，我之前那mini说要给你开你又不乐意，我这是热脸贴你的冷屁股好么。”在颜韦茹面前钟杳杳终于话多了些，其实她原本也不是沉默寡言的性格。

　　“那你不就好离我的屁股远一点？”颜韦茹笑着打趣，这会儿正是下班的高峰，地铁里人挺多，她说话都费劲也听不太清：“行了先不和你说了，你要来就直接过去吧，密码你不是知道吗？去我家等我吧，家里有肉也有菜，我们晚上可以吃个火锅。”

　　“行。”钟杳杳应了一声，她看前面的路稍微有点堵，就打算转到另一条小道上，她一边打方向盘一边低头把手机放到储物架上，再抬头的时候，一道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还伴随着大货车的轰鸣声。

　　地铁里真的太吵了，颜韦茹把手机放到包里之后就没再拿出来过，她没听到电话铃声，一直到她回到家没看到钟杳杳才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颜韦茹的习惯是不回拨，毕竟这年头电话诈骗屡见不鲜，她觉得如果有事对方总会再打过来，便忽略掉直接给钟杳杳打了过去。

　　第一通没人接，颜韦茹也没多想，换了衣服去把东西从冰箱里拿出来顺便炒了个锅底，等她全都忙完了但钟杳杳那边还没动静再打也依旧没人接的时候，颜韦茹开始觉得奇怪了，想了想还是给洪新洁打了过去，洪新洁接得很快，但语气很不耐烦：“我不知道，反正没和我在一起。”

　　颜韦茹和洪新洁的关系并不好，彼此都觉得对方对钟杳杳插手太多，洪新洁还曾经千方百计的想让钟杳杳不要和颜韦茹来往甚至从中挑拨，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最终自然是洪新洁的算盘落空了。

　　到这时颜韦茹才真的担心起来，如果说钟杳杳那边临时有什么工作她可以理解，但现在洪新洁也说不知道，就不太对劲了。

　　其实从钟杳杳和她联系到现在也才一个多小时，多少有杞人忧天的嫌疑，但颜韦茹的直觉却不停的敲打着她的神经，她心里着急，正打算再试着给钟杳杳打个电话的时候，突然想起刚刚那两通未接电话。

　　时间太凑巧，颜韦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只是对方的第一句话便让颜韦茹的心被提了起来：“你好和宁医院。”

　　颜韦茹攥着电话的那只手略微有些颤抖，和她的声音一样：“你好，刚刚有人给我打了电话。”
　　“啊？”对方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后有翻动东西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有回应：“对对，我们刚刚收治了一个车祸的病人，钟杳杳，您认识吧？”

　　等颜韦茹赶到医院的时候，钟杳杳已经在病房里了，她气喘吁吁的进门打破了室内原本的安静，站在病床边上的许易青回头，平静清澈的目光好像一下将颜韦茹拉回到了很多年前，这个人，真是一点都没变。

　　对于会看到许易青颜韦茹并不意外，在电话里听到和宁医院的名字时她就已经想到了。颜韦茹对和宁医院是熟悉的，尤其是心脏外科，在很多年前她曾经陪着钟杳杳恨不得每天都来报道，那时候许易青还只是个研究生，而如今他已经开始帮着老师带研究生了。

　　只是这一切在钟杳杳和许易青离婚之后发生了改变，钟杳杳再没来过和宁医院，甚至不愿意从这边路过，是连看都没办法看一眼的，这四个字成了她的禁忌，不再提起。

　　而现在或许真是应了那句造化弄人吧，在她发生意外失去意识的时候却被送来了这里，颜韦茹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也不知道等钟杳杳醒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其它地方都是小伤，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她的大脑里有一块淤血形成的血块压迫到了神经，那个位置不好做手术，慢慢恢复应该会自行消退，但也可能会有些后遗症，比如说头疼恶心，甚至会影响视力，这个还要等她醒了之后才能知道。”

　　说话的是神经外科的主任，也是和宁医院乃至全国神经外科方面的专家，当时接诊的人不是他，但那个医生和许易青关系不错也是医院的老人了多少知道一些，一看是钟杳杳，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许易青，当时许易青正好刚下手术还在医院里，就直接下楼来顺便把刘主任也请了过来。

　　其实在接到电话之前，许易青看到了钟杳杳打来的那些未接来电也就是在他考虑要不要回复的时候，得知了她出了车祸的消息。

　　“如果视力真的受到影响的话她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人照顾，你们做好心里准备，护工我这边有比较专业的人可以推荐给你们，不过最好等她醒了之后再具体看。”刘主任说完看了许易青一眼，他是知道许易青和钟杳杳的关系的，但却没有多说什么，最后只在许易青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就离开了。

　　病房重新归于安静，窗户开着，五月的天气晚上的风还有些凉意，带来清醒的同时也有助于接受这场意外的发生，颜韦茹一边想着刚刚刘主任的话一边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钟杳杳，她的头上缠着纱布，本就不大的一张脸如今苍白的可怕，眉眼依旧是同样的眉眼，却彻底没了她醒着时的明媚和艳丽，好像全身上下的血都流干了一样，丢失了所有的生命力。

　　颜韦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揪着那么疼，不过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生命危险，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谢谢你啊，麻烦你了。”颜韦茹主动开口，许易青说了一句：“没关系。”
　　清清浅浅的声线没有任何杂质，和他这个人如出一辙，颜韦茹转头看他，思索着他这三个字的含义，却发现许易青的目光一直在钟杳杳身上。
　　很平静，并没有太多情绪，可颜韦茹却感到有一丝酸楚。

　　算一算，她认识许易青也有六七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但她至今却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钟杳杳扬言要追他时，许易青的反应，清俊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茫然和惊讶，似乎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份具有十足侵略性的喜欢。

　　后来钟杳杳成功了，她搂着人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而那时候，许易青看向钟杳杳的眼神，似乎也是像现在这样，淡淡的，可他却没有反驳钟杳杳那份他们要一辈子不分开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