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磕竹马》一笑了之

64、小外甥

　　莺飞草长三月天。
　　清明刚过，阳光明媚，山山水水褪去青黄，迫不及待换上青绿嫣红的色彩。
　　顾孟时就在这样灿烂的阳光里，清风朗月一般出现，此时此刻正伸腿跨过矮墙，杵在谷雨面前。
　　谷雨挥舞着镐头，正在园子里种菜苗。
　　他笑盈盈的喊一声：“嘿！”太过突然，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谷雨惊讶得叫出声来，大喊一声，扔下镐头奔向他。堪堪停在他跟前，抖落手上的黏土，兴奋问道：“你怎么回来啦？啥时候到家的？”
　　她眼中瞬间腾起光亮，极大的取悦了顾孟时。
　　他是受欢迎的。
　　谷雨长高了不少，皮肤褪去黑黄，脸上圆乎乎粉嫩嫩的，有点豆蔻枝头二月初的意思。看来他离开的这小半年，她过得不错。
　　顾孟时轻咳一声，掩饰心里瞬间满溢的喜悦，假装平静的说：“刚到。”
　　谷雨拉着他走出园子，欢快的说：“顾伯去山上了，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家里好多山呢。哎呀，你累吗？要不要歇一会儿。”
　　顾孟时说：“还行，不太累。车上带来点东西，你跟我去搬。”
　　谷雨摆摆手，二人来到井边，她扬起下颌指了指，示意他从井边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出来给她洗手。
　　顾孟时照做。
　　谷雨边洗手边说：“不着急，东西还能跑了？啥时候拿都行。我看你眼底发青，着急赶路啦？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点。”
　　清水倒净，顾孟时放回青黄色的葫芦水瓢。
　　他点点头，也不客气，提出要求：“我想吃酸辣卤子的面条，得两碗。”
　　谷雨笑了，痛快说行。然后指指夏至的屋里说：“你先洗把脸睡一会儿，饭好了叫你。”
　　顾孟时笑笑，谷雨转身进了厨房。
　　他洗完脸，进到夏至屋里，还是原来的样子。躺在熟悉的床铺上，听见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做饭声。
　　迷迷糊糊间不知过了多久，谷雨清脆的喊声传来。
　　他坐起来，伸个懒腰，一觉醒来浑身轻松。
　　两碗面摆在桌子上，热乎的卤子冒着热气，拌好青瓜、荠菜丝两碟小咸菜，卤子香味混着香油的香气扑面而来。
　　谷雨招呼他赶快吃饭。
　　挽起袖子坐下，见谷雨不吃，他用眼神询问。
　　谷雨呵呵一笑，说：“眼瞅着晌午，一会儿我就去北山送饭，跟爹娘、顾伯一起吃。”
　　顾孟时嗯了一声，挑起面条往嘴里送。
　　她看他不紧不慢的吃饭，兴冲冲的说：“哎…二…”
　　顾孟时歪头瞅她。
　　谷雨稍微尴尬一笑，立刻舌头拐弯，洋洋得意的说：“嘿嘿二哥，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咱家是梨花村的大户啦！”
　　顾孟时又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谷雨见他没追问，憋了一会儿，只好哎呀一声继续说：“去年家里和我舅舅们一起包了好大一片山，咱们自己干不过来，现在都得要雇工干活！春天栽树苗，两三年就能结果子。顾伯说，明年草药能见回头钱。”
　　顾孟时吃完一碗，瞅一眼小嘴叭叭不停的少女，端起另一碗开吃。
　　谷雨狡黠的冲他眨眨眼，得意的说：“你都不知道，给老院子那伙人都要气死了！哈哈哈，太好笑了。哎，说起来，幸亏你留下那么多钱，不然这事儿还办不成呢。”
　　顾孟时咽下嘴里的面条，轻笑一声，问道：“至于吗？”
　　谷雨重重点头，眼里的快乐藏不住。絮絮叨叨的又说许多，见他还没吃完，催促道：“你快点吃，一会儿咱俩一起送饭。”他撂下碗筷，她豪气的说：“走！带你见见咱家的山！”
　　谷雨起身，顾孟时跟着，俩人一人拿着一个碗，到井边洗干净。谷雨送去厨房，顺便把午饭篮筐背出来。山上除了顾伯刁二山夫妇，还有三哥帮工，中午大家一起吃。
　　顾孟时接过篮子，沉甸甸的。和谷雨往外走，回头等她栓大门。胃里暖洋洋的饱胀感传来，他才觉得自己这双远游的脚落了地。
　　荒山的方向在村里面，二人沿着前后街夹道往里走。
　　路上遇到乡邻跟谷雨说话，眼神总会瞟一眼跟在她身边姿容越发出众的顾孟时。
　　刁二山一家越过越好，谷雨又有一手好手艺在身上，刚过年，刚刚十三岁年纪还不大的她，暗地里已经早早成为十里八村关注的小姑娘。
　　顾孟时不喜欢别人用打量的眼光看自己，谷雨不好直接走人，免不了和他们唠上几句。慢慢有人认出他是顾伯那个外出的侄子，对他也热络起来。
　　走出村里，二人不紧不慢的走在春意盎然的土路上。
　　河水沿着山根缓缓流淌，鸟声啾啾，远处隐约传来吆喝耕牛的号子声。
　　谷雨脚步轻盈，边走边问顾孟时这半年都做了什么。
　　顾孟时三言两语带过。
　　谷雨也不勉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捂嘴乐偷笑。
　　顾孟时不解的看向他。
　　谷雨眼睛笑滋滋的打量他一番，才硬板住笑脸说：“二哥，你变好看了呦~”
　　顾孟时没想到她说这个，腾一下红了脸，有些羞恼道：“你还是一样丑。”
　　谷雨更是乐不可支，指着他的大红脸说：“刚才好几个小姑娘偷偷躲在门口看你呐~”
　　想到家里已经张罗给他议亲，顾孟时心口一堵。看着没心没肺的谷雨，他当真有几分羡慕。瞅她还在嘎嘎大笑，不知道为什么，他气不打一处来，迈开长腿几步甩开谷雨老远。
　　小路一直通到荒山脚下。
　　谷雨一路小跑紧跟，终于在见到山脚下追上顾孟时。她呼哧带喘追的一脑门子汗，人家则一脸鄙视的坐在石头上嚼着熟透的野桑葚。
　　谷雨叉着腰大口喘气，怒气冲冲的问：“好好的，你突然走那么快干嘛？”
　　顾孟时瞪她一眼说：“自己小短腿倒腾的慢，还好意思赖别人？”
　　谷雨噔噔两步冲过去，就要跟他比试比试，想说自己腿才不短。她拎起裙角又歘的撂下，脸颊微红，嘴硬争辩：“你才腿短，狗腿都短！”
　　顾孟时轻嗤一声，没看她。
　　这时远远传来顾伯的声音，他眼尖，看到顾孟时站在山脚下，快步迎下来。刚到附近，却见顾孟时在谷雨身后对他摆摆手。于是到二人跟前，顾伯一如平常接过午饭篮子，和顾孟时简单闲话两句家常，便领二人上山。
　　羊肠小路随山就势曲折蜿蜒，山坳里栽种的果树一排排卧在树坑里，从下往上，撤土挖山，垒石堆台，一级级梯田样式的果园子，粗糙的展现在顾孟时眼前。
　　来到山腰，刁二山夫妇惊讶见到顾孟时，刁王氏更是紧走几步来到近前，嘴里不住询问，关切溢于言表。又嗔怪谷雨不懂事，顾孟时刚进家门，应该让他好好休息，而不是拉他上山。
　　谷雨假装没听见，继续把餐食递到陆续过来的三个年轻后生手中，又拿出大瓷碗倒好清水。最后才拿出自己那份坐在刁王氏跟前，笑嘻嘻的说二人来之前的情形。
　　顾伯三口两口吃完，说带顾孟时逛逛。
　　这三个后生两个是赵家村的，是春分婆婆家族的两个堂弟二河、三河。一个是本村的，叫黄柏。
　　乡里乡亲弯弯绕绕的，都连着亲戚。他们三人人也厚道，干活实在。饶是刁家伙食不错，但山上活计累，每每吃过午饭，刁二山总会领人去小棚子里歇歇晌。
　　顾伯和顾孟时回来，正看到谷雨和一名浓眉大眼的后生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刁王氏在一旁笑着点头。
　　谷雨抬头见到二人走近，挽住刁王氏胳膊轻微摇晃，祈求道：“娘，你就同意吧？刚才三河哥都说了大姐不忙。夏至总没时间，这回有二哥陪我去，你就不用担心了。”
　　刁王氏绷着脸说：“不行，你姐姐现在哪有空儿招呼你？”
　　谷雨眼珠子转转，说：“可是二哥还没见过小外甥呢！他回了，怎么也得去看看。”不等娘亲回答，她又祈求的看向顾孟时，软语相求：“二哥，你也想去看大姐的孩子，对吧？”
　　见她一副小可怜样儿，顾孟时失笑，决定撒个善意的谎：“是的婶子，路上谷雨说春分姐姐的小娃娃很可爱。这回正好带了些孩子的物件，在家无趣，正好去散散心。”
　　刁王氏对顾孟时无奈一笑，看向女儿责备中带着纵容，道：“你呀你！一天天就知道玩。”算是同意了。
　　嘴上说马上去看大姐春分，但顾孟时舟车劳顿实在辛苦，谷雨也没有立刻张罗着动身，而是等他休息两天神采奕奕了，才跟他商量去看小外甥的事儿。
　　顾伯看得出来，他蒙头休息这两天情绪不高，想必京城一行又是不开心的。
　　这两天里，逮着机会顾伯就跟他详细说了荒山的开垦情况和种植计划。顾孟时的态度也从刚开始的可有可无，变得认真听着，还时不时的插嘴问上一问。
　　见顾伯兴致勃勃，顾孟时忍不住问：“你不想回去吗？跟着我也没前途。”
　　顾伯哈哈大笑，不甚在意的说：“二公子这是说什么话？这是多少人求不得的。以前日日枕戈待旦，做梦我也没想到能过上现在的安稳日子。”
　　顾孟时不再言语。
　　两天过后，夏至休息，谷雨使唤他赶车，在刁王氏再三叮嘱中，三个人带着大大一包礼物往春分家去。